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拇指上撸下一个指环放在掌心,摊开手掌给沈海遥看,“海遥,这是平厄门门主的象征。海遥,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平厄门的共主。”
沈海遥挑挑眉,指尖一弹,将那枚指环收入自己手中。
叶檀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平厄门门主的位置,天底下没人能够抗拒。
沈海遥举起那枚指环,对着太阳看了看。
午后阳光正是最耀眼的时候,光线透过指环中间的圆孔,照在沈海遥的脸上。
他举着指环左看右看,疑惑地说:“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指环啊?”
随后他抛给褚鹤,说:“你看看,有什么古怪之处吗?”
褚鹤低头看看,摇头说“没有”。
沈海遥苦恼地说:“叶门主,我左看右看,你这指环很普通啊,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怎么你带上这指环,就听不懂人话了呢?”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问道:“叶檀,怎么,带上这指环,脑袋就出问题啦?”
叶檀的脸色又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沈海遥将那指环随手丢掉,看都不看一眼,双手抱着剑放在胸前。他冲叶檀眯了眯眼睛,说:“叶檀,别再搞这些小花样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跟我谈原谅这两个字。你如果听得懂人话,还把自己当个人看,那我给你指条明路去赎罪——因为你,我们望尘山上下五口人惨死,哦,对了,还有我们沈家不知多少人,这仇全算在你头上可能冤了你,那我们姑且不说这个,就单说我师尊他们五人——”
沈海遥舔舔嘴唇,阴沉着脸说:“起码,你得死上五次吧。等你死过了这五次,我就勉强算你赎过了自己的罪孽。至于原谅你?下辈子吧。”
叶檀仍在负隅顽抗,“海遥,冤冤相报何时了呢?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都行,我们平厄门绝不外传的武功心法、修炼秘诀,你想要我全都给你。以后在平厄门你跟我平起平坐,没有人敢对你……”
“闭嘴,滚!”沈海遥骂道,“我现在杀不了你,是我学艺不精,我给望尘山、给柳玉丢脸。但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沈海遥将剑横在身前,指着叶檀,“我劝你,不然现在就杀了我。你今天要是不杀我,那以后我们每一次见面,都会成为你和你们平厄门的噩梦。”
沈海遥慢条斯理地说:“我会让你后悔你做过的一切的。”
叶檀不知是没把沈海遥的怒火放在心上,还是真的自信沈海遥这一辈子都杀不了他。总之,他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沈海遥,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他带来的那些内功心法、稀有药材全都被褚鹤丢下了山。
之后,沈海遥和褚鹤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
褚鹤费了很大力气,把先前被毁坏的地方重新修缮好,种上以前师尊和师兄留下的种子,又勤勤恳恳翻新了几间房屋,将望尘山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沈海遥在专心修炼。狠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再给望尘山丢脸。他现在的修为距离叶檀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一刻都不能偷懒松懈。
只是,这样的平静也只是表面的。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去提以前的事,谁也不去提报仇的事,假装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但褚鹤知道沈海遥就是不快乐——他能快乐才怪吧?
他们依然睡在一起,有时褚鹤半夜睡醒,总是发现身边没有人。
沈海遥也没有走太远,他就坐在卧房外的地板上看着天空发呆。
他心里难受,褚鹤知道。没人能够安慰他,也没人能够治愈他,这种时候,或许让沈海遥安静一下才是最好的。
褚鹤很知趣地没去打扰他,只在他起身回房时钻回被子里,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沈海遥回来之后也没有继续睡觉,他就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鹤心里发慌,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总是琢磨着事,晚上更睡不好。
先前几天,沈海遥还会意思意思睡一会儿再出去呆坐,今晚干脆对褚鹤说“我去练会儿剑”,就出去了。
褚鹤等了很久,既没有等到他回来,也没有听到舞剑的声音。他心里放心不下,干脆出去看看。
但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沈海遥。
去哪儿了呢?褚鹤挠挠头,望尘山就这么大,几个房间都没有,院子里也找不到人,海遥还能去哪儿?
正在沮丧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去找过。
丹药房!
