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雅还是口气平平,“是你非要我染的,都说我不是美甲铺的美甲师了。这些是我同学,她们就是排队等不及非要我染,我不收她们钱,给她们随便染着玩,便是只能持久一天,我们也开心。”
贵妇这下没话说了,只能不甘不愿起身让座,她刚一离开座位,韩梅雨赶紧一屁股坐下,不想着谦让了,就怕再出一个没眼力见的。别人不知道,她们可都知道沈清雅的染甲水平。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骗人的推脱之词。
“清雅姐,我要这个花样。”韩梅雨指着一款带钻石的花瓣美甲道。
“好。”沈清雅低头为韩梅雨染起指甲来,不过她未为几人做手部护理,她不打算收她们钱,就是染个乐呵。
沈清雅小姐妹几人染甲染得正高兴,一个男人匆匆推门而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美甲铺主要顾客是女子,铺子里基本上不会来男子,所以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人正是朱志杰,他一得知了沈清雅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就坐黄包车飞快赶来。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本铺都是女客,如果你需要等人,可能需要在外面等,铺子里不大合适。”这时候其他美甲师都在忙,只能账房起身招待。
朱志杰却根本不管账房说了什么,一双眼睛狼视鹰顾地扫视着美甲铺子里的人,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他想找的人,那人正垂头为一个小姑娘染甲,露出一段修长秀美的白皙脖颈,温柔贞静,美人如画。
“沈清雅。”朱志杰口气急切唤道。
沈清雅怎么都没到这个男子竟然是来找她的,蹙眉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半晌才在落满尘埃的记忆中把人翻出来。
朱志杰之前来沈家托人说亲,他自己从未露过面,而沈清雅从前在沈家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朱志杰的情义,也就小时候玩的那几天,后来就从未关注过,后来沈家出事,沈清雅全部心神都在赚钱养家上。虽有人提亲,也只是让沈清雅记住这个名字,她也没有特意去关注过这个人。
所以朱志杰这个名字在沈清雅这里是熟悉的,长相却是陌生的。
“你能跟我出来聊聊吗?”朱志杰语气急切且诚恳,还带着浓浓的欣喜。
这更让沈清雅皱眉,她不认为朱志杰的欣喜会是她的欣喜。
沈清雅淡淡道:“我和你之间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你就说吧。”
朱志杰听到这话,喉间一哽,似乎沈诚润也曾对他这么讲过。
朱志杰左右看看,实在难以启齿,不讲他又真的心疼沈清雅,最后硬着头皮含糊道:“我爸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沈清雅手中的动作停下,将刷头插回甲油胶瓶才重新抬头,冷冰冰看着朱志杰,“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事情?”
朱志杰被看得浑身发冷,感觉有股冷气顺着脊梁骨钻进去。
他以为沈清雅是气他纳他为妾的事情,赶紧急急解释道:“清雅,你别急着生气,听我解释。这次我爸同意娶你为妻,而不是纳妾。”
沈清雅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整个人气质如风雪般凛冽。他怎么敢,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说的好像她与他有私情一样!
沈清雅闭了闭眼睛,想到沈诚润和公安局那边也算搭上关系,冰冷地对账房吩咐道:“你去公安局一趟,就说这里有人当众骚扰女性,请他们过来拿人。就说是沈诚润过来让报的警。”
“好的。”账房锁上抽屉就跑出去。
朱志杰更加着急也更加不解,他几乎是用不能理解的口气质问沈清雅,“你跟我在一起从此就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做伺候人的活不好吗?以后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行,那会儿还用得着你伺候别人染甲,都是别人帮你染甲!
清雅,你清醒点好吗,沈诚润,你那个弟弟,他不值得你这般付出,你就真要被他敲骨吸髓才算完吗?”
刚才那个贵妇看看沈清雅,又看看朱志杰,疑惑问道:“你们刚刚不是说她不是铺子里的美甲师,而是东家吗?怎么听他的意思,她又是这家美甲铺子里的美甲师了?”
正在美甲的三位美甲师异口同声道:“她就是我们东家。”
“什,什么。”朱志杰傻傻地张着嘴,仿佛自己耳朵刚才有瞬间失聪,“你们什么意思?”
刚才只听朱志杰的一面之词,韩梅雨还以为沈清雅同这个男生之间有过一段感情,后来因为家里反对分了,现在家里同意了,他又巴巴过来分享这个喜讯。可此时韩梅雨算是听明白了,沈清雅决定不可能和这个男生有什么,因为这个男生连沈清雅的家事都不清楚。
韩梅雨最讨厌这种毁人名声的男子,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知道贵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少爷还请报上名来,让我们好好瞻仰瞻仰。看看究竟是哪家高门大户,能让芊芊玉指美甲铺的东家,沈氏有限公司老总的姐姐进门做妾?”
