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澄一怔,其实他不是有事才打电话给谢慈的,他只是想见一见对方,哪怕是听一听声音。
但这样的理由太过肉麻,齐景澄没法说出口。
谢慈却了然的抿唇,嘴角轻轻弯起几分:“是不是文件丢在家里了?先前你就总是这样,还不许人数落。”
青年提起从前,语气明显轻快了起来,带着几分嗔意。
齐景澄闻言眸底的神色却一寸寸冷了下来,只是他掩饰的好,没有叫谢慈看出来。
男人手中的笔帽几乎要被捏的变形,但面上他依旧只能微笑:“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不过我今天打电话确实不是因为文件或者什么工作的原因。”
谢慈坐在藤椅上的动作微顿,他纤细修长的指摩挲了一下书页,抬眸看向男人。
简直像一只温柔可爱的猫猫探头出来。
齐景澄一瞬间什么都不想了,他控制不住的弯眼,发现陷入爱情中的人确实不太理智。
譬如他,在此时,他分毫记不起先前的所认为的‘肉麻’。
男人深黑的眸带着星星点点温柔,像废墟与玫瑰终于隔着时空相融,他说:“我打电话,是想你了。”
谢慈一瞬间微怔,丈夫已经许久没有同他这样直白的表明过心意。
真的太久了,他们始终相敬如宾,即便睡在同一张床上也只是背对着背。
他们无话可说,寻找话题大多都极为尴尬。齐景澄与他之间不再有默契,他们不再与对方无话不谈。
甚至这段婚姻中极可能出现第三者来。
谢慈心下酸涩,总算觉得熟悉的丈夫回来了。
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半垂着,眼睑下竟难得的红了几分。
人都是容易恃宠而骄的,当他确定丈夫依旧是爱他的,从前那些隐忍、委屈便都一并迸发出来了。
齐景澄是真没想到谢慈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他那漂亮的妻子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隔着屏幕也能看到对方眼尾的水痕。
齐景澄生平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哭,但他知道,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约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齐景澄总是更看重事业一些,在他原来的世界中,他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很多时候,他可能会忘记有一个小爱人在家中等他。
齐景澄心中愧疚难当,于是他便绞尽脑汁的、耐心的哄着,甚至为了转移情绪表示愿意给谢慈展示自己烂的出奇的唱腔和画技。
一首歌从头到尾都不在调上,至此终于哄得青年一笑。
齐景澄靠的屏幕很近,黑色的眼紧紧盯着谢慈,他像每一个普通的深爱着妻子的丈夫,语气有些别扭:“阿慈,你的信息越回越慢了。”
谢慈抿唇:“······这段时间有些事情,你也忙,不想烦到你。”
齐景澄却打断他:“不算特别忙,不会烦。”
谢慈唇边旋出一个笑来:“知道了。”
他们又温存了好一会儿,谢慈才挂上了电话。
暗灭手机屏幕后,谢慈隐隐听见耳畔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当前备胎人设评分累积为A ,已达到脱离世界的基本评分。已知本世界白洞能量过强,危险系数过高,宿主可选择是否即可脱离?”
谢慈轻轻吹了吹茶杯中的茶叶,身体往藤椅上轻靠,温柔的气质几乎一瞬间便生出些变化来。
脸依旧是那张脸,现下却显得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他说:“不用,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收到宿主意愿,您将继续扮演角色直至回收或是意外出现。”
谢慈摩挲了一下杯沿,这个系统音极为生硬,大概是公司分配出来临时帮忙的分系统,谢慈顿了顿道:“006恢复的怎么样?”
