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父翻个大大的白眼,“你可拉倒吧,你刚办报纸的时候,我也不是没帮你找过关系,好说歹说给我个面子定了几期,结果你办的那报纸擦屁股都嫌脏。我这老脸全给你丢尽后来。
你自己说说那破报纸不过办了半年,就陪了我好几百块大洋了,再给你几百,我可就搭进一千块大洋了,你知道咱家一年利润才将将这个数。咱家可不是生产大洋的,更不是那日进斗金的沈氏有限公司,可没那么多大洋给你败祸。”
“我跟你说,这主意就是沈……”柏铭扬又不肯说了,他看向听见沈字敏锐看向他的柏父,哼哼两声,“算了,你就说你给不给钱吧,给的话我算你一半股份。”
柏父从鼻子里喷出一声重重冷哼,“我不要,钱你也休想。”
柏铭扬更是硬气,脖子一扬,“随你,只是日后你可千万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1章
“诚润, 我爸不给钱了,我自己这还有五十块大洋,要不你跟我合办吧。”柏铭扬找到沈诚润。
沈诚润想了想, 有家报刊也挺好, 能省不少事情就同意了。这事情被之前那名收报纸的同学知道,他也想加入,沈诚润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男生家里虽谈不上富贵, 但也不穷,家中有个自家的百货小铺,一年赚来的大洋除却两个儿子的学费和家中嚼用也能剩下几十块大洋。
班中也有条件比他差的, 都舍不下脸。男生条件并未到那个必须舍脸的地步, 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放下身段收拢报纸,沈诚润还挺欣赏这样的人。
“可以。”既然决定入股,沈诚润就不想稀里糊涂,还是说明白得好。
“铭扬,你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
“五十多个大洋吧。”柏铭扬道:“是我全部的财产了。”
沈诚润颔首,“邵宏骏,你能出多少?”
邵宏骏立刻道:“我能拿出一百大洋。”
“可以, 我再出三百块大洋凑个整数。”沈诚润道:“场地设备都是铭扬出的, 不管多少, 就抵算成五十块大洋, 如此,铭扬和宏骏各出资一百块大洋。
按照出资算分股, 我占六成, 铭扬和宏骏各占二成。
不过我这边事情太多, 除了前期能投入一些精力,待报馆步入正规,我就没精力管理,所以我再让出一成利润。
这样算来,我占五成股份,铭扬宏骏你们就各占二点五成股份。”
柏铭扬和邵宏骏都没异议,放学后,柏铭扬带二人去了报馆,把沈诚润和邵宏骏介绍给报馆里的所有人认识。
报馆人不多,算柏铭扬才四人,人手有点太少,不过别看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刊印的设备都是齐全的,这就是柏家有钱,像其他同柏铭扬同等规模的小报或者学生办的报纸都是不能刊印的,会送到大报馆按照刊印的数字等算钱。
沈诚润简单给报馆里的人讲述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就有一名叫做王强的工作人员道:“我不同意改版,我当初之所以愿意委身在咱们这种小报馆,就是为了一个相对自由的言论环境,可以对政治畅所欲言,发表别人不敢讲的政治批评。”
沈诚润虽然没仔细看过从前的《时事政报》,但沈诚润真没看到过什么一针见血的好时评,讲真,沈诚润觉得那些时评非常幼稚,有些想法在沈诚润看来甚至有些荒诞可笑。
柏铭扬看了那人一眼,指着沈诚润道:“我是亏得没钱办不下去了,现在报馆已经卖给诚润,这里的一切都是诚润说得算。
当然如果王先生仍旧愿意坚守自己的理想,那么看在这份坚守和这么长时间的同事情谊,我就做决定了,这间报馆不卖给诚润,卖给你。
你出资把报馆买下来,到时候你想怎么办都成,就算照着原来的模子继续刊印,我也没意见。”
王强气得眼睛青蛙一样瞪鼓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晌才强词夺理道:“满嘴铜臭,臭不可闻,简直有辱斯文,我乃文人墨客,不屑与你们为伍。”
王强一甩袖子,别开脸不看几人,人却没走。
柏铭扬耸耸肩膀,根本不与王强争辩,道:“你把王先生月钱结算下给他,还有王先生走的时候一定要把东西带全,不然这报馆易了主,别人不清楚再把你的东西错当垃圾丢掉,可就没人负责了。”
这下王强是真气成蛤.蟆样,“你,你,好,我就走,看以后你们这种小报的时评给那点钱谁还乐意给你们写!”
