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成了穆斐无语。他看看一脸喜滋滋地越棋钰,突兀地问了个问题:“你有孩子了吗?一般你这个年龄的人,孩子都能去打酱油了。”
“没有。”越棋钰不解地摇摇头,“不过我已经成亲了,你嫂子说她想二十五岁那年再要,嗯,就是明年了。”
穆斐恍然:“原来是拿我练手,给侄子侄女做鼓励教育啊。”
越棋钰:“……”
他明白了。并且怀疑弟弟刚才没把孔老三骂过瘾,现在换了个对象讽刺。
看了看西沉的太阳,穆斐用下巴点了下越棋钰的房间,“走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解释完咱们就不吃饭。”
刚才在孔老三面前那么自信,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不想让一个陌生人挑拨他们的兄弟关系。而且总要了解了越棋钰到底在干什么之后,下次见到孔老三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啊。
至于如果越棋钰真是个大恶人该怎么办……
穆斐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越棋钰,和颜悦色地微笑:“你应该不会骗我的,对吧?”
越棋钰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脖颈,没有犹豫:“当然不会。”
“那就好。”穆斐点头,叹了口气:“医毒不分家,如果你真的坏事做绝,我就要含泪送你一程了。越家的生意,我也会努力学的。”
越棋钰失笑。
这个威胁,放在穆斐身上真的很不可信且没有说服力。
但是配合还是要配合的,他认真点头,坦诚道:“不骗你,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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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幸运
◎你有没有想过◎
一大早, 穆斐就端着药盘站在孔老三住的房间门前,先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尽可能的和蔼可亲后,再让看守的人敲了门。
昨天和越棋钰谈话的时候, 对方确实没有骗他, 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却用“不能说”这类的话糊弄。
总结下来, 就是寻斐商行确实做枪/弹生意,但并不是随意出售, 而是看到一群人需要之后他才利用自己的人脉和金钱买了一些,专门卖给对方, 其余的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他也无意插手军阀势力搅弄风云, 本质上还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商人。
那群人是干什么的?不能说。
那群人叫什么名字?不能提。
那群人要枪做什么?为民除害。
越棋钰的原话就是“为民除害”,并且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了,那群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孔老三提到的,死了的人很有可能是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才会去灭口。
换言之, 那些人杀的一定是恶人,还很有可能是出卖自己的良心与外国势力勾结的恶人。
听到这里之后, 穆斐就把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心彻底按了下去,没有再多问,只是临走的时候,向越棋钰确认了他是不是也是他们的人。
得到的答案出乎穆斐意料, 是否定的。
“我只是喜欢他们的理念, 为这个时代有这样的一群人感到庆幸与感动, 所以想要为他们提供一点方便而已, 这是我的一点私心, 不是越家。我不属于他们,也不属于现有的任何势力,独善其身听起来是很自私,但这却是父亲在你被仇家抢走后,反复再三告诫我的,从此以后越家的规矩。”
“直白点,我和他们或其他势力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而已,脆弱的只有金钱维持,并且还随时做好了抽身的准备。”
标准的商人思维,穆斐理解但不想评价。
他是一个大夫。学医的,最忌讳的就是行医时在病症与药方上一知半解。
隔行如隔山,他没有本事,也没有必要去插手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领域,胡作非为,然后弄得两败俱伤让别人白捡便宜。
所以确定越棋钰并不是助纣为虐,反而很有底线清楚地知道在做什么后,他就结束了这场“审问”。
不过对越棋钰的事到此为止了,并不代表对孔老三的事也做个结束。对方身上藏着的诸多疑问,可是在等着他去发掘探究呢。
“来,换药了。”
穆斐把药盘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撸起袖子对被绑在床上的孔老三说:“你好像和越棋钰有仇,但是应该不会攻击一个救了你命的大夫吧?”
说实在的,孔老三面相不差,二十来岁长得浓眉大眼还挺正派,只有他的那双眼睛,暴露了他并不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孔和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我还不至于好坏不分。”
穆斐一听就笑了,然后赶紧憋住动手给孔老三换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一本正经道:“你腹部缝合的伤口很脆弱,千万别有什么大动作,要是裂开了我还得再给你缝第二次。”
“你笑什么?”孔和没有理会穆斐的话,倒是很在意他的那声喷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是对越棋钰很看不上,但是对于救死扶伤、乐善好施的穆斐,他心中还是有一份恻隐之心的。
“我给你送消息之前,去城南岁安堂周围打听过你,他们都对你赞不绝口。但凡你的名声差一点,我都不会管你的死活。难道你不算是好人?”
“哦,我说呢,你怎么敢在重伤之后来我这儿。”穆斐懂了,“原来是去打听过。”
“那么你昨晚说的,越棋钰卖/枪导致有人家破人亡的事,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去打听,然后得出结论的喽。”
孔和不答,穆斐当他默认。
换完药,穆斐去洗了手回到床边往凳子上一座,摆出了长谈的架势。
“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穆斐,你叫什么?总不能叫你孔老三吧。”
“孔和。”孔和紧接着道:“你知道我家。”
“得,贵人多忘事,你昨天送家人出殡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呢。”穆斐说完后,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
牌位上的一家八口……他或许解开了当初的疑惑。
“是你。”孔和也皱眉。
昨天他确实实在路上遇见了一些人,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有见到马车里人的全貌,实际上,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清楚的知道穆斐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送消息,完全是因为洪济手下的踩点指向这间屋子,他根本没见到人。
孔和警惕:“你去瑶镇做什么,你在调查孔家?”
穆斐无语,“谁去瑶镇了,我是回家,穆家村。”
他现在非常怀疑这人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神智上有些受损。他就没见过办大的、有危险的事时,这么不靠谱的。
“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唯一知道的还是从街上打听的。你昨晚去刺杀洪济,该不会也是脑袋一热,抓了人问到地方就去了吧。什么都不调查,什么准备也没有,全凭着胆子大?”
