“如果真如你所说他背后有洪大帅撑腰,目中无人,那么你说他会不会对其它和你有关的人,下手呢?我虽初来乍到,却也听人说过洪济为人。”
穆斐霎时间心乱如麻,冷汗直流,抖着声音不停地否认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不,不会吧,砸了岁安堂还不够吗。你也说了,馆内的人都没有事,那,他怎么可能会去找我父母?”
“这只是猜测,目前洪济那边还没有动静。”越棋钰叹了口气,“你愿意放别人一马,别人可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穆斐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沉默地低下了头。
让阿远开车返回,越棋钰这才缓缓解释了一番洪济与洪大帅的关系,总结:“他对洪大帅来说也只是长在自家院子里的一颗野草罢了。院子里的野草何其多,洪大帅怎么可能为谁拔掉了一颗草动怒?”
末了,意有所指道:“就连洪大帅本人,也不是高枕无忧。”
听了一通分析,明白洪济只是狐假虎威并不会引来真老虎后,半晌,穆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幽幽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洪济必须死?”
连杀猪都没有见过,鸡都没有杀过的他,这个“死”字在心中酝酿了半天才能被顺畅地说出口。
“应该说,就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招惹洪济,他有没有后续安排,他在你眼中也是必须要死的,对吧?”
“对。”
越棋钰坦然,“伤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因两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一个人挑破。
穆斐心中尤为复杂,看了越棋钰好半天才默默地把脑袋扭到一边,这份因为亲情而出现的浓重承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装聋作哑。
车内安静下来,后座上的两人泾渭分明,前面的两人目不斜视继续神隐。
重新回到落脚的小院,在院内分别之时,穆斐叫住了越棋钰,“三天前,洪济的人请我去府上看诊,到了之后我才发现,洪济根本就没病。”
城内谁人都知,半个月前洪济得了急症,为了治病大张旗鼓几乎请遍了城内所有德高望重的大夫。但现在穆斐却说,洪济根本没有生病?
越棋钰神情严肃了些,请穆斐去自己的屋内说话。
坐在桌边摩挲着装了茶杯的杯子,穆斐平静叙述:“我去了之后,管事直接把我引进下人房,让我给一个生病的人看诊,说是想先试试我的医术。按照管事的意思看诊开药后,我就被安排进了客房。”
“我住的房间旁边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大夫,入住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他们想打个招呼被双方跟着的下人制止,又被软禁在客房时,我只是奇怪,以为洪济病入膏肓,又或者府内有什么猫腻不愿意让被人知道才这么严格。”
“直到在两天内,他们让我看了好几个病症五花八门的奇特病人,询问时左顾言他的扯皮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不对。在我打算告辞的时候,被引去见了洪济。”
“一个健康的洪济。”
这中间他的惊讶与洪济的吹捧不提,重点是洪济广邀大夫的目的,“他说,他想联合城内的所有医馆,将药材的价格翻三倍。”
越棋钰诧异。
穆斐闭了闭眼睛,继续道:“他具体有什么小动作我不清楚,但是他装病请遍城内的大夫,目的就是为了劝说和威胁。同意的他才会放走,不同意的就一直在府中软禁。”
“岁安堂的老板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的好心人,洪济不认为能说的动我老板,所以才找了我。原因,大概是我年轻好忽悠,有野心?毕竟他是明确地把岁安堂许给了我的。”
越棋钰肯定道:“你拒绝了。”
“是啊,这种事,有点良心的都不可能会答应。”
穆斐苦笑:“我在洪济府上三天,三天内看着周围客房的人来来往往,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守本心。不过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坏的只有洪济而已。”
“事到如今,我因为不想与洪济同流合污,反而害得岁安堂陷入苦境,父母也可能有危险,真不知道我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你恪守本心,自然是好事。”越棋钰一本正经,“错的是洪济。他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插手一城医药体系哄抬药草价格,他该死。”
在越棋钰的口中,要一个人的性命仿佛是家常便饭一样的随意,实在是让穆斐无法直视。他只好接着说:“我拒绝了洪济之后,他一直在派人给我洗脑,试图让我答应。”
“我听的又烦又怒,最后把洪济臭骂了一顿,还一时上头骂了几个同意之后离开的大夫。”说到这里,穆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口不择言,说洪济敢这么干,我就敢去市政府,南方政府上诉……”
“然后,洪济就让人把我打了一顿。我晕过去后,再醒来就是昨晚见到你的时候了。”
越棋钰忍俊不禁,想不到穆斐竟然这么有魄力连“上诉”都搞出来了。忍去笑意,弄清楚了穆斐被打原因后,他分析道:“目前看来,知道他计划的你在洪济眼中确实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要把你扔在城北,但是大胆猜测,他最终目的应该是想让你消失在城中,顶着一身伤自生自灭。砸岁安堂可能是只是个警告,让馆内的人不要探究你的下落。”
穆斐眼睛亮了:“这么说,只要我不出现在城里,就没有事了?”
