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他们是群怎么样的人?”
金昌平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身影,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无畏,执着,为了一个虚无的理想就敢奉献一切的……”
话音顿住,他明白为什么越棋钰不告诉穆斐了。
“没有负/面/评/价,我也一样。”越棋钰看向紧闭的门,淡淡道:“他们的理想在这个时代,是独树一帜的美好与遥不可及。但正是因为美好,所以他们吸引了很多怀有同样念想,志同道合的人。”
“对阿斐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怀疑他是不是也是他们的人,今晚的试探让我确定阿斐不是,但同时也感到忧虑。”
金昌平明白越棋钰的顾虑,只说:“您不也在给他们提供帮助?如果小少爷真的加入了他们,看在您的面子上他们总会多一份顾忌。而且,您是防不住的。”
穆斐大夫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会接触到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两方人的气质又那么相似,穆斐很难不被他们吸引。
“我知道。”越棋钰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最起码目前,我不想让他知道。”
怕穆斐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太过单纯受到伤害,可又怕对方因为不了解猛地看过后会遭受打击,现在又担忧对方想要切身实地的去践行时遇到危险。
越棋钰心中百般烦恼汇聚一团,最后只能变为叹息。明明他还没有孩子,为什么却提前感悟到了养孩子的艰苦与烦恼呢?
金昌平安慰了两句,不再打扰。抬起脚刚走了没两步,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动与惊呼。
越棋钰猛地起身,看向穆斐住的房间方向:“阿斐?!”
*
回到屋内,穆斐往小桌上一趴独自生闷气。
不是气越棋钰左顾而言他,而是气对方把他想的太弱。什么叫“怕他回忆起那些人的面容”?不就是挨了一顿打,怎么着也不至于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敢回忆吧,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娃娃,被吓出什么心理阴影来了。
这个贴心的考虑,他并不是很愿意接受。
不过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几分钟穆斐就懒得计较了。抠了抠桌面,他直起身支着下巴盯着房间内的某一处想洪济的事。
陷入自己沉思中的他,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方传来的些许响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隐晦而又轻柔,仿佛昆虫行走时摩擦树叶发出的声音一样,丝毫引不起屋内人的关注。直到一个从天而降的硬物砸中桌子发出一声响亮的敲击声,屋子的主人才迟钝地发觉不对。
穆斐被吓地一抖,下意识地起身却十分没有面子地被凳子绊了一跤跌坐在地,发出一声屁股着地的痛呼。
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呢,守在越棋钰门口的阿远就快速赶到,象征性地敲了下门同时破门而入,还带着迟来的话语的关心和疑问。
“出什么事了?”
没几秒,越棋钰和金昌平也赶到,然后停在门口,看着地上的他齐齐陷入沉默。
穆斐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沉默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沉默的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这一刻的尴尬。
幸好,不需要他解释,阿远就先从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突兀的“垃圾”。
越棋钰接过被纸张包裹的硬物,没有拆开而是上前放在桌子上问穆斐:“这是你丢的吗?”
金昌平关门,和阿远跟在越棋钰身后站定。
穆斐很懵,摇摇头否认,“不是啊,我还没在这里用过纸张呢。”
说着,他拿起来捏了捏,又抬头看看头顶恍然道:“原来是这东西砸的桌子啊,我刚才还以为是屋顶的什么东西松动,掉下来了。我还想着这房子这么不结实,万一掉下来砸着人怎么办。”
阿远听完不需要越棋钰多说就自觉出去检查屋顶,金昌平表情奇怪的欲言又止。越棋钰表情凝重,从穆斐手里夺过硬物拆开上面的绳子,将纸张展开。
“有字?”
穆斐好奇探头,“洪济的人今晚要……绑架你?!”
穆斐惊恐地重复,“绑架我?洪济绑我干嘛?不是,是谁来送的消息,我不认识这么厉害能飞檐走壁的人啊。”
这栋小院外有越棋钰的人把守,能躲过众多耳目把消息送到他这里,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越棋钰仔细将纸与字,里面的石头看了一遍,发现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突然笑了一下,慢悠悠地将纸张一点点撕碎,“阿斐,不管是谁,反正是位好心人不是吗?那又何必去纠结是谁?”
