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推开男人,他的唇角染着星点猩红的血迹,眼球中的白色被红色渲染,长发凌乱的散在脸侧,在昏暗的灯光下,青年像是择人而噬的吸血鬼。
是贵族,高高在上的注视着自己网图以下犯上的血奴。
笼子里的血奴正用一种冒犯的、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主人,它甘愿死在对方的身边,化作尘土,永生永世被主人踩在脚下。
齐景澄的脸上露出一种讨好的笑,他顾不上自己冒着血珠的嘴唇,黑眼紧紧盯着青年:“阿慈,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齐景澄还能是谁?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么多回忆·······”
“啪——”
一声刺耳的巴掌声在房间中响起。
谢慈浑身都在发颤,有些发怔的盯着自己的指尖。
就在刚刚,他打了齐景澄一巴掌。
男人的头侧过去,脸上的红痕尽显,嘴唇破碎,狼狈不堪。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看着谢慈有些害怕的眼神,却又克制不住的心疼,他轻声说:“没事,阿慈想发火就发火吧······但是阿慈,你别乱想,是我之前做的不够好。”
“先不说换魂是多么反科学的事情,难道你要从根源上否定我吗?我们大学相识,我们一起共度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难道你要永远沉浸在过去里,否定现在的我吗?”
谢慈手指捏的很紧,在对方说到“大学”的时候,手指几乎要拧断。
青年的眼中染着猩红,他咬牙说:“谁让你提这些的,你没资格!请你立刻、马上离开我丈夫的身体,恶心的寄生虫!”
谢慈伸手抹去眼中的泪水,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陌生的号码,将照片一张张的翻给男人看。
全部都是齐景澄与别人各种暧昧角度的照片。
齐景澄看到照片的时候瞳孔剧烈缩了一下,他有些发怔:“阿慈,这些,都只是误会········”
谢慈的眼神近乎荒唐,他厌恶的报了几个日期,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丈夫与你是完全不同的,他从来都不会这样沾花惹草,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将你当做了他,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你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景澄,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
齐景澄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好一会儿,他喑哑着嗓子,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看着青年道:“他在你眼里就这么好?那你知道吗?他会出轨!”
齐景澄逼近谢慈,咬着牙说:“他先是会禁不住诱惑出轨一次,放纵之后觉得刺激,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你,他锁在家里的妻子,你永远不会发现。你以为他就多好、多高洁?”
齐景澄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喉头的猩味在加剧,心肺的压迫感是如此剧烈。
黑色的规则像是一瞬间燃烧起来,被风吹走,什么都不剩了。
谢慈惊惧的看着男人,他像是被笼罩在阴影中的、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挣扎着也无法逃生。
齐景澄的话对他的冲击无疑是极大的,谢慈只能混乱、机械的摇着头。
只是,很快的,眼前宛若泰山般的男人陡然一顿,随后像是时间都变慢了一般,男人倒下了。
像是巍然摧折的山脉,彻底崩塌。
谢慈在一瞬间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十分强大,像是当初白洞的力量初次降临。
他只觉得浑身都被摄入一种酥麻的阴冷感,叫谢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这次的力量甚至蕴含着恐怖的法则之力。
先前便说过,这是一个拥有诡异平衡的双面世界,谢慈一直有种准到可怕的直觉。
他现在整个人都如同陷入泥浆,但他却丝毫不着急,因为谢慈知道,这是世界即将融合的象征。
世界与规则是所有的任务者都需要避讳的东西,他是世界复苏的员工,从本质上是一种维修工的角色。
世界与规则并不会排斥他,自然也不会伤害他。
只是谢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那种概率上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失误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白洞风暴,空间粒子暴动。
谢慈有一瞬间简直想骂娘,身边所有的光线与空间都化作模糊的粒子,谢慈如果不是反应够快用积分开启了超高等人类防护罩,他恐怕也就会化为一颗颗‘粒子’,彻底散在这个空间了。
但超高等人类防护罩本身就极为烧钱,谢慈只能肉疼的看着自己的积分飞速减少。
他试探性的牵引着新人类的精神力触角,探出一小个极为微弱的分支去试探白洞风暴的强度。
结果不出所料,他的精神力小触角直接被搅碎。
谢慈垂眼,整个空间只剩下他和齐景澄两个算是完整的‘活物’。
空间被一寸寸的白色丝线彻底吞食,视觉上有些像是母亲拿着绣针,慢慢将一朵白色的‘小花’填补完全。
而谢慈就是即将成为被填补的部分。
这个空间没有所谓的时间观念,防护罩摇摇欲坠,已将无法承受白洞风暴。
谢慈计算着最后的时间,心中下定了一个打算。
他将头部核心中的大部分精神力注入自己的身体、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恐惧与惶恐。
这种面对自然无力的挫败感,完全没有在青年身上体现。
谢慈口中数着‘3、2、1’,声音甚至有些随性的散漫。
白色的白洞丝线就在眼前,甚至幻灭出一种奇幻的斑斓感,青年轻笑着摇摇头,他将手中的糖纸剥开,将一粒糖果含入唇中。
他喃喃道:“没想到,这种级别的都能给我碰上,回头公司不得将我记入史册?”