“他的目的应该是不想让我泄露他的计划,如果我不说也不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我和我的父母不就都没事了吗。”
越棋钰反问:“你会眼睁睁的看着城内的药材价格疯长,普通百姓连药都买不起,生了病只能在家中等死?”
“……”穆斐卡壳,挣扎了半天也说不违心的话,只能诚实道,“我不会。”
“而且你不要侥幸,觉得坏人会被轻易糊弄过去。”越棋钰意味深长,“死人才不会透露任何秘密。事关他能赚到的金钱,你说洪济会不会去确认你的死亡?会不会严密盯梢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确保万无一失?”
穆斐不说话了,表情由喜转悲,垂下脑袋抠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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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要求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知道洪济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后, 穆斐一开始还有些庆幸,但转念一想,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昆市里,知道洪济真实背景的只有不到两成, 其余的都是如穆斐一般, 知道这人背靠洪大帅后就不敢多说的普通人。
那两成人, 就算知道洪济的背景只如泡沫,也不会去冒险挑战, 如果真有个万一崩自己一脸沫,谁也承担不起。所以洪济身为身为城内一霸, 只要做的事情不太出格没有威胁到其他人的利益, 其余各方势力都愿意卖他个面子,以交好为主。
想要插手城内药草价格,凭洪济一人根本不可能打通其中的各处关节, 他肯定有不止一个的合作的对象,才会胸有成竹。
如果真按照越棋钰说的那样,把人解决了, 那么别的人是会担惊受怕及时收手,还是怕会波及自身不择手段也要揪出凶手?
穆斐虽然觉得那些人可能会以看好戏为主, 但是不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谁也不能确定结果。如果是他想的那样还好,要是第二种,他这个明确和洪济有新仇的, 怎么也不可能躲过探查。
他大可以直接带着父母离开, 再也不露面, 可医馆的其他人呢, 老板呢?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他一走了之无牵挂,留下个明显的疑点,到时候那些人会不会连坐?
穆斐从不高估他们的下限。
局面左右为难,穆斐头疼不已,不过他从没有后悔当时拒绝了洪济,要真说有什么后悔的,只恨自己没有再骂的难听一点。
“我觉得,杀人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穆斐抬头,看着越棋钰小心建议:“他抬价格肯定需要个过程,我们是不是该查一查他都和那些人有牵扯,确定一下洪济死后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接手洪济的计划?”
“要不然,单杀了洪济也没什么用吧。”
“可这好像并不关我的事。”越棋钰故意道:“我只要保你安全,替你报仇就行了,查案的工作实在不是我应该担任的。”
穆斐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越棋钰是这么凉薄的人,“可,可是……”他原本想说对方救了他的事,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更好理由:“你不是开杂货店的吗?要是城里的人手里没钱,你店里的东西也不会好卖呀。”
“卖不动我就关店呀。寻斐商行的根基又不在这里。再说,我已经达成了在南方开设寻斐商行的目的……”越棋钰看着穆斐拉长了语调,“开不开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又不缺那点钱。”
穆斐语塞,看着意有所指的越棋钰,憋了许久才闷声问:“你是故意的吧?”