分系统一板一眼的回答道:“系统006大部分能力与具体化能力被白洞分化侵蚀,目前已被送往系统工会进行身体重塑,宿主不用过分担心。”
谢慈温和的放下茶杯,微笑道:“麻烦了,006那边耗费的积分就从我的账户扣吧。”
分系统滴滴的回应两声,便再没了声音。
**
谢慈自从那日同齐明成加上微信后,对方就再也没什么动静。
好像双方都将对方遗忘了个彻底。
谢慈近几日调休,齐景澄不在家,谢慈整理相册的时候,翻出了一本他与丈夫大学时期的合影相册。
青年侧坐在床边,一页一页的翻过,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捧着什么弥足珍贵的宝物。
一直翻到一张火锅店的合影,谢慈眉眼笼上一层浅淡的笑意。
照这张照片的时候,谢慈和齐景澄正在闹脾气,他们谁也没搭理谁,最后是齐景澄别扭的来牵住谢慈的手。
这一牵情绪就绷不住了,齐景澄一瞬间哪还有什么年轻老成的稳重,对方简直像个长辈一样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先是深刻检讨了自己,然后又表示谢慈这样冷落他的态度让他受伤了。
最后他们和好如初。
谢慈翻过这张照片,发现这张照片后竟有一段话,是齐景澄的笔迹。
“2019年10月23日,惹阿慈生气了,不过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乱吃醋惹阿慈难过。决定以后如果和阿慈闹不愉快了,或者产生心结了,就来这家火锅店吧。齐景澄。”
谢慈看完这段话,整个人都是一怔。
他忽的将相册再次从前翻到尾。
其实很多张照片的后面都有齐景澄留下的笔迹,这本相册本身就是从他们确定关系那天开始保存下来的。
谢慈指尖轻轻发颤,原来丈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这样深爱着他。
对方写下的一字一句十分平淡、生活化,或许没有诗歌那样华丽雅致的辞藻,却莫名的叫人怦然心动。
谢慈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喜欢对方的理由。
只是因为对方是他的救赎吗?
不是。
是因为齐景澄稳重细心,对他独一份的温柔。
对方的爱意从来都是炽烈的,像烈日下包裹来的潮水,要将谢慈彻底溺死在其中。
谢慈突然很想给齐景澄打一个电话,可古怪的是,想到现在的丈夫,他胸口那种酸甜的感觉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回忆中的齐景澄与现在的丈夫是分割开的两个人。
现在的丈夫在某种程度上一直会给他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谢慈满腔的爱意根本无法彻底倾注在对方身上。
谢慈将相册珍惜的摆放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日光,他忽然就不想一直将自己锁在家中了。
他换上与丈夫初见的白色衬衫牛仔裤,手腕轻抬,将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看着镜中温顺镜中的面容,谢慈发怔,好似现在还是大学时期。
他和丈夫还是一对毫无间隙的、正在热恋的爱侣。
谢慈去了那家火锅店。
他是徒步前去的,谢慈的耐心很足,走路时的姿态专注而雅致。
谢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蜕变为旁人眼中的珍宝般的瑰丽美人,在他丈夫多年的精心呵护下。
谢慈刚来到这家店,天气已经渐渐泛凉,谢慈修长白皙的指节握住门把,却有另一双宽大修长的手腕与他同时握住门把手。
谢慈一颤,下意识的避让开,眼眸稍稍抬起。
他撞入墨蓝的海潮中,恍惚间,海水将他周身全部包裹起来。
海水宛如托着它们的爱人一般,吸附在青年的身体中。
齐明成的手腕稍稍往后错开,他微笑道:“谢先生,好巧。”
青年说话的语调轻轻上扬,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端。
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再度袭来,甚至叫谢慈心口发颤。
他勉强稳住情绪,低声道:“·······是很巧。”
齐明成指尖蜷缩,大约是克制住某种浮动的心绪,他放轻语气道:“谢先生一个人来吃火锅吗?不如我们拼个桌吧,就当是补那餐饭。”
谢慈抿唇,有种无措的失控感弥散在脑海中,他不由自主的道:“好。”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拿取菜品的时候谢慈很沉静,齐明成倒是唇边带着笑意与谢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总体来说气氛还是很好的。
火锅店的老板认识谢慈,谢慈长相温柔雅致,从前他与齐景澄多次来这家火锅店,老板记住他也正常。
老板是个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看到谢慈和齐明成便笑道:“是谢先生吧?这都好几年了,你和齐先生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谢慈一怔,刚想解释,老板又道:“你和你先生真是天生一对,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齐明成面上的笑容月朗风清,他极其自然的接过老板的话头道:“是啊,早就结婚了。”
