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又命内务府择吉时,让胤礽搬出乾清宫到毓庆宫居住。
延禧宫离着毓庆宫正门的距离不算近,胤礽走了一阵,整个腿都酸了。
他着急见他们家老四,来延禧宫时也忘了叫人跟着。
这一道儿上,不时有小太监跪下行礼问安,胤礽刚才专心想事儿统统忽视了。
现在想起来,他就随手指了一个靠墙根儿跪着的小太监命令道:“去传个话,让他们抬较撵来接孤回去。”
跪在地上的还没反应过来,错愕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没动弹。
与他一块办差见他不听命令,都跟着着急。你可快着点吧,这位太子爷可不是好伺候的,他吩咐的事儿若不赶快办,一会儿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胤礽等了片刻,小太监还不去。他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抬脚就想踹。
这样不中用的奴才,若是在他宫里,早就该发配到慎行司去才对。
脚刚抬起,系统就出声阻止他:“殿下,随意打骂人可不是好习惯,对您的名声也有损。”
胤礽一愣,低头看着小太监惊慌失措的样子,犹豫着放下了脚。
他最缺的,就是好名声。
重来一世,这次他不能再传出专横跋扈,不恤下人的名声了。
熟不知,他八弟身份如此低微,论能力还差他四弟一大截,仅仅是有个待人温和的态度,就有拥泵者众多。
也是前世被废去太子之位之后,胤礽才领悟,正因这里是紫禁城,即便是这样不起眼的奴才,也能推波助澜的毁掉一个人。
在这宫闱内,落井下石是人人天生都有的能力。
胤礽挺直了背站着,俯视跪在地上的奴才们。
他虽现在还年幼,但有前世的气场加成,明黄色的太子服穿在身上,让他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架势来。
被胤礽指着的小太监旁边的人推了推他,一直猛使眼色。
愣着的那位终于接到了同僚的暗示,赶快应了一声“嗻”,就撒丫子往毓庆宫的方向飞奔。
跑出去后小太监才开始庆幸,刚才他的命距离完蛋就差太子爷一句“拖下去”。
见笨蛋终于伶俐,跪着的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还有瞧见胤礽脸色缓和想讨好的,“请太子殿下稍等,柱子是我们这里腿脚最快的。”
胤礽板着脸,声音淡淡的:“都起来吧。”
不跟奴才置气,胤礽只能抬头看天。
看了半晌,他只觉无聊至极。这紫禁城里四方的天,能算什么好景致。
胤礽转了下微微僵硬的脖子,虽然答应接下任务,但还不知道这所谓与他绑定的系统能帮他做点什么。
总不至于这东西凭白出现在他脑子里,却毫无用处吧。
他尝试在意识中唤道:“系统。”
“太子殿下。”
“你既说咱们是合作,却没告诉孤,你能为孤做些什么?”
“孤身边从不要无用之人。给你个机会,你说一说到底能帮孤什么?”
“正在检测,请稍等…”
系统启动程序开始检测自己的用处,程序运行到一半,又被胤礽打断。
“你能让汗阿玛始终相信孤,不疑心吗?”
“这个我做不到殿下,人心是最不可把控的东西。”
“那你帮孤变出金银拉拢朝臣?”
“这个我也做不到,我只是个系统,没有施法的能力。”
胤礽耐心尽失:“孤不该对你抱希望!”
适应自己绑定了陌生的意识之后,他还想着它肯定有些大本事,像那些神仙鬼怪似的,变出些什么东西帮他。
最好一举让他保住太子之位,然后帮他打压兄弟们,等到汗阿玛百年之后,再帮他顺利登上皇位之类的。
结果现在才发现它什么都办不到,连毓庆宫里的洒扫太监都比不上。
系统没有因胤礽的急躁有其他任何反应,检索了好一会儿,它淡定给出回答:“太子殿下,我可以帮助您学习!”
礽心对此毫无兴趣,“大可不必。孤前世学的够多了,那些儒家教条和治国之策已经刻在孤的脑子里了。”
系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我要教给您的,自然也是您从未学过的。”
“是什么?”
“请看...”
系统把它程序里的各种科目,各种资料,在胤礽的脑海里快速展示起来。
大量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图形,像是符文又好像不是的一些东西,快速的闪过他的意识。
胤礽看到目瞪口呆,眼花缭乱:“这些,都是什么?”
