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咱轻贱,被这一分三分的东西就收买了,实在是这些日子沈先生怎么做的,大家伙都看见了,沈先生拿咱们是当人对待。这是我这辈子干的待遇最好的一份工,如果可以我真想给沈先生打一辈子工!”
“谁不是呢。”另一名工人也道:“就冲着沈先生对咱们的态度,就可知道办慈幼院,解放妇女之事万万没有私心,以后报纸茶馆上那些骂沈先生之言,我是再断断不会相信,沈先生不该受此侮辱。”
沈诚润不仅给这边工人们冰棍,几个厂子的工人都有,且厂子的做工时间都有所变动,早上时间提前,中午给工人留出午休时间,晚上延时。
说是午休可就真是午休,工厂这里没床,沈诚润在别的工厂定制一批折叠床,中午吃完饭,折叠床一支,大家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男工人那边人多,但是他们不怕,就在外面阴凉处睡。
这日子美!
“你好,这里是沈公馆。”陈阿姨接起电话道。
“我是乌虚研究院院长罗久辉,诚润可在家?”罗院长温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阿姨不懂研究院是个什么地方,但听名字就感觉很高大尚,就道:“沈先生不在家,出门访友了,待他回来我帮你转达。”
“好的,不要忘了,这事很重要。”罗久辉再次嘱咐道。
“不会的。”
陈阿姨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往叶家打了一个电话,“沈先生,刚才一个自称是什么乌虚研什么院院长的给你打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我怕耽误你的事情,就给打电话了。”
虽然陈阿姨说的不清不楚,但沈诚润还是猜到了打电话之人是谁。
“你做的对,这通电话对我很重要,若是再有人找我,你也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好的。”陈阿姨挂断电话,继续忙去了。
沈诚润此刻正在叶家,他从学校放暑假开始就一直泡在叶家,有时候还会在叶家办公,叶懿甚至在家里书房专门给他弄出一块地方办公。
“罗久辉找你?”叶懿从文件上方眺望沈诚润。
沈诚润点头,“对,我上次从洋人那里搞到一些新技术,罗院长那边正在研究估计是有结果了。”
叶懿就不再问了。
沈诚润用叶家电话给罗久辉回过去,罗久辉顾不上寒暄直接就高兴道:“诚润,我这边已经成功生产出可以制作不干胶的机器了。这样一台机器至少代替五名工人!”
沈诚润同样跟着兴奋,高兴的不是生产出机器,而是这意味着他们国家自主生产机器又迈进一步。
“我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沈诚润道:“我还以为怎么样也要一年的时间。”
罗久辉的声音尚未恢复平静,蕴含着无限笑意,“你都拿出核心技术了,我们这些人若是还得个几年,岂不就真成了废物,不如回家吃干饭。”
上次交出打印机技术的同时,沈诚润还把生产不干胶机器的技术交出去,没想到研究院最早就成功的会是后者。
“罗院长,你那边生产成功几台?价格怎么算?我何时能提货?”沈诚润问道。
“两台。”罗久辉回答,“你随时可以过来拉货,至于钱就不用了,你拿出来的技术远远比这些机器本身成本高。”
“那怎么行,一码是一码,如今出了成果是你和所有研究员加班加点的成果,辛苦了这么久研究员们一分钱拿不到,再大的激情都会不在。”沈诚润笑道:“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草。”
“哈哈哈哈。”罗久辉是真的很欣赏沈诚润这个后辈,为人非常通透,他还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怎样的青涩了,同沈诚润完全不能比较,“诚润,你手里还有钱吗?我记得你最近又办了几个工厂,还刚修了几条路,都不便宜吧。”
“还行,若是买两台机器的钱还是够得。”