第56章 第二只备胎18
你是否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
分明从未与这样一个骤然出现在生命中的人打过交道、甚至你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如今遇到了,只需要一眼便生出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这并非一见钟情,更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下意识的吸引力。
谢慈与青年相对而坐, 火锅的热气升腾, 仿佛能雾化周围的空气。
齐明成伸手将一盘鱼饺下入锅中,两人分明只是第二次见面,气氛却异常的和谐, 齐明成表现的十分的熟练,像是这家店的常客。
他们聊了许多,齐明成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语气与言辞态度都保持的十分有礼有度, 他表现的十分轻松自在,与谢慈的话题也是叫人提不起防备心的日常生活。
谢慈其实有怀疑过‘巧合’的真实性,甚至猜测对方接近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但谢慈只要看到齐明成那双如同携裹着沉静海水的眼, 思绪就像是被一根弦牵引着。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他的直觉相信对方。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信任。
齐明成拿起汤勺,他的心情明显不错,眉梢的弧度微弯, 青年捞起锅中漂浮起来的鱼饺,左臂自然而然的用公筷夹起虾饺放入谢慈的碗中。
这样的姿势对于一般人来说十分不顺手, 可齐明成的动作却熟练极了,对方甚至细致的将虾饺上的花椒挑走,对青年抿唇笑笑。
亲密、暧昧, 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温暖。
好像他曾无数次为谢慈这样夹过鱼饺。
谢慈一瞬间有些发愣的顿住了, 浅橙色的灯光下, 齐明成低眉耐心的模样简直与丈夫彻底融为一体。
齐景澄有些左撇子,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只有谢慈知道。
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是根本模仿不出来的,肢体动作是诚实的。
谢慈唇角微动,他的手捏的很紧,葱白的指尖泛起很淡的粉意,黑白分明的眼转也不转的盯着青年。
甚至忘却了本该保持的社交礼仪。
齐明成应当是察觉到青年的目光了,墨蓝的眸轻抬,他的唇色有些红,在浅橙的灯光下显得气色好极了。
他说:“怎么了吗?不合口味?我还拿了芹菜味的虾饺,羊肉卷刚下,还需要烫一会儿······对了,羊肉串有些凉了,待会儿我下进辣锅。”
齐明成说话的语气太平常了,像大学时期每一次谢慈与齐景澄来这家火锅店吃饭的对话。
印象中齐景澄是个细心的人,他记住了谢慈所有的爱好,来火锅店点的每一样菜品都是谢慈偏爱的。
谢慈曾问过对方喜欢吃什么,当时的齐景澄只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喜欢你喜欢的一切。”
谢慈不信:“你没有自己偏爱的口味吗?”
齐景澄摇头:“以前是都可以。”
青年的眼睛是墨黑色的,其中缀着灯光,像把星星都拥入怀中,他说:“但是现在因为喜欢我们小慈,所以我已经有偏爱的口味了。”
他满眼满心都是谢慈。
谢慈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勾起他如此多的回忆,他愈发的坐立难安。
“谢先生。”齐明成说。
谢慈就着眼前升腾的雾气抬眼。
齐明成无奈的笑笑,眼神落在对方的发尾:“你的发圈松了。”
深蓝的眼让谢慈莫名的耳垂发烧,谢慈下意识的摸了摸长发,确实散下了几分。
于是他索性将长发全部散下,长长的发尾拖至他的腰身处,一瞬间竟有种雄性人鱼浮岸的慵懒散漫感。
谢慈随意地将长发拢至一侧,鸦羽似的发如云般堆叠在肩侧,青年熟悉地抬起手腕,将长发挽起来。
他抱歉的对齐明成笑笑。
齐明成却像是刚回神一般的,他看着谢慈黑色的眼道:“你披头发很好看。”
说完后似乎发觉有些不妥,青年想解释,谢慈却垂眼道:“谢谢。”
齐明成这才松下一口气,继续下菜吃饭,场面一片祥和,但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脑海中纷飞失控的情绪。
谢慈脑海一片混乱,甚至他一瞬间以为,坐在他眼前的青年就是他的丈夫。
是大学时期的、对他充满爱意与赤诚的丈夫用另外一具身体,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
在谢慈短暂的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只有齐景澄一人告诉他,坚持你自己,你的长发很好看。
手机在座椅边亮了许久,是齐景澄打来的电话,但谢慈近来因为睡眠原因将手机设置了静音,因此他没能接到丈夫忽然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