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相反方向走的景玉危有所预感的回头看了眼燕国方向,折柳在旁低声问:“殿下,怎么了?”
景玉危没说话,心想明日若是回去没见到郁云阁,他不会放过他。
翌日要进城前,常年在仪仗前晃悠的几人看见他捧着汤婆子出来,行礼时候眼神很高傲,瞧着竟有种他们才是主子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快要到自己地盘上的底气,折柳拳头硬了,恨不能上去砰砰给他们几拳。
“太子殿下躲在车里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下来走走了?”
有人出声,景玉危看了一眼,是景昭塞过来只会添麻烦的废物。
“再不下来要赶不上看戏。”他不咸不淡了一句。
那人愣了下,真听见他开腔,还是件很微妙的事,他并不是个很多话的人,有太子身份加持,端着架子更符合他。
“看戏?”那人笑得猖狂,“你能看什么戏?东平城是重灾区,你的使命是在余大人协助下开仓救人。”
“你比我知道的要详细。”景玉危摩挲着汤婆子,掌心的刺绣很软很艳丽,透着杀人的锋芒,“看来孤要做什么,都在你掌控之内。”
那人皱眉,刚要说话,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人:“听听,你不觉得自己挺不是人吗?”
景玉危顺声看过去,挺好,这是景弍辞手底下的人。
“你说什么呢?”景昭的手下不高兴了,“我这是尽职尽责。”
“尽职尽责给殿下添堵?”景弍辞的人说话听起来像是为他好。
“你两吵什么?”真正能制住两人的领队出来了,这是景江陵的人。
景玉危像看热闹似的隐形到了旁边,饶有兴趣地等着好戏开场。
很快好戏上演了,三人不约而同被人找到,低声耳语片刻,三人齐刷刷看向了他,眼神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景玉危日记。
我感觉他好像离开我了,我有点儿要失控了。
第54章 冷态.
“这么看孤做什么?”景玉危轻笑, “孤脸上有东西?”
那三人一言不发前后脚快步离去,看其背影不乏透着慌张。
折柳为他打抱不平:“他们狗眼看人低,瞧那得到消息的狗腿样,该被乱棍打死。”
景玉危眯眼看向半空中的艳阳, 心情好起来:“没关系, ‘好日子’在后面,他们会哭着向孤求情。”
“殿下, 那梁溪来的加急消息是一股脑送过去, 还是分开?”折柳问。
三人匆忙离去是因收到梁溪来的信, 内容不算友好, 传递着梁溪情况的不友好, 让三人心生危机, 这才抓紧要回去看看到底交代了什么。
但其实那信早在七日前就到了, 被景玉危命人拦下来, 藏在手里。
就等着今日入东平城前给这帮人送点儿开门礼呢。
景玉危素来不是个喜欢给对手痛快的人:“分两天送。”
他们不是喜欢在用餐时候大声喧哗吗?那他就好人做到底, 给他们送点儿加餐的。
希望这餐加得称心如意, 能得他们喜欢。
“是,殿下, 要入城了。”折柳道。
他心里也是痛快的, 等会儿会更痛快,因为那些人无法见到总该等候的余怠。
景玉危转身上马车:“进。”
随行奉景江陵监视景玉危的人是个惯会拍马溜须的好手, 领这趟差事十分重视,每日都会到马车跟前看望景玉危, 要确定人还在,一路走来,他觉得景玉危哪里都好,就是不爱露面, 碰上点儿事只会让他拿主意。
老实说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但不可避免让他打心里觉得自己被看重是好事。
又觉得景玉危确实是个废材太子,连吃酒席这种事都畏畏缩缩。
这种无形之中的追捧让他膨胀起来,自认为能拿捏住景玉危。
更别提马上要入的东平城,那里都是自己人,景玉危能不能办成事,是他一句话的事。
至少在得到梁溪来的消息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被一封不过巴掌大小的信笺打破了念想,梁溪出事了。
他心思恍惚地骑着马,按照原计划行走在前,领景玉危的马车入城。
东平城东城门大开,前两天厚厚的积雪被清扫干净,街角巷尾能看见兜手好奇探头的老百姓们,他们慢悠悠看热闹的身影完全不像是饱受旱灾折磨的人。
他疑惑了,这里什么情况?