不对,该是记入新人类史册。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
穿着白色睡衣的长发青年轻轻挥手,透明的防护罩一瞬间消失在空间。
无数尖锐、恐怖的丝线便要争先恐后的要钻入他的身体。
长发被绞碎,那些断裂的、绮丽的发尾在空气中一瞬间变成灰烬。
无数的丝线穿透谢慈的精神力、皮肤表层。
谢慈依旧是美的,他甚至唇边还带着几分笑意,像是没什么所谓的、夺得宝石逃出丛林的勇者。
只是,没过三秒,他顿时变了脸色,语气开始变得咬牙切齿:“三秒够主系统记录下来了吧,好疼,淦!”
第60章 第二只备胎22
谢慈从前只在光脑论坛上看过对白洞风暴的描述。
极端、胆寒、扭曲, 是与黑洞一样具有一切毁灭能力的末世天灾。
确实该被称为天灾。
谢慈无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他仍没有认输,即便那张白洁漂亮的脸上也‘开出’了极多细小碎嫩的‘刺花’。
青年更像是即将四分五裂的拼装玩偶, 血痕规整、时隐时现。
他昏黑的眼死死盯着这片空间唯一留存下来的一扇门, 世界上不会有完完全全的死路一条。
两个世界的融合吸引了白洞暴动, 但同时的, 世界规则不可能任由白洞风暴完全吞噬一切。
于是, 便有了这扇‘门’。生门。
这是谢慈的生门。
青年踏着无数蒸发的血迹, 从深渊朝着光明走去, 正如他从前在无数个世界中向死而生。
头颅中隐隐刺痛感,身体的沉重感愈发严重。
谢慈几乎感觉不到膝盖以下的知觉, 恍惚之间,他大概是摔倒了、半跪在纯黑的空间。
生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或许戏剧化的情节总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出现。
谢慈双手撑着地面,被割碎后重新疯长的长发垂在他的颊侧,他双眸迷茫、面目晕红, 就这样看着眼前那扇密闭的门, 轻轻被推开一道缝隙。
白色的光芒伺从中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地狱终于照进光。
谢慈看得不真切,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得救了。
谢慈不知道来人是谁,对方身上有一种极为矛盾的气质, 像是一人双面,一面叫他觉得危险、一面却又让他心生熟悉。
他最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暗色空间照入的白光映照出一切事物原本的影子。
从何而来的游魂要归回何处。
**
谢慈再次睁开眼是在一个天气明朗的清晨。
灼热的玫瑰盛开在病房中冰蓝花纹的花瓶中,稍冷的空气透过窗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带了一切生机勃勃的气息。
青年的长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 他面色苍白, 竟与纸张无疑,只有唇尖透着一丝丝浅淡的肉桂色,是脆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任人摆弄的长发美人。
谢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四周,在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时,下意识的垂下眼角,进入他此时该有的角色状态。
对待工作,他真的算是爱岗敬业。
来人脚步微顿,谢慈心头跳了一瞬,抬眼看了上去。
像是撞入幽深的清水湖。
是齐景澄。
谢慈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厌恶,远山似的眉慢慢皱了起来,仿佛看到齐景澄就像是碰到什么瘟病一般。
可男人却只是微笑,一双深色的眼中泛起脆弱的蛛网似的红,他哑着嗓子说:“阿慈,我回来了。”
谢慈浑身一僵,他的手颤抖着拧紧了被角,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道:“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齐景澄没说话,只是慢慢坐到谢慈的床边,像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颤音:“小阿慈,小橘子回来了。”