王强这回真走了,月钱没忘拿,东西没收拾,主要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报馆的,他自己什么都没拿来报馆过。
“其他人还有有意见的吗?”沈诚润问道。
“没有。”众人回道。
沈诚润点头,“既然要改版,那么首先名字就要改了,咱们不再做时事政治,叫时事政报也不合适,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最好是那种有内涵又文雅的名字。”
“小说时报。”柏铭扬率先道。
“休闲时报。”邵宏骏紧跟着道。
“乌虚报。”
接连说了几个大家都不满意,沈诚润仔细想了想道:“我们的报纸想要在这么多火热的报纸杂志中杀出重围,名字最好好记又能展现报纸的特色,我想不如干脆就叫《乌虚连环图画报》。”
众人低声商量一番,觉得可行。连环图画虽然不够文雅,但是正好展现了他们报纸的主要特色,在连环图画还没流行的时候,属于新事物,还比较能引起注意并被记住。
“就叫这个。”柏铭扬等人全部赞同。
沈诚润就在空白的纸上用加大加粗的毛笔写下乌虚连环图画报六个大字。
“接下来就是主题和内容。”沈诚润道:“我们的主题就是连环图画,内容暂时分为五个板块。第一板块毫无疑问就是连环画,因为连环画比文字占地,所以咱们需要两大整版版面,也就是四页,这四页的内容要有不同的划分,最好是两版适合男性,两版适合女性。如此男女读者均衡,就不流失客源。
其次是小说连载和时令新闻等内容各占一个版面,其中又以小说连载为主,占一大页,剩下时令和新闻共占一页。
再然后就是广告等。”
柏铭扬眼巴巴望着沈诚润,“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广告投资。”
若是有,他就不至于办不下去了。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沈诚润非常有信心,“至于前期没有广告正好,咱们可以利用。
咱们可以长期刊登招聘广告,连环图画的作者和小说作者,另外好的时评和各地的奇闻异事也可以给咱们投稿,一经采用,都有稿费。”
沈诚润很快敲定报纸主旨,最后道:“至于这几个月咱们先停刊,但报纸不停印,改成小页,印招聘广告就行,咱们得先把人手招聘全了,不然都是空谈。
当然若是各位身边有这样的人才,尤其是擅长书画的可以请来,月钱好商议。
至于连环画的故事,一时之间没有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先画四大名著。”
“好主意。”
“至于具体怎么画,等人来了咱们再说。”
事情定下,大家就都忙碌起来,重点在于寻找作者。
小说作者尚可,不算难寻,报纸在怎样不出名,月钱给到位,还是能寻找到两个稍有读者群的。
最难的就是连环图画作者,毕竟现在还没有连环画作者,都是画插画的。
康图就是一名插图画家,他就是一名最最底层的小画手,那些热门的小说插画轮不到他,不热门的小说作者自己都不够赚钱的,也用不着插画。剩下中间小红的小说虽然需要插画,但是画手太多了,根本抢不上。
又是没有工作的一天,康图垂头丧气地往家走,拐过一条又一条的繁荣大街,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宽敞胡同,最后停在一处老旧破烂的房子前。
一个妇女殷殷的讨好声响起,“房东,你看这月租金可能再宽限几天,你也知道我家男人会画画,只不过最近不景气,一旦有了生意立刻就能还上你的房租。”
然而房东却丝毫没有客气,大声道:“会画画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能赚来钱呀,我大字不识一个又怎样,我家有钱,我有自己的房子住,还有房子能出租贴补家用。我和我女人就算不干活,每日躺着也有钱花。”
“是是是。房东您真是好福气,您太太遇到你这样的丈夫也是有福气。”女人讨好的声音再次响起,丝毫不敢为自己的男人辩解,还得要一叠声附和房东。
房东又吹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临走时给女人下了最后通牒,“看在你一个女人跟着那样的男人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若是还交不上房租,别跟我说那些理由,立刻就给我搬走。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我可可怜不过来。”
“谢谢,你真是好心,放心,七天内我们一定凑够房租。”
房东大踏步走出来,就看见定定站在门口满脸痛苦的康图,房东冷笑声,“康大画家回来了,房租可怎么说?”
