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颇为风流。
沈玉书一言不发,画舫内安静极了,甚至像是男人故意纵容的一般。
谢慈左右脚都在打架,还是坚持着走到沈玉书身边,他努力睁大眼,脸颊红的如熟透的蜜桃,细小的绒毛看的人心痒,恨不得含住轻轻咬一口才好。
他倒在沈玉书身前,摔得头冒金星,眼含泪花的小声道:“沈玉书,我疼。”
沈玉书手中捏着酒杯,依旧是冷淡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但也只是勉强了,他指尖的酒杯开始蔓延上一层细密的裂痕,待他松手,便化作一滩齑粉。
他目不斜视,只答:“疼什么?”赤红的舌控制不住的舔了舔微微泛干的唇:“小侯爷平时便是这般娇气?”
谢慈不说话,或许是没听清,毕竟他这会儿醉的不轻,人都不一定认清,只倒在地上轻.喘,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
沈玉书轻轻理理袖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的纨绔,漫声道:“成何体统,小侯爷若有什么话要说,便站起来同玉书说。”
男人喉头微动,分明眼中压抑着烂泥般的火,但面上依旧一副冷若寒霜的矜贵模样。
便是在此刻,他依旧不落下贵公子的名头。
谢慈迷迷糊糊的听到几句话,他浑身发软,难受极了,就想着撒娇。
但潜意识告诉他,和沈玉书撒娇没用,于是他咬着牙,眼泪水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
倒不是多委屈,只是一种生理现象。
谢慈最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水光氤氲着眼瞳,声音含着醉意:“你、你好凶啊。”
沈玉书眼神竟也缓了下来,他抿了一口酒:“玉书在小侯爷眼中很凶?”
谢慈点头,用力点头。
迷迷糊糊的,画舫右侧未合上的罗窗吹进一阵冷风,冻的谢慈一阵哆嗦,朦胧间,他好似看到窗外对面的船上有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斯文雅致,谦谦书生,很像沈棠之。
不过也不是特别像,谢慈想,这人脸色可阴沉了,一看就是话本里头那种路边食人的恶鬼。
可不是恶鬼吗?他和玉书这会儿温存着呢,那恶鬼这样悄悄透过窗子偷窥他,不要脸!不守男德!
但谢慈这会太累了,他说不出完整的话,身体一歪就要往下倒。
这一次,他当真栽在沈玉书的身上了,严严实实的。而且大约是对方没反应过来,谢慈将沈玉书半压在身下,那冰冷的的沈郎君不知作何思考竟也没反抗。
乍一看,竟像是这风流花心的纨绔要对那高洁无涯的沈郎君动手动脚、强行逼迫一般。
“谢慈,你疯了不成!”
一道冷沉的喝声响彻耳畔,谢慈一瞬间打了个机灵,慌慌张张的低头一看。
好家伙,一个冰冷的美人被他压在身下,面泛红晕,似是有隐忍之意。
再一看,谢池步步向他走来,简直比那话本中的恶鬼还要吓人。
谢池当真气急攻心,他本是看天色太晚,知道谢慈又来画舫这边,有些担心便寻了过来。
没成想刚开门就给他来了个暴击。
谢池这次真没留手,揪住谢慈的耳朵,面上既是恨铁不成钢,又隐忍着几分妒意,说句实在话,若不是他是谢慈的弟弟,旁人都该怀疑这是个抓住相公出.轨的妒妇了。
谢慈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但他慌啊,这一幕实在眼熟,以至于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是去青楼荒唐被胞弟逮着了。
谢池只用了三分手劲,但谢慈平时娇生惯养,就是这点气力都遭不住,面上哀哀的看着谢慈道:“好弟弟,你松松手,兄长这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我下次再也不敢找女郎了,再也不敢了……”
谢慈以为这样说就没事了,没想到谢池更是生气,但到底没舍得再用力,只是松开手,勉强恢复几分沉稳,对谢慈冷冷道:“女郎?兄长这是以为自己还在红楼呢?不若兄长擦干眼泪仔细瞧瞧这被你欺负的究竟是谁?”
谢慈被他吓住,果然转头看了眼。
沈玉书正理着凌乱的衣袖,长睫垂着,通身的冷气好似能冻死人一般。
谢慈:“!!!”
不能吧,不能够吧!!
谢慈忍不住搓搓手:“池弟,玉书,这、这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我绝对没有起那等冒犯的心思!”
谢池理也不理他,只是那青竹似的脊背弓下几分,对沈玉书赔罪道:“沈郎君,今日是在下兄长得罪了,还请沈郎君见谅,莫要……”
沈玉书摆摆手:“无事,实际上也不是谢大人想的这般,只是令兄喝醉绊倒罢了。”
谢池哪里会信,他咬牙道:“多谢沈郎君宽宏大量,谢池日后必报此恩情!”