穆斐看看从面上到眼底全都一片冰冷的越棋钰,很想说你现在笑起来有点渗人,但他忍住了。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从没有过这种经验的他,谦虚地询问在场的另外两人。
“你什么都不用做。”越棋钰把撕碎的纸张握在手里,对着穆斐温柔地笑了笑,安抚道:“消息都送来了,我要是再让你发生意外,可就没脸回去见爹娘了。”
“你不用管,照常休息就行。只一点,尽量不要到院子里去。”
穆斐满口答应,保证不给越棋钰的人添麻烦。
送两人离开后,穆斐关上门立刻脱鞋床上,蹲在窗户边一脸兴奋地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他今天也要有幸见识到大场面了。
可惜的是,除了最开始的几声命令声与脚步声,他预想中的什么激烈打斗,凶狠对峙一个都没有发生,外面安静地只剩虫鸣与规律的脚步声,他甚至听睡了过去。
一睁眼,发现天已经亮了之后,穆斐懊恼地从床上爬起,洗漱后迫不及待地去找越棋钰打听昨夜的事。
吃饭的地方没找到人,他摸去越棋钰的屋子敲门。昨晚忙了一宿,睡得晚起的晚,正常。
“越先生,越先生,你起床了吗?”
“小少爷。”
门打开,出来的不是越棋钰而是一脸倦容的金昌平。
穆斐尴尬地放下手,“金管事啊。”
金昌平道了早安,侧身让开请穆斐入内。
穆斐进去后,脚步暂缓,顿了一下才重新迈步小心地坐在越棋钰对面。他看看越棋钰毫不掩饰的阴沉脸色,试探着问:“难道是来绑架我的人坏的超出想象了?”
越棋钰罕见地没有回答穆斐的问题,一言不发。
金昌平在一旁轻声提醒:“小少爷,我们蹲守了一夜,没抓到人,确切地说是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在附近溜达。”
穆斐懂了,“不就是没有抓到嘛,用不着这么生气吧。坏人不来,也不能怨你的人不中用,犯不着对他们发火。”
金昌平还想说些什么,被越棋钰打断。
“我没有生气。”
“那是怎么,怪昨晚的人糊弄了我们,给的假消息?”
越棋钰摇头,“我不怀疑消息的真假。那人送消息,可能只是提醒你让你注意防范,昨晚打算绑架你的人,也许就是对方出手阻拦我们才没抓到人。”
穆斐不明白了,“这不是好事?”
一个同样和洪济有仇的人出现,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吗?按照越棋钰之前的那套借刀杀人的理论,“刀”不用借就自己送上了门,他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坐山观虎斗。
越棋钰反问:“如果你是洪济,你秘密派出去的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或者死亡,总之没有在既定的时间完成任务,你觉得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会是谁,他又会把仇恨加在谁身上?”
穆斐瞪大了眼睛。
感情这位好心人,反让他们再一次拉足了洪济的仇恨,完美的隐藏了自己啊。
所谓福兮祸所依,古人诚不欺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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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孔和
◎我房间里有个人◎
居室内, 透过明亮的月光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半旧的木床上,放着一张摆了酒肉的小桌,酒菜未动,两双筷子却凌乱地掉在桌边。它们的主人, 也如同它们一样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 仔细看去, 两人的身上还捆着手指粗的麻绳。
夜色还浓,屋内没有点灯, 两人身前一个在月下衬托的格外巍峨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屹立不动。
突然, 安静的室内突兀地发出一声低吟。
老五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就先感觉到了后脑勺上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一动,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实。记忆及时归拢, 他抬头往前看向端坐在凳子上,因为背光看不清面容的精瘦男人。
今晚他和大刘有任务,所以就奢侈一把去买了酒肉, 打算回家先吃饱喝足再去干活儿。没成想他们刚往床上一坐,卧室的门就被人悄无声息的从外面打开, 再然后,挨了一棍子的他就不省人事了。
“你是什么人?”