系统索性在他脑海里变作人的模样,铿锵有力的说:“知识!”
“在我们的时代,这些代表着无穷的力量!我们还有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全天下?”胤礽撇嘴,“若是被废了,孤连紫禁城都出不去。”
系统认真的劝说:“您现在还小,可以先进行尝试。这些都是您的时代所不具备的科学知识,对您的成长有很大帮助!”
胤礽沉吟半天,才妥协道:“好吧,看在你如此用心的份上,左右是无事,孤就先试试吧。”
他刚才算过,今年五岁,距离入朝听政至少还有七年。反正时间还长,就当打发时间吧。
定了要跟着系统学习,刚好去毓庆宫传轿撵的奴才也回来了。
胤礽专用的轿撵很是宽大。他上轿后坐稳了,骄傲满满的说:“你只管挑些难学的上,孤的脑子好用的很。”
前世他在读书一事上,从未叫汗阿玛操心烦忧过。
“好的殿下,您要学的很多,您想一起学还是先从哪门课入手?”
“你挑最难的那科就是。”
系统找出关于数学的所有课程,开始默默制定学习计划。
小太监们抬起轿撵,胤礽实在累了,半躺在了座椅上。
他把自己的小胖手举到眼前,嫌弃的看了又看。
这年龄还真是个大问题,现在除了学习,似乎也做不了别的。
跟着的哈哈主子见他突然躺倒了,急忙上前询问:“殿下可摔着了?”
“无事。”
胤礽用手半遮住双眼来,日头晃的他眼晕。
也只能学习了。就算是他现在想开始布置一切,也还早的很。现在往朝中布置自己的势力,既找不到机会,也找不到办法。
总不能他直接就跑去跟汗阿玛说,某某人是个可用之人,求您让他来帮帮儿臣吧。
且不说现在汗阿玛会不会大惊失色,以为他小小年纪就图谋帝位。
即使汗阿玛不会,他出于人子的角度考虑,三番不安,北边蒙古各部小动作不断,各地连年慌乱粮食欠收税收不齐等种种小事,已叫汗阿玛焦头烂额。
做儿子的实在不该现在趁乱动心思拉拢人,叫他更忧心。
且,他即使有心,也拉拢不到啊!
他连书都没开始读呢,上哪接触大臣去。
开始读书后倒是能接触了。但亲近的朝中大臣除了索额图,便是他的几位师傅,也没人愿意跟他。
师傅们虽然能替他在汗阿玛面前说话,到底都是清流,想让他们办其他事就指望不上了。
想起自己的师傅们,胤礽尴尬的挠了挠脸颊。他前世读书时,好似对师傅们态度不太好。
这次一定要对师傅们好一点!尊重师傅实在太重要了!
他也是被废之后才知道,到最后为他求情的,只有他的老师。
而索额图,胤礽脑子里才闪过他的脸,就只想拍脑门。
他病好以后,每一天都在回忆自己前世究竟是哪里惹的汗阿玛如此疑心。
翻来覆去想,最后终于开窍,有索额图在他身边出谋划策,汗阿玛怎会不疑心。
索额图是个什么样的人,胤礽后来才看清。他虽忠心但贪慕权势,与他的对手明珠比起来,算不上聪明。
他被废黜太子之位之前,因察觉到汗阿玛的猜忌,好似还听进去了不少索额图的蠢主意。
这次得拦着他,绝不能再叫他再与汗阿玛唱反调!
想好如何待索额图,胤礽索性躺平了,接着考虑朝廷重臣中,哪些与他关系尚可,哪些与他不对付。
佟家是不行了,他们更老四走的更近些。铁帽子王们,宗亲们,明显也更顺服汗阿玛,与自己不过是面上的关系。
说句自打脸的话,若不是因他是太子,那些人恐怕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思考时间太长,胤礽脑子里一团浆糊。只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这一项任务,他就觉得万分困难。
更何况那系统还要求他,一定要保住大清。
这实在太难了!
系统做好了学习计划,鼓励他:“殿下要相信自己!只要好好学习,这些您都能做到的!”
胤礽嗤笑,“孤的正经师傅都是博学鸿儒,跟着他们学都没能帮孤保住太子之位,跟着你就能了?”
“肯定可以!”