越棋钰一脸疑惑:“嗯?”
穆斐鼓气:“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越棋钰秒答:“我要见穆家夫妇。”
穆斐愣了几秒才明白越棋钰说的“穆家夫妇”指的是谁,他反应过来后立马警惕,“你想干嘛?为什么要见我父母?”
虽然穆家夫妇对他很好,但是在越棋钰眼里,他们就是买了他亲弟弟的“买家”,并不完全无辜。
穆斐还挺怕他们对上的,主要是,他对越棋钰不熟,并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住对方见到穆家夫妇后的行动与想法。
看到穆斐的反应,越棋钰第一感受就是心酸。明明穆斐是他的弟弟,他却对养父母那么亲,不信任他……
“不要紧张,我并不想做什么。”越棋钰无奈:“我在昆市的人手不多,除了保护我们的,再分出去查洪济后就没有精力去顾穆家夫妇那边了。你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对吧?”
穆斐放松了一些,点点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离开昆市,去别的,洪济够不到地方。如果只写书信说服力度肯定不够他们还会担心你,你肯定是要亲自走一趟,对?”
穆斐继续点头。
“我的要求,就是陪你一起回去。”
穆斐犹豫。
越棋钰只是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甲,要不是因为他对方也不会涉险。而且明明可以偷偷或大摇大摆的去见穆家夫妇根本不用经过他,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是先来争取他的同意,给足了他尊重。
说实话,于情于理穆斐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是看看越棋钰那张脸吧,只要出现在他们村绝对会引起围观,见了他父母后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那场面只要一想,穆斐就觉得窒息。
“……我父母对我很好,从小到大连一丝委屈都没有让我受过。”穆斐瞄了一眼越棋钰,准备先做点思想工作,“你也知道,农村的孩子不管多大农忙的时候都要去田里帮帮忙,或者在平时也要做些什么的家务活儿,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
“脏活累活他们都不要求我干,有的也是些扫扫地,送个水的轻快活计。”
穆斐想起来感慨万分,“不仅如此,他们还主动送我去和村里识字的老先生学习,见我有天赋,就省吃俭用把我送到了城里的小学,从没有抱怨过我身上的花费太多,拖累了家里。”
“就算有人说闲话,他们也不管不顾,要么当没听见要么就直接怼回去。”
越棋钰听了才不会感动。
不管穆家夫妇好不好,他们也是买孩子,对拐子助纣为虐的人。当然,穆斐能成长为今日的优秀模样,他自然也会感激对方,可要他真情实意不掺杂念,那还真的没有办法。
因此他敷衍道:“是吗,听完你的话,让我对他们更加好奇了呢。”
比如为什么明明是个良善之人却会去买孩子之类的。
穆斐看到越棋钰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听他话尾明显上扬的语气词,心中一颤,咬咬牙豁出去了:“所以我很庆幸当初我遇到了他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他们打我骂我,苛待我,我必不会对他们真心实意,早就跑的远远地了。可他们对我很好,养育之恩重如山,我不可能不对他们的安危坐视不理,不去照顾他们的情绪。”
这是,准备说开了?
越棋钰一秒凝神,期待着穆斐之后的话。谁想对方看了看他,转移话题,“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对岁安堂的感情这么深吧?”
越棋钰:“……刚才的话是不是还没有说完?”
穆斐充耳不闻:“我学医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镇上的一名大夫,也就是我的师父。”
“我师父和我老板是亲兄弟,也是岁安堂的共同创立者。不过因为我师父几年前身患顽疾,才从医馆退了下来到镇上修养,顺便替人治病。前年我师父病逝,离开之前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让我拿着当个由头,顺理成章的进了岁安堂。”
“老板和馆内的人一直都很照顾我,现在他们被我牵连,我心里愧疚极了。”
“所以,我的仇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再让洪济因为我还活着,恼羞成怒牵连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