刚问完,老五就立马转变了语气,谄媚道:“这位兄台, 咱们有话好好说, 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什么面子里子, 他就没有那么些东西, 活命才是他要遵守的第一原则。
那人不答。
大刘醒了过来, 观察了一番目前的情况后老实闭嘴,一句话没敢多说。在沉默的氛围里,老五心中越发的忐忑。
他坏事干的没数,有来寻仇的再正常不过。如果来人愿意在他身上发泄一下愤怒还好,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一点废话也不肯多说,冷静到让人窒息的仇家。冷汗直流,他正猜测着这人的来意时,对方开口了。
“你们今晚给洪济办的是什么差事?”
老五懵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大刘及时答:“他让我们去绑架一个人,岁安堂的大夫穆斐。”
“只是绑架?”男人冷哼一下,阴恻恻道:“我要具体的原因,要不然……”
话音未落,他就反手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冰凉的刀锋在月下的反光几乎要晃瞎老五和大刘的眼睛。
“想死得的痛快还是想用自己的肉下酒,你们应该不需要时间考虑吧。”
老五和大刘连忙摇头,叠声讨饶,一五一十地把之前洪济让他们杀穆斐砸岁安堂,见穆斐没死再次绑架去洪府的事抖了出来。
他们以为这人是为了替穆斐报仇,忙不迭又说了许多对穆斐道歉的话。
“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为什么要杀穆斐我们是真的不清楚。”
“对啊对啊,洪济只让我们俩帮他收拾个人什么的,别的我们什么都接触不到啊,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没有对穆斐怎么样的份上绕过我们吧。”
笑话,眼看注定活不成了,他们还有什么必要给洪济保守秘密?忠心在那人身上的杀意面前,一文不值。
男人,也就是孔和听完后并不理会老五的求饶。
实际上,穆斐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陌生人而已,今晚去提醒过对方小心洪济已经是为他利用他给出的谢礼了。而且穆斐身边有厉害的人保护,他提醒过后对方只要不主动送死,性命基本可以无忧。
他关心的是老五和大刘两人,在洪济身前的地位。现在听了两人的话,结合之前看到的他们从洪府出来的场景,他道:“我要洪济家完整的地形图。”
“啊?”
老五和大刘懵住,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孔和,心中的猜测愣是不敢往外溜。
孔和嘲讽:“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他家门朝哪边开,只记得狗洞在哪里?”
老五不敢顶嘴,结巴着说:“可是,可是我们不认识字啊,画图我们就更不会了……”
孔和早有预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炭条,点了灯让地上的两人详详细细地描述。期间两人因为记忆原因说法不同的点不提,最后花了小半个时辰,孔和才把完整的地形图画出来。
收好纸张,孔和拿出匕首在那两人惊恐的眼神中利落地结束了他们的性命,然后趁着夜色将尸体埋在老五家杂物间的地底,在上面盖了些杂物伪装后离去。
此时,天还未亮。
城南有人趁着夜色秘密潜伏,城北的小院外多名打手正在紧密盯梢排查,提着精神唯恐漏掉一个可疑之人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要等候的目标早已经永眠地底。
而期待了一夜却得知没有抓到人,还明白了所谓的好心人并不完全好心的穆斐,百无聊赖地数着碗里的米粒。
坐在他对面的越棋钰看着好笑,问:“没抓到人就这么失望?”
穆斐纠正:“不是因为没有抓到人,我是在想洪济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有人替他们解决洪济他很高兴,但是带着疑惑稀里糊涂的看洪家办丧礼,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七上八下的。
“唉,也不知道那位好心人为什么要拦绑架我的人,难道不是他和洪济有仇,而是和他们有仇?要是抓到人就好了。”
还说不是因为没抓到人。
越棋钰放下筷子,“总能知道的。那人既然想拿你吸引洪济视线,那么这两天他必定有所动作。洪家一乱,我趁机让人绑一个他的心腹过来审审,不就知道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土匪一样……”穆斐小声吐槽。
越棋钰无所谓:“管用就行,何必纠结方法。”
“是是是,你说的对。”穆斐两口把粥喝完,放下碗打算溜走,“你不是和金管事说要去商行?我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