谢慈猛地抬眸,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其实猜到了几分,自己真正的丈夫齐景澄,可能就是小橘子。
他们在孤儿院交换过一块月牙形的石子,在那本相册的末尾处,谢慈看到过那块月牙形石头的照片。
这件事是那个冒牌货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谢慈甚至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
可他太怕了,就怕眼前的丈夫只是一道虚影,就怕万一,万一那个怪物有什么古怪的本领,从别处获得了丈夫的记忆,又来哄骗他。
于是他不敢应、不敢期待、不敢多想。
齐景澄却轻轻握住了他冰冷如鱼的手腕,对方细心的将他微微握起的指节舒展开,十指相扣。
熟悉、温柔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程度。
谢慈却看也不敢看他,喉头宛若被一团棉花堵塞住了一般,眼角有透明的水痕划过。
齐景澄的表情太温柔了,男人帮他拢了拢耳侧的碎发,随后退后一些,笑笑说:“这样好多了,我们阿慈一直都这么好看。”
谢慈却一瞬间泪如潮涌。
这是丈夫在他们相爱一周年时,坐在水畔的月亮旁这样对他说的话。
长发的青年泪眼朦胧的看着丈夫,像是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的声音有些软而轻的颤,宛若顺着水波流荡的桃花:“景澄,真的是你吗?”
“你怎么才回来?你为什么才回来?我很怕,景澄,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我以为他是你、我以为他是你,我差点和他、、我·······”
谢慈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有些激动,眉目中的自厌叫人心疼。
齐景澄轻轻揽住他的胳膊,他安抚似的吻吻青年的唇,随后是脸颊,珍惜爱重无比。
他轻声说:“没事的阿慈,阿慈喜欢不是一直都只是我吗?”
谢慈点头,轻轻噎了一下,眼睛微睁,浑圆的泪水便顺着眼睑滚落下来。
齐景澄红着眼睛笑了,手指轻轻擦拭过青年的泪水:“你没有背叛我啊,就算隔着无数的时间和距离,我们也还是只爱着对方不是吗?”
谢慈轻轻弯了弯指尖,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身体轻轻往旁边移了一些,脸颊有些红:“你睡上来吧,你这几天一定没睡好,眼眶下有黑眼圈了。”
齐景澄露出一个笑,他点点头,侧身坐上了床榻,十分自然的揽过谢慈的腰肢,将头轻轻侧埋在谢慈长而顺滑的发间。
熟悉自然的刻骨的动作。
谢慈眼圈又默默的红了一圈,他捏着指节,心中又放松下几分。
气氛温馨极了,护士进来记录情况的时候看到的时候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轻轻咳嗽提醒了一下。
齐景澄起身,本来他确实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看到妻子满面晕红,顿时别说什么不好意思了,只顾着去看妻子难得可爱的情态。
他的眼就粘在谢慈身上,毕竟在此之前,他连多看妻子一眼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齐景澄轻轻掖好谢慈身侧的被子,随后又问了护士妻子的情况,他分明早就知道妻子只是因为受到轻微的惊吓才昏睡过去的,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谁会受惊昏睡三五天的?
谢慈知道自己当时真正的情况,或许是规则不允许,所以真正的齐景澄也看不到真相,只以为他‘受惊’了。
护士将门关上,齐景澄轻轻揉了揉妻子的额头道:“饿不饿,我去买些饭。”
他打算转身走,却发现妻子一只手轻轻牵住他的衣尾,一低眼,便能看到妻子湿漉漉的眼,黑白分明的。
谢慈抿抿肉粉色的唇:“别走。”
只这一句话,齐景澄哪里还走得动?
男人任由妻子枕在自己的膝上,他下意识的帮着妻子顺着长发,一副小意伺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