沈海遥从前不喜欢这个地方,总是嫌弃里面烟熏火燎的,能躲就躲,褚鹤也就忘了还有这个地方没去找过。
他急匆匆跑过去,推开门——
沈海遥就坐在面对着房门的桌上,正在往嘴里塞着一颗药丸。
他明显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撞见,惊吓之下药丸直接滚进嗓子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褚鹤赶紧倒水给他喝。
药丸入口即化,苦味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沈海遥皱着一张脸,说:“好苦啊!”
他撇撇嘴,问道:“大晚上你不睡觉跑出来吓唬我啊?”
褚鹤大喊冤枉。
平静下来后,沈海遥又轰褚鹤回去休息。
褚鹤没动,反问道:“你不去休息吗?”
沈海遥一顿,含糊道:“我马上去。”
褚鹤咬了咬嘴唇,伸手覆上沈海遥的手背,低声说:“修炼讲究循序渐进,我知道你着急,但强行提升境界,总归不是正途。”
褚鹤虽然不懂这些,但天生灵物多少能察觉到沈海遥近日来境界大涨,稍微想想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海遥刚刚塞进嘴巴里的丹药,褚鹤也认得那味道,以前师尊从不让他们碰这些。
他不知该如何劝沈海遥,只能把师尊搬出来,说:“师尊以前不让吃这些的,他如果知道,又要跟你吵架了。”
既然都被发现了,沈海遥索性也承认了,“我知道,但是我着急呀,我恨不得现在就灭了平厄门。”
“我明白,我明白,海遥。”褚鹤拉着他的手向自己的方向靠来,张开双手将他牢牢抱住,“可是,报了仇之后呢?如果报完了仇,你自己也油尽灯枯了,那师尊他们怎么能安心呢?”
沈海遥靠着他的肩膀,过了许久,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剧情都没有虐啦,就是打叶老板+谈恋爱辣!
看到前面一章小伙伴们都在问柳玉的年纪,外貌描写苦手流下了泪水……我在60章增加了一句话。
是这样哈,之前那段回忆里海遥24岁,柳玉大概32 33 34的样子,师尊稍大一些,40岁左右,几个师弟妹都是20出头
褚鹤好几百岁(。)
第69章 69
正儿八经帮助提升境界的丹药, 褚星津老早以前就炼过,只是他本人飞升无望,要这东西根本没用, 几个徒弟也都没把修炼当成人生大事, 他们望尘山这一大群没有上进心的闲散人士, 谁都不需要这种东西, 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沈海遥翻了出来。
之后的日子里,褚鹤严防死守,寸步不离, 沈海遥练剑时他要看着, 沈海遥睡觉时他要守着, 沈海遥吃饭时……对了, 沈海遥在这一方面充分遗传了褚星津, 绝对贯彻落实坚决不辟谷这一原则。
沈海遥被管得很无语, “我先前是懒得跟你计较,现在发现你还挺会蹬鼻子上脸啊。”
褚鹤振振有词:“你有前科。”
沈海遥:“……”
但不管怎么说,在褚鹤的胡搅蛮缠之下,沈海遥看上去确实比刚回来的那段日子要开朗不少。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他们把望尘山装修了一番,现在,药园子和丹药房的面积都比之前更大了。
褚鹤按照沈海遥的吩咐,照着褚星津留下来的医书尝试了多次,终于炼制好了许多种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药物。
沈海遥则潜心修炼, 闲暇时偶尔也会下山转转, 寻找一些与他一样,想要铲除平厄门的人。
之后, 他又打了几只野兔,炼成了新的傀儡。
他仍然将报仇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事,但也终于摆正心态,不再急于在这一时。
他还做了些别的准备,例如,悄悄去了今年的试仙大会。
试仙大会是由几个仙门大派提议举办的,每三年举办一次,这一年刚好轮到平厄门做东。
沈海遥和褚鹤易了容,伪装成普通的散修混了进去。
最早,举办试仙大会的目的是为了向仙门中人展示自家门派的实力,简单粗暴地比个高低,至于比试过程,则点到为止。
可不知何时起,这试仙大会就变了味,变成了各门各派合理厮杀的舞台。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出身小门派但天资聪颖的修士在试仙大会上横死。
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那些小门派里的好苗子要么弃了原先的师门、转投几个大门派;要么,就得死。
在又一场比试结束、输者被活生生掏了心后,褚鹤移开视线,在脑海里跟沈海遥说:“这些人,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沈海遥看了一眼端坐东道主座位、正在低头摆弄着手指、丝毫不把这一幕放在眼里的叶檀,应了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想除掉平厄门的可不止我们。”
“是啊……哎?!”褚鹤出了个声,又赶紧闭上嘴巴,他拽拽沈海遥的袖子,说,“接下来上场的那个人,他,他!!”
