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沈海遥还有许多种邪门歪道的把戏让他分心。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近一个月后才消失。这一个月里,平厄门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而叶檀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
这近一个月的噩梦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叶檀把沈海遥的招式记了个大概。
待这恼人的噩梦终于结束后,叶檀终于能够静下心,详细记录下沈海遥的招式。
……但这反倒让他更加不敢相信。
沈海遥所用的招式,并非当年柳玉的剑法。
平厄门纵览仙门各派绝学,叶檀确定这招式也绝非任何一个有名有姓门派的剑法。
难道……这还是沈海遥自创的……?
事到如今,叶檀终于确定自己太过低估沈海遥的根骨了。
本想着,沈海遥被柳玉手把手教了这么多年始终平平无奇,想来在这方面没有太多天赋。当年他也曾试探过沈海遥的灵脉,只是他受“生花”影响多年,脉象凌乱得很,叶檀又急于了解“生花”的使用方法,便忽略了这些。
提到“生花”,叶檀更加心烦。
他自自己床下的机关中取出“生花”仔细端详一番,又烦躁地将它收了回去。
说得好听。
什么改变过去、创造未来,分明只是创造了一个幻境罢了,又有何用?这些年来仙门各派对它趋之若鹜,现在想想,活像个笑话!
*
叶檀会复盘沈海遥的招式,沈海遥自然也会记录叶檀的功夫。
平厄门霸道得很,见别人那里有厉害的心法就要抢来归为己有,但绝不肯将自己门下的独门秘籍分享给大家。
沈海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记录下来叶檀出招的优点和劣势,写了厚厚一大本。
他伸伸懒腰,又动了动脖子,说:“该说不说,平厄门这功夫真的不简单。”
褚鹤过来替他捏捏肩膀。
原先只调配了一旬的药量,实际用上时却发现远远不够。这段日子他昼夜颠倒地加大剂量,总算没耽误沈海遥的事。
这药分为两种。
一种的作用在于将现实伪装成梦境。人们在梦中时总会行动迟缓,做事毫无分寸,一举一动大约出自本能。沈海遥利用这个特点逼叶檀出招,记下他常用的招式,回来分析破绽。
第二种的作用是加强痛感和强力恢复。在这个伪装出来的梦境中,沈海遥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杀死叶檀的方式,再让他恢复正常。既能够为日后做打算,又能够在日复一日的“死亡演习”中一点一点击溃叶檀的心理防线。
只是……
“叶檀还是挺厉害的。”沈海遥趴在桌上,有点沮丧地说,“真的动起手来,我没把握赢他。”
褚鹤学着他的样子趴在他身边,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安慰道:“海遥,别太着急,你已经进步很多啦!”
“别安慰我啦,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沈海遥苦笑一声,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他坐直身体,拍拍褚鹤肩膀,“问一个送命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先来谈谈恋爱
第70章 70
“今天是……什么日子?”褚鹤眨眨眼睛, 缓慢重复道,“今天?”
他看到沈海遥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立刻说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呀!”
沈海遥:“少糊弄我, 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
褚鹤:“……”
他绞尽脑汁, 把今天的农历日期、阳历日期甚至星期几全想了一遍, 还数了数是不是回到这里之后的第一百天、一千天之类的纪念日。
可实在是想不到啊!
眼看着沈海遥脸色越来越臭,褚鹤心慌慌的,苦哈哈说道:“啊哈?”
沈海遥叹了一口气, 说道:“算了, 不跟你计较。你自己想想看, 你之前还没化形的时候, 是不是在今天这个日期受了伤、摔到湖里、然后被我捞上来的?”
“哦!哦!!”褚鹤大叫道, “原来如此!”