“那好,这几台机器一共5000大洋你拉走,这个就当是给研究员们的辛苦费。”
本来一项技术出来,所有研究员们吃是技术专利,那个才是大头。但这项技术本身就是沈诚润提供的,说句不好听的,沈诚润找几个技术人员自己也能研究出来,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现在技术给他们了,研究员们还白得这个名声。
“那就谢谢罗院长了。”
罗久辉又道:“这项技术本来就属于你的,你什么时候想开工厂生产机器就来找我,到时候随便给研究员们一点辛苦费就行。”
“好的,我记下了。”
沈诚润放下电话同叶懿讲了这事,叶懿只是深深地看着沈诚润最后什么都没说。
若论同洋人打交道打的最多的就是叶懿,叶懿之前不是没有重金同洋人那里求过技术,但是洋人一个个都很精明,无论多少钱都不肯随意出卖技术。
如今到了沈诚润这里,就一个技术接着一个技术从洋人那里挖出来,这事情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蹊跷。
不过沈诚润不怕,他和叶懿最大的不同是,叶懿只能用钱砸,但沈诚润有洋人没有的技术。完全可以用等价交换作为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十分充分。所以沈诚润不慌。
“你钱可还够用?”叶懿没再继续纠缠,问道。
“暂时还够。”沈诚润想到接连办厂,尤其是修路这笔大头,确实花了他不少银行存款,但好在他赚钱能力也够快,还是有的,只不过最近可能需要消停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搞事办厂了,得养养钱袋子了。
沈诚润立刻给透明胶带厂厂长打电话,让他去研究院提机器。
“好的。”透明胶带厂厂长唐福生听到机器二字,停顿下才应声。
挂断电话,沈诚润有些不解,奇怪道:“怎么我给唐福生说了厂子里进机器后,唐福生听着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叶懿放下文件,稍微想了想,就记起唐福生这个人了,当初还是他推荐给沈诚润的合作对象。此人创新不足,守成尚可。
“我记得当初他那个布料厂就是因为不肯用机器,被同行挤压的开不下去的。”叶懿道:“唐福生年岁在那里,不大能接受新鲜之事务。他本人应该对机器一类的东西也不大感兴趣,不过现在你是东家,他是你手底下的管事,他什么想法就不重要了,他都会听你的。”
沈诚润道:“未来会是一个机器发展的年代,机器不会再退出历史舞台,只会更加蓬勃发展。算了,这些话同守旧的人讲了也没什么意思,唐福生此人还算听话,让干什么就能执行什么,等到他发现机器用起来比人工快那么多倍他自己就能品尝出其中的好处。”
唐福生挂断沈诚润来电,第一次脸上没了笑模样,小管事刘海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唐厂长,沈先生说什么了?”
唐福生看着刘海心情有些复杂,但这事情又不是能瞒住的,就直接告诉他道:“沈先生要进两台机器,让我去研究院那边拉回来。”
“这……”刘海跟着有些发傻,别看他表情呆滞,脑袋却转动的飞快。
随着前朝倒闭,洋人涌入,越来越多的机器挤占市场,最早的最早还是前朝在位的时候,工人们因此还闹过大罢工,不许工厂使用洋人的机器。
洋人的机器是好用,一台机器可以抵好几个工人,而且生产的东西质量也好,但问题就是他挤压了劳动人民的生存空间。工厂若是全部都用机器,那么他们这些底层工人去哪里找工作,他们本身赚钱就不容易,就那么点点辛苦钱,还要被抢生存机会,那真是在要他们的命。
在几乎所有工人都参与的大罢工游街行动下,前朝政府迫于压力,竟然还真的下了禁止所有工厂使用机器这一个荒唐的条令。
不合理的规则始终不会长久,前朝的条令下来没多久就被推翻了,根本抵挡不住社会想要发展的巨大车轮,最后机器还是迈进全国各地的工厂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刘海思绪转的飞快, 他想了很多,低声问道:“厂长,有了机器那咱们工厂会不会减员?”