难道是余怠没有听从命令,擅自做决定开仓放粮,救济老百姓了?
不应该啊,在他印象中余怠没那么好心,那是老百姓带头冲了余怠,翻身做主?
还是说游重鸾这不听管教之人,为活命带老百姓们造反不成?
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愣是没将东平城一副太平盛世的情况往景玉危身上想。
马车里浑身暖呼呼的景玉危抿着刚沏好的铁观音,满口清香甘甜:“第二封信安排好了吗?”
刚放下小茶壶的折柳毕恭毕敬道:“是,马上就由人送到马前。”
话音未落,景玉危便惊觉马车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停住了,前面发出阵阵骚乱。
“这出戏刚开始,希望他们能拿出细作素养来,让这出戏完美落幕。”
折柳正掀开帘子看向前方,那是他安排好装作是贫民的人,拦在管统领面前,手中高高举着封信,满脸渴望得到奖励的模样。
“看见熟人了吗?”景玉危又问。
碍于身份他不好趴在窗边看向外面,又想知道郁云阁有没有在看他,只能让折柳代为掌掌眼。
折柳还真钻出个头四周看了一圈,尤其是高位置的地方。
以他对郁云阁的了解,这位太子妃若是要看热闹必定是看个够本,位置越显眼越是能找到。
但让折柳失望了,一圈下来,他连江开都没看见,更别提郁云阁。
折柳的久久没吭声,让景玉危预感到什么,顿觉方才甘甜清香的铁观音失去了味道。
“回来。”景玉危放下茶盏,将汤婆子重新兜进手里,大概知道郁云阁在哪。
折柳还想帮他们家太子妃兜个底:“可能是我找的不仔细没找到,太子妃这次行事低调,我再仔细看看。”
“不用,回来。”景玉危声音里不免多了些厉色,能听得出来他心情不佳。
折柳尴尬地退回来,嗫嚅道:“殿下,太子妃可能在忙。”
“你没找到他,要么他为安全起见在暗处,要么就是……”景玉危顿了下,无情道,“他根本没来。”
“不会的,太子妃那么喜欢你,肯定不忍心让你失望。”
折柳说得太信誓旦旦了,弄得景玉危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就现状来看,大抵还是燕国的事更为重要。
“多嘴。”景玉危难得呵斥折柳,“不要妄自揣摩他的心思。”
这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揣摩来去没能到点上,得到真实答案指不定会伤心。
“也许等回到那,留给孤的只剩一纸书信。”
折柳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的,太子妃他那么……”
话音消失在寂静的车厢内,折柳想到不久前他的话,不敢再说。
景玉危心想,要真得到一纸书信,他再见郁云阁,恐怕会失控伤了他。
因预想中的观众没能到位,接下来再精彩的好戏也没能勾起景玉危的兴致。
仪仗队伍里至关重要的几人全都心神不在,恨不能化生为鹤,一日千里飞回梁溪。
梁溪情况到他们手里只剩下三言两语,交代不完整,情况属不属实也不得而知。
三人都急得上火了,更上火的是走到城主府才发觉这里被查封,余怠不知所踪。
“管统领,你看这如何是好?”代表景昭的人眼里满是急色,话音也冲冲的,听的人很是不痛快。
管统领冷冷看着他:“人都到这,还能什么事不干折返回梁溪?景六,你家主子就那么教你做事的?”
被他叫景六的人脸色难看,一句话不说就要嘲讽:“我看你吃得香睡得好,怕不是早背地里投奔那位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比你更想知道梁溪的情况。”管统领备受推崇惯了,受不得挑衅,“倒是你,不带人去问问看余怠在哪,还在这和我顶嘴,是想耽误事儿?”
“行行行,你是统领,你说的算。”景六不和他吵,忍着一肚子的火带人去到城主府的大门,仔细看封条上面的字,片刻后脸色诡异的回来了。
管统领刚被他刺过,见他一声不吭,没忍住阴阳怪气:“看懂什么了?是不是余怠碰见事先跑了,怕我们将罪名算在他头上,来了个自欺欺人式贴封条?”
景六张张嘴,目光由他身上掠过看向后面马车,像被锯了嘴的葫芦。
“见鬼了?”管统领见不得他装神弄鬼,看都不看景玉危的方向,抬脚往大门口走。
景六退到旁边,想不明白似的又看几眼马车,嘀嘀咕咕:“人天天看着,是怎么做到手伸那么长的?”