沈海遥哼了一声, 右手撑着下巴,手指敲敲桌面,说:“算啦,看在你那时候傻了吧唧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我就大度地放过你。那你说, 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褚鹤:“……”好吧,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先前说要等褚鹤适应成人的生活后,摆一场简单的拜师宴,就当做是正式拜入望尘山,做褚星津的第五名弟子了。
但褚星津实在是懒得搞这些, 这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山上这几个人里, 对这件事最着急的居然是邵灵风。原因很简单,没有这么个仪式, 总感觉不太正式,欺负起小师弟,总归不那么名正言顺。
于是邵灵风提议,大家在褚鹤被捡回望尘山的那一天一起吃顿好的。
这番话可谓一呼百应。毕竟望尘山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吃饭。
毫无疑问,做饭的事情又落到了柳玉头上。
想起这些往事时,沈海遥和褚鹤都笑了笑。
褚鹤说:“作为每年这个活动名义上的主人公,我实在是对此毫无印象。”
沈海遥哈哈大笑:“因为大家的目的只是为了吃东西啊!哈哈哈哈哈!”
“我从没见过哪个门派像我们一样这么爱吃!”
沈海遥笑到肩膀都在发抖,他趴到褚鹤肩膀旁,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了,我们就小小的吃一顿庆祝一下。褚鹤同学,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拍拍褚鹤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做得没有柳玉好吃也没关系,我也不嫌弃,去吧!”
褚鹤实在是懒得去争论“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庆祝还要让作为庆祝活动名义上主人公的自己来做饭”这件事,无奈摇了摇头,使唤两个小傀儡下山买菜。
两人像往常每年一样,给每个人都摆了碗筷。
褚鹤学东西还是快,做菜的手艺不比柳玉差,只是饭菜的口味相较柳玉来说轻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平日里两人凑到一起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天破天荒地都只顾着往嘴里塞菜。
做饭的人总是会根据自己的口味选择菜品,褚鹤也不例外。没化形的时候他就喜欢吃素,如今也依然保持着。这桌上大多是绿油油的青菜,看着朴素,但味道意外让人食欲大开。
吃干净碗里面的最后一粒米时,沈海遥把筷子轻轻放在碗边,托着下巴想了又想,说:“我老早以前就觉得柳玉口味太重了,整天吃这么油这么辣,多不健康。”
他回想了一番自己和褚鹤在几千年后的幻境里生活的场景,又说:“柳玉要是到那个年代,每年体检时体脂和胆固醇绝对不正常。”
褚鹤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
这个小小的玩笑打破了之前略显压抑的气氛,沈海遥闷头笑了笑,拍拍桌子说:“还有师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跟谁生气,天天吹胡子瞪眼睛,他如果去体检,肯定有高血压!”
“温宜风和邵灵风一定是国家反诈APP的重点关注对象。温宜风每天被那种‘好心人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的人骗,邵灵风嘛,肯定天天被那种‘最后一天最后一天清仓大甩卖’的无良商家骗……至于万雅风,唉,一个巨婴。”
褚鹤笑着去捂他的嘴,“闭嘴啦,又胡说八道。”
沈海遥躲闪着避开,又被褚鹤按回椅子上坐好。一番调笑后,气氛又有点低落。
过了许久,沈海遥笑着摇摇头,低声说:“有时我会觉得遗憾,也想让他们看看几千年后的世界。”
褚鹤低头想了想,之后拉着他跑到小院子里,两人一起坐在地上。
褚鹤回头看看他,认真地说:“那你就告诉他们呀,他们一定能听到的!”