沈玉书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冷淡的面容缓和几分:“无事,令兄性情率真,在下也甚是欣赏。”
谢慈是个没出息的,听不懂沈玉书和谢池话里话外的意思,脑子里只回旋着沈玉书那句“欣赏”。
醉意很快上涌,谢慈很快又开始迷糊了起来。
在最后他又看到画舫对面那艘船上的窗子,紧紧闭着,好像之前被偷窥都是他的错觉。
谢慈最后是被谢池抱走的,沈玉书看着那在庙堂上沉稳无比的谢大人这般失控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腕侧的佛珠。
他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随意抿了口清茶,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玉奴,你说说,一般人家的弟弟对兄长皆如这副模样?”
白衣寺人这才敢说话,他小心翼翼的擦拭额角汗水,低声答道:“玉奴不知,但见过旁人家兄弟相处,对比便看得出谢大人对谢小侯爷着实亲近的过了。”
沈玉书指节敲了敲案板,唇角露出丝丝弧度:“确实,毕竟这谢小侯爷可是惹麻烦的好手。”
寺人小心翼翼讨好道:“主子今日当真是使了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奴敬佩万分。”
沈玉书侧眸:“此话怎说?”
玉奴道:“大善。您故意让这小侯爷摔在您身上让谢大人看见,一是逼迫谢大人乃至谢候府加入我们的阵营,其二又能吓住那对您痴心妄想的谢小侯爷,此处后便是谢候府都不会放那谢小侯爷再来烦您了。”
沈玉书慢慢放下手中的玉瓷杯,霜雪似的长眸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那寺人,声音淡淡:“玉奴,你跟了我多久了?”
白衣寺人看不透沈玉书的心思,只得垂着头模棱两可道:“回主子,已有十余年。”
沈玉书:“也待的够久了。”
玉奴一脸仓惶,猛地跪在沈玉书脚侧磕头,地板被磕的咚咚发出闷响:“求主子饶了玉奴这次,玉奴不该随意揣测主子心思,玉奴该死。”
沈玉书深黑的眼看他,往后退了一步,眸中似有隐隐的冷色。
“影卫,解决了。”
玉奴整张脸都白的不可思议,他知道自己活不了,沈玉书这人怪癖极多,他待在对方身边十余年自然十分清楚,在沈玉书心中,人只分两类。
一类是可利用的人,一类是垃圾。
他自持自己是待在沈玉书身边最久、最合心意的仆从,主子从前对他的宽待也让他以为自己是对方不可或缺的利刃。
到最后,他也成了对方眼里的垃圾了。
玉奴面色扭曲,大口呼吸,嘶哑道:“主子,求您饶奴一命,奴愿意被炼成药人傀儡,以血饲养您月末的大疾。”
药人傀儡,通身血液皆是宝,需得人自愿成傀儡。成了傀儡,从此口不能言,眼不能明,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形药材。
只有等浑身的血被放干,才有一次机会博出生机。
沈玉书果然转眸重新看他,唇角弧度弯起几分,如初的风雅,黑眸好似对脚下跪着发颤的寺人露出几分怜悯温和之意:“很好。”
当然很好,上月最后一只药人傀儡已经用完了。
**
沈棠之跪坐在船舱中,面色苍白的看着桌案上的画卷。
画中人衣衫半截,圆润白皙的脚踝上沾着酒液,暧昧无比。
正是那纨绔醉酒痴笑的模样。
他喉头微动,眼中充斥着迷恋之意,手指蜷缩着将脸凑近画卷。
口.涎顿生,让他极想伸出舌头舔一舔画中人的脚踝才好。
从小到大的君子伦理束缚着他的理智,沈棠之额头青筋露出几分,牙关咬紧。
“君子如兰,戒嗔戒痴……戒嗔戒痴……”
“戒欲……诸如万般皆下品……”
“啪——”
极重的一巴掌扇在白玉斯文的脸侧,沈棠之连扇了两掌,脸上浮现出五个难看的指纹。
“下流。”
“窥视他人,下流;心存不轨,无耻。”
他面上的表情难看至极,低声喃喃道:“无怪他见都不见我一面,如此小人行径、如此小人行径,该被唾弃。”
沈棠之眼中猩红,手背的青筋鼓起几分,他猛地站起身,拿着黑色的笔墨便疯了一般的往画中人那张芙蓉春色的脸上涂抹。
迷乱之际,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念头到底是彻底掩盖自己无耻的心思,还是弄脏那画中人。
第80章 第三只备胎14
黑色的牢狱被划分成无数个烂泥般的坑洞, 那些坑洞皆被鸟笼似的玄铁门罩起来,昏黄的烛火无风自动,如同无间地狱中摇晃的鬼火。
细细听来, 那坑洞中好似传来细细长长的痛苦闷哼与吼叫,无端叫人心生恐惧。
一个身穿玄色长衫, 面蒙黑纱的男子抓着一柄长剑匆匆走入这黑色牢狱之中, 脚步声在这片冷寂的空间极为明显,男子走定在一扇牢门前, 狭长阴冷的眸子扫了一眼守门人,手中亮出暗金色异兽令牌, 声音嘶哑道:“奉主子之命,取出地一号玉奴。”