这下不仅朱志杰倒抽口冷气,就连铺子里的人同样倒抽口冷气。她们也是今天才知道沈清雅竟然时沈氏有限公司老总的姐姐。
那沈氏有限公司现在什么身价,乌虚市商圈的新大佬,真真的日进斗金,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的存在。
这男子刚刚竟大言不惭地讲什么嫁给他吃穿不愁,人家沈清雅不嫁给他何止是吃穿不愁,是吃香喝辣,穿绫罗绸缎,戴珠宝翡翠。就算人家高兴,拿钱砸水听响也不是不成。
“你怎么不说话,别是不知道沈氏有限公司吧?你识字吧,自己瞪大眼睛好好看看《申报》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多么荒唐可笑了。”
“这,这怎么可能?”朱志杰虽然自己在读书,不知道生意上的事情,然而朱父经常在饭桌上提起沈氏有限公司,但朱志杰从来没想过沈氏有限公司的沈会是沈诚润的沈。
“怎么不可能!”沈清雅这时候也开口道:“你凭什么说我弟弟吸我的血,你可知这铺子明明是我弟弟的,却给了我,盈利全是我的,家里花销,我自己的四季衣裳和学费都不用我出一分钱。
对的,诚润送我和诚然去读书了。”沈清雅骄傲道:“还有如今家里住的宅子,我弟弟也给了我,房契名字都改了。”
“什么,你家的宅子是你的名字,那宅子没几千块大洋买不下来吧?”韩梅雨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巴。
“啧啧啧。”刚才贵妇看着朱志杰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如此我倒是更加好奇这位先生什么身份了,究竟怎样的贵人才能让沈东家这般身家做妾?
若不是前朝早就败了,我还以为贵公子是皇亲国戚呢。”
贵妇嘲弄的语气把朱志杰羞得无地自容。
“东家,公安来了。”刚才被沈清雅吩咐出去报警的掌柜匆匆回来。
两名警察背着木仓,随后推门而入,笑嘻嘻道:“哪位是沈东家,我们来了,不知道有何事吩咐?”
态度十分良好,他们可没忘记这位沈东家的弟弟至今还每月往他们警局送钱,目的就是好好'款待'那个犯人。
他们警局可是十分欢迎沈东家再次为他们创收,哦,不是,是惩恶扬善。
沈清雅落落大方道:“警察先生,我不认识这位先生,可这位先生出口就污我名声,我怀疑他是蓄意的坏我名声,好叫我不得不嫁给他,以此攀附上我弟弟。”
“我没有,清雅,你怎会这么想我,我对你的心意你该知道……”
后面的话,被其中一个警察随意从地上捡起一块抹布给堵上了。
“我们还在这你就敢胡乱污蔑沈小姐的名声,真是狗胆包天。行了,跟我们走吧,”两名警察压着朱志杰离开铺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9章
“沈小姐。”甲油胶工厂厂长陈光明带着七八套甲油胶赶到美甲铺笑眯眯道:“沈总经理知道您的同学喜欢, 特意打电话吩咐我给送过来。”
早上沈诚润走的时候碰见沈清雅她们,就打电话告诉陈光明准备几套甲油胶送到美甲铺,对于沈诚润而言, 若是这点小东西能帮助沈清雅增进朋友间友谊就太值了。
沈清雅接过, 一人分给一个小匣子。
“谢谢。”韩梅雨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接过。
小匣子四四方方,有一把小锁头,小小的钥匙就被拴在锁头旁边, 插进去一拧,啪嗒一声就打开了。
韩梅雨惊喜道:“这不是装饰,竟是真的能有。”
再看匣子里面装有整套的甲油胶, 包括海绵条、抛光条、美甲锉、死皮叉、底胶、十三色甲油胶、封层, 还有紫外线灯。
至于指甲饰品就没有了,那些东西都是后配,沈家工厂不生产。市面上的甲油胶套装也是这般卖的,一套整二十五元。
就这价着实不便宜,可还是供不应求,哪家百货大楼有卖,不过一日就能抢个精光。
韩梅雨等小姑娘各个喜欢得不行,对沈清雅更加亲密, 再加上沈清雅年纪最大, 隐隐已有以沈清雅为首的意思。
沈诚润和叶懿早就约好爬山, 吃过早饭叶懿就来接他。
沈诚润赶紧上楼换衣服, 福福在床上滚了一圈,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现在福福已经长好新毛, 柔柔软软的, 十分好摸。