康图又能说什么,他没钱总不能带全家去睡大街吧。
只能同他妻子一般低声下气赔笑脸道:“七日内我一定还钱。”
“呵!”房东呵呵一笑,表示早就猜到这个结果,昂着头走了。
康图的妻子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眼眶一红,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康图赶紧上前哄道:“你别哭,别哭啊。”
“我怎能不哭,你没看见房东刚才那副嘴角,你倒好,寻个找工作的由头走了,把我自己撇下面对他,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妇人对着另一个男人低三下四是什么心情,那一刻我真恨不能立时立刻就羞死。”
康图赶紧捂住妻子的嘴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康图这般,妻子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当初我和家里人就是看中了你对我的这份好才嫁给你,可是谁知道……”康图的妻子哭诉道:“想当初我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吃穿不愁,心气高得很,结果现在就过成这样。我都没脸回娘家,兄嫂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打秋风的穷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2章
这些康图都是知道的, 他每年陪着妻子回娘家,康妻娘家父母倒还好,看女儿回来欢欢喜喜, 可是康妻的兄长和嫂子那脸从来黑到走, 愣是不顾正月里需要讨个喜气的习俗。康妻离开时,与老两口都是眼泪汪汪,也不知道哭得是离别,还是以后难挨的日子。
康妻哭了一通, 康图软言安慰一番,康妻抹抹眼泪,起身要去娘家。康图不想妻子受那份气, 康妻泪眼婆娑道:“我就爱受那份气不成, 咱家若是有钱,每回回门我也拿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兄长嫂子哪里还敢同我那般甩脸色,我就敢把手里的东西砸在他们脸上,骂得他们无地自容。
现今我若不去娘家借钱,家里日子怎么过,带着一家老小睡大街不成?”
康图讪讪无言,康妻去了娘家。康父康母从屋子里走出来, 康父对康图道:“图儿, 我知你从小被我们养得金贵, 肩不能提手不抗, 好面子,一时间接受不了家中败落。可是如今家中这番光景, 都是你妻子在苦苦支撑, 就请你看在她嫁给你这么多年没过过一日好日子的份上, 就别再坚持理想了。
你识字随意找个铺子当个掌柜,不求多,四五个大洋咱家日子就不会这么难挨了。”
康图痛哭流涕,“我去找,我去找。”
大约一个小时,康妻回来了,眼睛明显哭过,用半张帕子遮住脸,声音闷闷道:“我从娘子借到了钱,房租回来时碰见又过来催租的房东太太,给她了。”
康图道:“对不起,我下午就去找工,只要能赚钱就行,我不挑剔了。”
然而康妻并没有欢喜,只是默默点头,就要回屋。康图无意一暼,看见康妻脸颊上有一块红肿,察觉不对劲,立刻抱住人,一把抢下帕子,就见妻子半边脸被打得红肿起来。
当即康图就怒从心起,气道:“我去找他们理论,便是不借钱,也不能这般糟蹋你。”
康妻却一把抱住康图,眼泪一串串落下。
“不是我兄嫂打的。”康妻哭诉,“是我自己打得。他们不愿意借钱给我,更不许爹娘拿钱给我。我便跪在地上哭求,他们仍然不愿意,我就打了自己巴掌。”
当时康妻跪在地上,一边狠狠打自己的脸,一边骂自己不孝。最后她爹娘动容,硬是不顾兄嫂反对,拿钱给了她。其实康妻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逼迫,她若不这样胁迫,今日怕是绝对不可能从兄嫂那里拿到钱了。
可是钱她是拿到了,她走后,她爹娘怎么办?兄嫂怎肯给她爹娘好脸色?
这些康妻都清楚的明白,可她,可她真是走投无路了。
康图听后,抡起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都是我无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找工,只要能赚到钱,便是折了这条命,我也认了。”
康图这个样子,康妻哪敢放他走,就怕他气头出去发生什么意外,忙拦住他。
“康兄可在家?”门外忽然有人喊道。
康图和妻子对视一眼,都收拾一番表情,康图才出门。
“是张大哥呀,你怎么过来了?”康图强颜欢笑。
张大哥却注意到他脸上红红的巴掌印,“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