一直看他两龙争虎斗的景四走过来:“封条写了什么?”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别问我。”景六对外人没好脸色,更别提景四还是景弍辞的人,敌对。
景四瞧着他:“和那位有关?”
“都说了,想知道自己去看。”景六怼了句,看见前方的管统领也脸色诡异的回来了,心里难免幸灾乐祸。
是王上亲信又如何?
不也照样没将人看住,让人悄无声息成了大事,就东平城这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情况看,余怠凶多吉少,搞不好连带着挖出诸多对主子们不利的证据。
景六一想到景昭倒台,感到危机,得想个法子。
“将封条拆了,赢太子殿下入府。”管统领高声下命令,眼神直直看向车帘被风吹动的马车,那位真是好手段,离开梁溪就等于离开牢笼。
千防万防,没能将人防住,是他大意了。
这趟回去不好交差啊,管统领想着该如何戴罪立功,静候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任何动静。
城主府门的封条拆了,门也被打开,只等景玉危下车进府。
偏偏人待在车上像没听见,弄得管统领心生不祥,这情况太反常了。
管统领往前走,到车边试探道:“殿下,可以下来了。”
车帘被掀开,折柳板着脸硬邦邦道:“殿下说先去驿馆。”
“都到城主府了,还去什么驿馆啊?”管统领说,暗想这太子殿下不懂人情世故,难怪在梁溪混不下去。
“殿下说城主府主人不在,不该堂而皇之进去,经主人同意那叫入住,没经过的叫贼。”折柳一板一眼道,好似这真是景玉危会说得话。
管统领不是第一次见折柳,相当清楚这位东宫詹事嘴上本事,被指桑骂槐的浑身不舒坦。
偏偏折柳打着景玉危的旗号,让人不好开骂。
管统领皮笑肉不笑:“城主府让带有殿下印章的封条给封了,人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折柳大为震惊,似乎真不知道这事,“殿下一直与你们同行,何时到过此处?别是有人冒充了殿下,将余大人带走了。”
管统领睁大眼睛,不敢信他敢如此胡说八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速速去驿馆落脚,组织城内护卫,寻找余大人啊。”折柳火急火燎催促道。
管统领认真细致看他,见他神情不似作假,顿时也紧张起来。
真让余怠被不知名的人绑走,那滑天下之大稽的秘密爆出来,南川各地都得乱。
事关天下太平,管统领哪里敢怠慢?
当下依景玉危所言,关上城主府大门,领着一行人入住驿馆,接着带人去找游重鸾,顺便派人去城内四处搜找余怠,不要太过大张旗鼓,多问老百姓。
等驿馆里空下来,折柳和景玉危从后门离开直朝富人区而去。
被管统领忙着要找的游重鸾等候在门旁,见到不过大半日没见的景玉危,二话不说将随身携带的信封递过去:“这是太子妃托属下交给殿下的。”
景玉危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眯了下眼。
“太子妃说他想对殿下说的话都在信里。”游重鸾补充了句,直来直往的游大将军并不擅长甜言蜜语,干巴巴皱出句偶然听见的戏文台词,鹦鹉学舌似的学给景玉危听。
景玉危轻嗤了声,随手接过,却是没看胡乱塞进袖子里,捏过信封的手背青筋毕露。
好得很,当时问他没能得到正面回答的问题,这会儿又变成实质性的行动。
他郁云阁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好在他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孩子,为离开的人哭哭啼啼。
“随行的人一个也别放过,全抓起来。”景玉危冷声吩咐下去。
不知是不是折柳错觉,景玉危的脸色比以往更冷,眼底飘着些许恨意。
嘶,这个冬天的南川对他家太子妃来说怕是不太好过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景玉危日记。
好,很好,非常好!
第55章 感触.
快要离开南川的郁云阁连打两个喷嚏。
江开思考片刻道:“这是有人骂你还是在想你?”
郁云阁深知两国内多少人想要他命,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痒,选择性遗忘,只挑好听地说:“那必然是我的殿下在想我。”
“离开前曲闲对我说了些话。”江开勒马放慢速度,前方是两国交界, “他说让我陪你在潮州逛逛, 那可能是你最后的自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