孔和一噎,反驳,“我只是没想到他有枪。”
如果他只见到了穆斐,绝对不会有什么不靠谱的猜想,只是,这不还有个越棋钰在吗。他不信越棋钰知道穆斐曾经被洪济的人打的半死不活后,还能忍住什么都不做。
越棋钰那个笑面虎,搞人都是刀不刃血,因此查到他家和洪济有过节,反过来利用他报仇再正常不过。前提是,他们兄弟的感情真有那么好。
穆斐听了,趁机教育:“看看,这就是你消息的不靠谱了吧。幸亏你命大,要不然昨天你就直接死洪济家了,哪儿能逃出来?所以说,你只从街上打听消息是不对的,错误的。”
孔和没有反驳,看着穆斐突然道:“你在为越棋钰辩驳。”
“你不信他是个坏人。”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的判断不一定都正确。”穆斐摊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最起码从你目前经历的两件事来看,并不正确。”
“而且你冒然去刺杀洪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你重伤,洪济没事,洪家把事情压了下来一点没往外透露,现在还在各处医馆和废弃的宅子秘密搜人。”
“短时间内你是没有办法行动了,除了我这里你只能东躲西藏。你还和宅子的主人越棋钰有仇,并且一点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万一他一恼把你赶出去,说不定你躲到半路伤口就要感染死在荒郊野外,憋不憋屈?”
孔和定定地看了振振有词的穆斐两秒,打断他,“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想知道你和洪济有什么仇。”
穆斐秒答,然后才解释:“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么暂时就可以称得上一句朋友。有什么事完全可以等解决完洪济后慢慢说,犯不着内讧。”
他表面正派,内心却笑的奸诈。
腹部一伤,孔和这仇目前是报不成了。当然,他也可以学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伤好后再说,但是从接触孔和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穆斐就已经大致摸出了对方的性格。
有胆识,有脑子,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与愤世嫉俗的心,唯一的小缺点就是有些莽撞,是个急切的行动派。
在他这个现成的可以合作干掉仇家的人面前,一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怎么都不可能会拒绝这一次机会。
果然,孔和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态度就肉眼可见的松动。
“等价交换,我要知道你被洪济盯上的原因。”
穆斐点头,“当然。”
“还有。”孔和提了个要求,“说事情的时候我不想看到越棋钰,之后随意。”
“……也行。”
照顾病患的心情,他懂。
穆斐不禁好奇:“你真的有那么不待见越棋钰吗?难道是你认识的什么人因为他的缘故去世了?”
“没有。”孔和反问:“就凭他卖武器让那么多人普通人失去生命,难道还不足以让我讨厌他?”
有穆斐打头,孔和也来了好奇,问道:“那你呢?你们刚相认不久,应该还没有多深的亲情,你又为什么对他那么信任,信誓旦旦地否定我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寻斐商行开到了昆市,那么不久以后这里也会多一批人拥有武器。到时候,你认识的人有一天也会无缘无故横尸家中,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也就穆斐是个好人,要不然他才不会白费口舌在这儿和对方说车轱辘话,试图让对方擦亮眼睛,不要好坏不分。
穆斐再一次问出了昨天的问题:“那你又怎么确定,被杀的人都是好人呢?”
翻来覆去地说同样的话,他已经有点倦了,“或许你可以说一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固执地认为那些人是好人?是眼见为实了还是耳听为实了?当事人就在这儿,有什么误会都可以说道说道,对峙一下。”
孔和沉默。
穆斐叹气:“你想提,又不肯解释,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看法,所以这件事咱们俩无解。跳过,说洪济行不行?”
这个当然行。
两方交换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穆斐又说了对洪济目的的猜想后,就匆匆离去,迫不及待的找越棋钰讨论去了。
躺在床上的孔和,看着屋顶思索从穆斐那里得到的消息。想着想着,他的双眼逐渐变得无神,思绪也飘到了另外的地方。
他在北方时见到的那户被杀的人家,真就如街坊邻里所说,是为人和善老实了一辈子从不与人脸红的好人吗?
那么多人口舌如一的言语,也会是错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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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心愿
◎他所见并非暗无天日◎
因为商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所以才会亲自来南方巡查工作的老板越棋钰,自从来到昆市后就没有踏进过自家商行一步。
每一次试图前往的脚步,总会被各种各样的巧合与理由绊住,到了现在, 更是有一个危险分子直接入住了他落脚的小院。亲爱的弟弟还在小院住着, 他怎么会放心把两个人放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他干脆直接在家里工作, 顺便保护穆斐的安全。
虽然穆斐也不知道院子里这么多人守着,越棋钰到底能在他的安全上发挥什么实质性作用, 但这也确实方便了他有事能随时找到对方。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应穆斐就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再拉出凳子往桌子上一趴, 端的是一个低眉耷眼的无精打采模样。
越棋钰眼睛从手中的账本上移开,看了看失落的弟弟,猜道:“这是在孔老三那边受了打击?”
穆斐没有回答, 只用食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抠上面的漆,还搓来搓去。
一看穆斐这纠结时下意识的小动作,越棋钰就明白他是又有什么苦恼的事情了, 干脆把账本放下,体贴道:“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我会保守秘密,也会尽自己所学帮助你。”
等了一会儿,他才听穆斐犹豫着开口。
“我只是在想,历史上那么多帝王统治之下的朝代, 诸多诗词证明, 其下的普通人过的好像并不算好。帝制是封建糟粕, 对吧?”
穆斐下巴枕在手臂上, 说话时声音闷闷地, “现在推翻了帝制,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好像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