“那孤就拭目以待了。”
胤礽没往心里去,只当它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延禧宫里,德贵人摸着儿子的小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太子刚才神色不对,不过好在最后什么都没做。
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就好了。德贵人摸着儿子柔软的胎发,神情颇为不舍:“即使你早晚会成为别人的儿子,只要你平安长大,额娘就安心了。”
后宫规矩,位分低的嫔妃们不许自己养孩子,所以过不了太久,四阿哥就被抱到位分更高些的妃嫔那里了。
胤礽回到了毓庆宫,漫长的学习生涯,自此就开始了。
第3章
在胤礽忙着回去开始学习的时候,有一位阿哥同样正在学习。但这位就没胤礽那么急迫了。
不仅不急,还要不时偷个懒。
偷懒的这位是胤礽前世最大的死对头,大阿哥胤褆。
胤褆比胤礽大了两岁,之前被养在宫外大学士明珠府里。去年回宫之后才开始读书。他的老师是明珠的儿子揆叙。
他比胤礽大,自然长得也高些。
揆叙讲到《论语》里《为政》篇时,胤褆正把胳膊杵在桌子上托着脑袋走神。
爷已经开始读书了,可二弟身体病歪歪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不好啊?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大阿哥噗嗤一下笑出声。
去年胤礽出痘之事,他回宫后就听说了。虽然知道他汗阿玛亲自照料后,气的摔了不少东西。
皇子读书的屋子是单独辟出来的,屋子很大,摆了七八张书桌。康熙也是预备着以后儿子多了,好让他们一块读书来着。
现在长成到念书年纪的,只有大阿哥一个,屋子里除了老师就是他。因此他这声笑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动静格外大。
前边讲课的揆叙听见这声笑,面上不显,心里叹直气。
他自然知道这位爷为什么走神。只是,在他看来,大阿哥实在过于浮躁沉不住气。再这么下去,非得叫皇上看出来跟太子不对付不可。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现在虽然有四个儿子,但对太子的重视远胜其他人。皇上若看出大阿哥与太子不和,大阿哥肯定讨不了好。
揆叙觉得,他作为胤褆的老师,有必要提醒一下:“大阿哥,读书时分心可不是好事儿。”
因有这几年的养育之情,胤褆对明珠一家子,要比对其他人亲厚些。
所以揆叙的话,胤褆倒也能听进去。
但他还要为自己辩解,“师傅别怪我走神,实在是我已经好久不见弟弟。去年他生病我就没去探望,现在想想真是于心不安。”
“阿哥请宽心。太子殿下已独居与毓庆宫,您若想见他,下课之后自可去探望,不必急在一时。”
揆叙低头用手压了压书角,面色平静,装着不知道这位小主子究竟想干什么,“阿哥的功课要紧,到时候万岁爷还要考的。”
这招儿果然好使,胤褆也只能乖乖收起心思。他想抢在胤礽之前在汗阿玛跟前出风头,自然明白自己得在读书之事上下苦工才行。
但想起自己还要窝在阿哥所,胤礽却一人住在那么大的毓庆宫,大阿哥就气的咬牙。
上课时不能走神,下了课他就想往毓庆宫跑。
无奈又被他生母惠嫔阻拦。
比起揆叙,惠嫔自然要直接的多:“眼下太子是皇上心尖上最宠爱的人,我们躲着还来不及,你非去招惹他做什么?”
胤褆瞪大了双眼,连一贯端着的气度仪态也顾不上了,从椅子上蹦了下来,“额娘,他是汗阿玛的儿子,我也是。您怎么光长他人志气呢,凭什么我非得躲着他!”
惠嫔看了儿子一眼,端起了茶盏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才说:“ 去年太子出痘,皇上衣不解带的照顾,换作其他人,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她还特意加重了“衣不解带”几个字。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生病,胤褆心里更来气。
他被养在明珠府里时也出过痘,但汗阿玛别说亲自照料了,连看他一面都不曾。只是叫太监去赏了些药物,接他回宫后也没有多加询问。
怒火攻心的胤褆压根没听懂惠嫔的暗示,放下吃到一半的点心,撒腿就往外跑。
他一心要去看看胤礽,早点示威。
惠嫔阻拦不及,只能叫跟着胤褆的哈哈珠子快追上去。又叫自己的大宫女备着些玩物之类的,跟着一起过去。
看着儿子猛冲不回头的背影,惠嫔脸上带出了愁绪。她也看出来,儿子已经开始一心跟太子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