摸够了起身要走,福福早被他一通摸揉弄醒了,见他要走就窜上去非要跟着。
沈诚润摇着一根手指,“不行哦,不能带你去,你还记得上次你非缠着人,我捉你你不下来的那次吗,这次我就跟他出去玩,可不能带你,以免叫他回忆起上次尴尬的经历。”
沈诚润伸手去捉福福,福福却一头扎进他长衫内。沈诚润无奈,只能解开领口的盘口捉福福,福福动作灵活蹭地一下就从沈诚润长衫下摆窜出去。
沈诚润见福福跑了,也就没在意,自己转身离开。没看见福福趁他不注意,把他藏在胸口的荷包偷出来,一松口荷包掉在地上。
沈诚然也换好了长衫,兄弟两在楼下汇合,先后坐进叶懿车中,本来沈诚然身量最小,正应该他坐在最中间,但沈诚润考虑到叶懿的性子,怕陌生人挨着他会让叶懿觉得不舒服,这才自己坐在中间。
沈诚然上来,刚要坐下,就听到吱吱两声,原来福福偷偷跟了下来,藏在沈诚然的衣衫下摆。
叶懿看见福福身体就僵了下,偏偏福福还不知道死活地往叶懿身上窜,叶懿僵硬得身体都要成木头了。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不让你跟出来吗?”沈诚润忙去捉福福,福福就又如那天那般在叶懿身上窜来窜去,好一阵闹挺。
“算了。”最后叶懿头疼地揉揉眉心,“它不肯下去就让它跟着吧。”总之别在他身上窜来窜去就行。
此时的容华山上树木已经抽出绿条,砖石铺就而成小路蜿蜒其上,仿佛连接天地。
叶懿还没登山呢,先觉出了累。
沈诚润倒是还好,最近天天早起练武也不觉得累,至于沈诚然、武威、文智三人体力也都还好,唯独常年不爱运动的叶懿爬了一会儿就爬不动了。
“那边有凉亭,我们休息会儿吧。”沈诚润指着一处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凉亭道。
“好。”叶懿头上已经有了汗珠,大口喘息。
凉亭旁有卖水卖冰棍的,沈诚润就走过去,五月的天气虽然不冷,但也绝对谈不上热,不适合吃冰棍。
沈诚润就问道:“水怎么卖?”
摊主笑呵呵回道:“茶水和糖水五分钱一碗,蜂蜜水十分钱一碗,先生喝哪种水?”
茶馆里同样的东西都是论壶卖的,这里却是论碗。不过沈诚润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摊主总要背上来,每日来来回回的体力劳动也值这个价。更何况,现在沈诚润已经不差钱了,更不会计较这些。
他道:“给我来五碗蜂蜜水。”说着去摸荷包,结果全身都被他翻遍也没找到,沈诚润猜测要不就是落在家里没带出来,要么就是路上遗失了。
不管哪样,先付钱要紧,沈诚润不好意思问叶懿等人要,就回头神色正常地喊沈诚然,“诚然你过来下,看你想吃些什么。”
沈诚然这时候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早上又练武,这会儿又爬山,体力消耗大半,又累又渴,就屁颠颠跑过来。
沈诚润神色自然道:“水我点了蜂蜜水,你可还想吃什么干粮?”
沈诚然看干粮也没什么,就是大饼子,不过他有点饿了,也不挑剔,就道:“我要一张饼子。”
“好嘞。”摊主答应着道:“承蒙惠顾,一共五角五分。”
沈诚润语气温和道:“诚然,我荷包落在家里了,你先付钱,回去我给你。”
沈诚然却是呆呆的瞪大眼睛,似是被惊吓到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哥,你都点了什么,怎地这般贵!”
“五碗蜂蜜水,一张你点的玉米饼子。”
摊主道:“我这从山脚下背上来总要劳力吧,不贵了,若是你到了山顶,价格比我这还要翻一倍。”
沈诚然把手伸进怀中掏出荷包,边抖着手,边抖着嘴唇道:“我的那碗蜂蜜水和玉米饼都不要了,你给四碗蜂蜜水就好。”
摊主想说这都冲好了怎么还能不要,可站在他身边的妇女偷偷拉了摊主一把,摊主就注意到那付钱的孩子面色煞白,嘴唇颤抖,手更是抖得厉害,就好像犯病了似的。摊主吓得不敢与沈诚然争辩,就怕他再多说一个字,多要他一文钱,这孩子就能立刻晕死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