沈海遥连忙看过去,那是平厄门的一个弟子,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看着有点眼熟,”沈海遥问,“你认识他吗?”
褚鹤攥着沈海遥的手,力道大得甚至捏痛了他。
“你可能不记得了……”褚鹤死死盯着那人,说,“望尘山出事那天他也在场!他打伤了万师兄。”
沈海遥关于那天的记忆确实非常混乱。最危险的时候他身边落下了不知多少道天雷,光是被柳玉拉着躲避天雷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体力。那天平厄门究竟来了哪些人,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他竟然还活着……”褚鹤说,“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死在天雷里了,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沈海遥反手握住他,抬起头细细打量络腮胡子,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就是这个人?”
褚鹤点头,“我确定!”
“好。”沈海遥绷起嘴角,缓缓说道,“那就从这个人开始,就从今天开始。让我检查一下这段时间的修炼到底有没有用。”
说罢,他拉着褚鹤离开了试仙大会的比试现场。
*
“阿六,你怎么这么慢啊?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
被唤作阿六的人脸庞黝黑身材高大,绕着下颌生了一圈的胡子让他看上去凶神恶煞。
“我走得快慢关你什么事?管得着老子么。”阿六不耐烦地说。
他刚刚才在试仙大会赢了很漂亮的两场比试,很有些飘飘欲仙。
要知道,在平厄门这种地方,什么辈分、年纪统统不重要,只看功夫厉害不厉害。如果够自信,你甚至可以去挑战叶檀。
阿六的视线飘过众人,落在了最前方的叶檀身上,脑子里也不由得开始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把叶檀打翻在地的场景。
他这样想着,走得也越发慢了,逐渐被众人远远甩在后面。
不知不觉,他迷路了。
虽说今年试仙大会的东道主就是平厄门,但举办比试的地方距离他们那里很是遥远,要跨过一大片山谷才能回去。
阿六渐渐看不到前面的人了,索性也不去追赶,自己下了剑,在地上慢慢走着。
才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男声。
“你能走吗?腿疼不疼?”声音冷冷的,语气中的关切倒是满得快要溢出来。
另一个男人说:“我能走——哎哟!”
先前那个人说:“都怪我,我太不小心了……”
“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这儿有捕鼠夹呀……”
阿六一脸疑惑地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两个男人一蹲一躺,躺着的那个右腿鲜血淋漓。
谨慎起见,阿六先探了探这两人的灵脉,确认他们都是普通人后,才放心走上前。
“受伤了?”
蹲着的男人眼角有些下垂,配上此刻担忧的表情显得更加可怜兮兮,“我弟弟被捕鼠夹伤到腿了,这儿离山谷出口还这么遥远,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六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我可以御剑带你们出去。”
男人惊讶地瞪圆双眼。他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盯着阿六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你、你是神仙呀?!”
阿六心里切了一声,果然是老土的乡巴佬,连修士和神仙都能混为一谈。
他也懒得解释,只说:“我带你们出去,你们给我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吧。”
男人惊喜的神情僵在脸上。他扭过头去和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弟弟对视一眼,嗫嚅着说:“我、我们……我们一辈子都赚不了一千两银子啊!”
阿六嗤笑着说:“我管你是去卖还是去借高利贷,总之我带你们出去,你们得给我一千两银子。不然,就你们两个这幅废物模样,就等着死在这山谷里吧!”
那兄弟俩又对视了一眼,只得无奈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