守门人细细端倪片刻方才点头, 拿出钥匙。
他们的动作都很平冷苍白,声音很小, 但那坑牢中的淤泥却似是一个个‘活’了过来,细细密密的软体蠕虫翻动起来,像是一条条细密的血管, 它们吸附在坑洞中或苍白、古铜色的人体, 头部的触角直接扎入皮肤, 贪婪的好似要将自己整个都埋入那血肉之中。
守门人打开地一号的牢笼之后,低低喑哑的锁链拉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地一号中苍白瘦削的男人慢慢睁眼,他浑身已经瘦得好似只剩下一层皮囊了,与其说他是人, 不如说他更像一具被抽干血液的尸体。
‘干尸’慢慢睁开眼, 所有的蠕虫骤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 从他的身上蜷缩着滚落。
玉奴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他浑身的皮肤全部都是细密的小洞,像是千仓百孔的稻草人,在看到蒙面男人的时候,他哑着嗓子,整个人激动的像是要疯癫了一般。
他说:“改造成功了是吗?我不用再受折磨了是吗?!”
蒙面男人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玉奴,你只是扛过了第一阶段抽血留囊,药人傀儡一共分两步,你最好还是闭嘴,留点精神,别接下来脑子都被虫子吃了。”
他说着,古怪笑了一下,整个人阴森森的似是从鬼门关中爬出的厉鬼。
玉奴整个眼皮因为没有血液的支撑以及耷拉下来,面上的表情大约是恐惧,他被蒙面人拉出牢笼,浑身包裹上透明的纸布,宛如一个物件般被抗在男人肩膀上。
男人没有对他说假话,药人傀儡第一步是抽血,第二步就是种蛊生血了。
玉奴整个人被丢入泛着紫绿色的大缸中,那缸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高,玉奴沉进去后连惨叫都来不及,最后只余下露在缸口的青白手臂。
但很快,那紫绿色的浊水中扭出许多蛞蝓般软体宽方的虫,它们的舌头如钢针一般扎入玉奴露出的手臂,随后努力的将自己肥胖的身体挤进去。
缸口下烧着极旺的火,缸身一片火红,仿佛能冒出烟灰来。
沈玉白冷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掌心的玉扇,他的眼睛是一种无机质的深黑,不似活人,在这样的情境下宛如罚命的鬼怪。
他身边目露精光、脊骨仿若折断的老人嘿嘿笑道:“公子,这个傀儡的体质有些特殊,产血量极为丰厚且益处极大,公子可以将其养在身侧作为长期供应。”
意思也就是,让玉奴永远当一个供血的药人,让对方永远没机会涅槃重活。
沈玉白表情极为平淡,好似全然忘却之前答应玉奴的事情,他的指节一并,旋开玉扇,整个人依旧如凛然不可侵犯的风雅公子:“如此,、此人便由你施为。”
老人露出微黄的牙,笑的看不见眼:“公子可要加把劲啊,您生来染毒,恶疾丛生,再不拿到龙脉,仅靠着药人傀儡,恐有性命之忧。”
沈玉书眯眼看他,捏着玉扇的手骨微微使力:“此事不必多提,我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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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慈自那次‘轻薄’沈玉书被谢池当场逮到,这日子就愈发难过起来。
谁能想得到,他作为侯府的嫡长子、谢池的亲兄、侯府的小侯爷,居然被他亲弟弟给打了屁股。
谢慈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谢池冷着脸将他抱去谢家祠堂,连灌了他三杯醒酒汤后,将他按在腿上掀开衣袍,扒的就剩下一件亵裤,灼热的掌啪啪的便落在他的臀部。
索性当时仆人侍从都被叫退下去,祠堂中香火味十分浓厚,一片庄重,谢慈看着堂前的高香和祖宗们的排位,羞的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
纨绔有一瞬间甚至生出一种有无数双眼正在注视着他这副丑态的错觉,他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从前谢池何曾这般对他,那漂亮明媚的眼瞬间就红了,牙齿咬着殷红的上唇,眼眶中兜不住雾气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渗入谢池的裤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