沈海遥看着他笑了,可思绪万千,真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最后,他回到房间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和褚鹤一起回到了那几个小坟包前。
他在刻着万雅风名字的那座坟前坐下,把手里的本子摊开。他摊开右手,冲掌心里吹了一口气,掌心里立刻冒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沈海遥将火焰小心渡到书上。
火苗遇到纸张后迅速扩大,只不过一会儿,那本书便燃起了火焰。
火光把沈海遥的脸庞照得通红,他半蹲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雅风,之前……我听褚鹤说,有个人打伤了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心大,眼睛里除了炼药就装不下别的,估计也记不清了吧——总之有这么一件事,你听我说。”
沈海遥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手抱着膝盖,说:“那个人死了。我不知道他当时打伤了你哪里,总之我用我的办法报复回去了。你活着的时候没能替你讨回公道,现在也不敢说就能弥补,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原谅那时那个不懂事又没本事的大师兄吧。”
他用手指细细摸着碑上刻着的名字,又说:“对了,你之前喜欢的那几本医书我烧给你啊!你都翻得卷了边,我重新誊了一遍,你喜欢看,我以后再誊几本别的,这次就先这些。”
夜晚总是有风的。
微风吹落了几颗小小的火星,也把那本厚厚的书吹开了几页。书页中的字迹娟秀,就连万雅风曾经做过的批注都誊了上去。
风势变大了,一个不留神,整本书都被吹翻了过去。
只见封底用小篆刻着四个字:赠万雅风。
*
褚鹤一直站在沈海遥身后,安静地不去打扰他。
待那一整本都烧完了,他看到沈海遥换了个姿势坐着,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眼神望着远方。
他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身上传来阵阵冷意,才向沈海遥走去。
他把手里厚实的披风罩在沈海遥身上,弯腰说道:“回去吧。”
沈海遥抬头看他,借着他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当初,褚鹤把这几个小坟包立在望尘山最靠边的位置上,倒不是觉得不吉利或是怎样,他只是担心以后沈海遥回来,常常看着那些会触景伤情。
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走在回房的路上。
天气果然冷了,不过这么一会儿时间,沈海遥的披风都冷透了。
回到卧房后,床头那块火云石立刻亮了起来,几分钟后,房间便传来一股暖意。
沈海遥脱下披风挂起来,整理衣服的时候被褚鹤从身后抱住。
他动动胳膊,说:“又动手动脚。我挂衣服呢,碍我事了。”
褚鹤不听,只用脸蹭着他的背。脸上的冷意很快被温暖覆盖,褚鹤的手臂越圈越紧。
沈海遥整理好衣服,低头拍拍褚鹤手背,说:“我不能呼吸了!”
褚鹤这才松了手。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可细看之下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沈海遥见不得这些,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
褚鹤低下头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吊你胃口,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纠结着想了想,说:“海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
他又摇摇头,把话咽回去,试图用委婉一点的说法继续说道:“这么说吧,海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绝对支持你,我一定会帮你。但我总觉得,我总觉得……”
褚鹤眼神哀伤,“我总觉得,你像是报完仇、杀了叶檀之后,就不想活了的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海遥正在往嘴里塞着药丸。自从上次他偷吃强提境界的“补药”被褚鹤发现之后,褚鹤干脆找了一些丹药给他吃。
没说是什么作用,沈海遥也没有问,褚鹤总归不会害他。
再者,提起这个话题总是有些尴尬。
这时听到褚鹤说的话,这颗药被沈海遥捏在嘴里,实在有些难以下咽了。
他索性把药放回去,冲褚鹤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没有不想活了,”沈海遥笑着摇摇头,有时不知该不该说,褚鹤在这些方面实在过分敏感了,“是,我承认,最一开始是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真的没有了。”
他靠着褚鹤的脑袋,表情是轻松的,“师尊他们,拼着一死也要让我活下来。如果我报完了仇反倒不想活了,师尊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褚鹤抱紧他的腰,两人贴得很近,近到甚至能听到沈海遥的心跳。
一声一声,坚强有力。
他又去摸沈海遥的脸,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求一个一定要做到的保证,“海遥,望尘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别再分开了,好不好?”
“好。”沈海遥握着他的手指,跟他一起放在自己的脸庞,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不分开。”
褚鹤又一次牢牢抱住他,力道大得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声音发抖地重复道:“海遥,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沈海遥简直被逗笑了,“我这是在哄小孩吗?好好好,不离开你,不离开你。”
他这么一说,褚鹤不好意思起来。他放开沈海遥,摸摸鼻子,又说:“那,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沈海遥怒:“得寸进尺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
褚鹤小声嘀咕:“不是这种好呀……你老把我当小孩。”
沈海遥不依不饶道:“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话,你还说你不是小孩?”
褚鹤看着他张合个不停的嘴唇,大着胆子凑了上去,在沈海遥嘴角印下一个干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