这个还真说不好, 别看他们现在的订单好似加班加点都干不过来, 但是有了机器后,那就得看机器能提升多少速率,若是远超人工,那工人们真就面临着失业的风险。
很多老牌布厂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个机器,解雇走好多工人。
唐福生叹口气,这些动摇人心的话他作为厂长心里有数但却不能说, 他同沈诚润说是合作, 其实用雇佣来形容更合适,工厂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他只不过比工人多赚一些提成。唐福生又不是叶懿,对沈诚润并没有救命之恩,沈诚润怎么可能白白拿出技术去和唐福生分享。
“这些事情,沈先生心里有数,不用我们操心。”唐福生含糊其辞道:“沈先生之为人行事,你我都有目共睹, 不会绝了工人们的生路。”
“沈先生是个大心善之人。”刘海口中这般道着, 心里却翻了一个大大白眼, 哪个东家会愿意养闲人, 看来工厂势必要减员了,就是不知道需要减员几个, 这个就得看新来机器的效率了。
唐福生拿到机器的速度很快, 研究院全力配合, 三个小时新机器就就位了,并且一同跟过来几位研究员帮忙装机器,并且教授工人们使用技术。
工人们一个个学习的都特别认真,研究员看见这幕还挺满意。他却不知道这些工人都各有各的小心思。工厂既然进了机器,那么就很可能减员,被减员的一定是那些不会使用机器的工人。
一开始工人对机器使用不熟练,还感觉不明显,待彻底会用机器后,就发现这机器是真的好用,远远不止抵五个工人那么简单,它的生产效率是工人们手速远远超不过的。
况且这台机器是乌虚研究院研究的最新机器,可不是洋人弄进华夏那些快要淘汰的老旧技术,所以效率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这更加增添了工人们忧愁,工人们最近几日感觉乌云都是整日整日压在头顶之上的,没一日晴天。
这日午休,所有工人都没睡觉,而是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包括小管事刘海也在。
一名工人道:“刘管事,这机器这么好用,当初说抵五名工人,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人工可以比的,咱们工厂是不是得减员?”
“唉,要是这样下去那就不好说了。”刘海心里也没底,不过他不像这些工人这么担心,再怎么样他都是一个管事,只要工厂还有工人,减员就轮不到他。
“那咱们可怎么办?”工人们全都苦恼,减员的风险对于所有工人而言都是一样的。
“如果被减员回家,咱们还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每个月保底十几块大洋,忙碌的时候加班还能再多赚几块。”
“可不是,我家里日子刚过好点,老婆孩子才长点肉,我还寻思着今年年底给我家房子扩建一下,这要是被减员还建什么!”
“我儿子刚相看了一个姑娘,就因为我在咱们工厂上工,那姑娘才同意,觉得我家收入稳定,要是我这时候下去,那姑娘搞不好就得跟我儿子吹了。”
“我娘前几日刚摔断腿,大夫说得养,吃药就好些银子,我要是没工作了,这可怎么办?”
“我媳妇怀孕了,大夫诊脉说是个儿子,这工作对我来说太重要,我真不能失去。”
“我……”
不管真假,每个工人都开始愁眉苦脸的诉苦起来,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不能被减员回家。
当晚就有工人趁着夜色敲开唐福生家的大门,唐福生开门发现是自己工厂的工人连忙请人进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工人用脏兮兮的手推出一个长条形的纸包,看那样子就知道纸里面裹的是什么。
唐福生顿时脸色沉下来,厉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没别的意思。”工人紧张地搓着手,“就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工人中家里最穷的,现在还是父母兄弟们挤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我自己下头就有四个孩子,就不说其他兄弟了。如今一大家子就指着我这点工钱,我是真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听到此处,唐福生就明白工人什么意思了,都是为了生计,唐福生就没那么生气了,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的难处我知道,可以理解,只不过减员这事还没确定,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不会要。不过你家里确实困难,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会帮着跟沈先生争取留下的机会。”
“谢谢唐厂长,你真是个大好人。”工人掉头就走,根本不拿桌上的钱。
唐福生忙追上去把钱还给工人,好说歹说才让那名工人拿走了。
唐福生送工人离开的时候,没注意到角落里有同厂的工人看见这幕。这名工人也是过来送礼的,只不过他晚来了一会儿,就看见前头有工人进了唐福生家中,他便没敢上去敲门。
这名工人身边还跟着他媳妇,他媳妇小声对他道:“你看吧,我就说让你来,你还不愿意。你也不想想沈家这活多好,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是女工厂那边怀孕找的几个月的临时工,都有的是人出钱买名额。你们要是真有谁被裁员,那这辈子就别想再找这么好的工作了。好了,你赶紧给我进去,说的可怜点知道不?”
工人点点头,敲开了唐福生家的大门。
唐福生本以为这种情况会是个例,后来发现不在少数,这几日天天晚上都有工人找来,唐福生一个工人的钱都没收,全部好言好语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