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折煞微臣”靳辅急道:“只要是为天下百姓,臣万死不辞。”
胤礽支着脑袋,看着他黢黑的脸,笑得心满意足。接下来只要过了汗阿玛那一关,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有了这大坝之后,后世汉中土地上澤被沃野的样子了。
怀庆跟着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道总算能回宫了。他看着炕上自家主子深了好几度的肤色,暗暗腹诽,到时候皇上见了太子殿下这幅模样,不知会如何惊讶。
第二日一早,胤礽便让人收拾好了东西,连带着靳辅连夜写出的新折子,被靳辅派人护送着,快马加鞭赶回了紫禁城。
来时已经算轻车简从,回去时胤礽比来时还着急,吩咐怀庆扔了许多带不走的东西。他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毓庆宫。
一是心里着急要办成此事,二是,这些天他虽然能将就,但还是十分怀念自己寝殿里那个睡起来特别舒服的大床的。
马不停蹄的赶了五天的路,胤礽带着人回到了京城。
入城时扔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当做身份证明给午门的侍卫看,那侍卫却不仔细看玉佩,竟然不顾尊卑身份大胆的盯着他的脸一直看。
胤礽一脸纳罕的问怀庆:“难道孤脸上有什么?”不对啊,虽然靳辅那里条件简陋,但他沐浴梳洗可是一日也没有耽搁的。
怀庆猛摇头,眼也不眨的否定道:“什么都没有,殿下脸上干净的很。”嘴里是这么说,但怀庆心里已经开始猛嚎,他该怎么告诉自己殿下,您现在黑的都有点发光了呢?
胤礽送侍卫手中收回随身佩戴的玉佩,然后扬鞭一甩,催着垮下的马屁赶紧向毓庆宫跑去。虽然宫里不能任意跑马,但这会儿规矩他是顾不上了,只想赶快梳洗一番,去见他多日不见的汗阿玛。
只留怀庆对着他的背影叹息,太子殿下仪态有失,一会儿还不定会被皇上怎么责罚。
进了毓庆宫,对着合宫跪着的奴才胤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为什么下人看到他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直到吩咐了人烧水沐浴,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这幅尊荣后,才恍然大悟为何奴才们都是那副表情。
顺便说一下,毓庆宫里用的是很接近于现代的那种玻璃镜,照的很清楚。特别清楚。
胤礽凑近镜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左右脸对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慨道:“真黑啊!”
此时唯一敢笑话的他的,只有他脑子里的非人类系统君。系统隔空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殿下这张脸,比起非洲百姓也不遑多让了。”
胤礽翻了个白眼,“还是差的很远的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继续不给面子的大笑。
出了毓庆宫,同样不给面子的还有胤礽的汗阿玛,大清朝的现任统治者康熙。
他对着自家儿子的脸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毫不客气的指着胤礽的脸,笑的几乎要掉出眼泪,“保成,怎么才出去一个月,你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孩子出过玉门关,也跑过关外,两次加到一起,肤色变化也没有这一个月明显。
康熙边笑边怀疑,难道黄河边上有什么摧残人的利器?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把头埋的更低,生怕被主子看出来他也在笑。
胤礽干笑着摸了摸把脸,嘟囔着说:“儿子自己没什么感觉。能博得汗阿玛一笑,也算是儿子尽了孝心了。”
康熙笑够了,从梁九功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把眼泪,说:“往日里朕还道老四是你们兄弟几个里最黑的,如今与你一比,他可是差到天上去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汗阿玛,没必要这么打击人的。
等康熙擦完了眼泪,才接着问道:“如何?亲自去这一次可放心了?”他还不知道儿子已经亲手摧残了靳辅,只觉着胤礽就是来汇报个基本情况的。
胤礽让怀庆把东西都拿出来,接过后摆在书案上才道:“这是靳辅新拟的折子,以及儿臣算过银钱后呈上的草案。”靳辅花了大力气写的折子太厚,再加上他的资金测算方案,叠在一起太厚来了,他袖子里塞不下,所以才带着怀庆一道进的昭仁殿。
“哦?”康熙笑着接过,“你弄的倒是快,朕还以为回京之后还要归拢几日,才能得出呢。”
胤礽勾唇一笑,他这数学课和会计课可不是白上的。
康熙这边折子看的专注,胤礽也不用吩咐,自顾自挨着炕桌坐下。
察觉到眼前的光亮被挡了,康熙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自己儿子那张黑脸凑得极近。他猛地又看到那张脸,险些再次喷笑。
胤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挤眼尴尬道:“在外时太过忙乱,规矩就跟着全乱了。求汗阿玛宽恕,不要责罚儿臣。”
康熙点头,示意他不用动地方了。随即便开始认真审核靳辅的新折子。
看了一会儿后,他指着折子上新改的选址说:“朕记得靳辅上一封折子说的不是这里。”
胤礽咧嘴一笑,“儿臣亲自去看过了,先前的选址并不十分合适。与靳辅大人商议过后,才定了要选在这里。”
“他能听你的?”康熙瞪大了眼惊讶道。若说朝臣里最倔的老头,姚启圣属第一,靳辅属第二。
“儿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靳辅大人十分明事理,便认可了。”
康熙扎眼,“你说的是朕认识那个黑瘦老头?”
胤礽:“...”能不提黑了吗汗阿玛?
第84章
胤礽忽略掉他汗阿玛惊讶之下“黑老头”几个字,正了正僵掉的脸色,笑说:“儿子怎么敢骗汗阿玛,靳辅都应下了,否则也不会上了新折子给汗阿玛。儿子来时他还坚持说,请务必催促汗阿玛尽快答允。”
康熙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还带着些怀疑,“莫不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叫靳辅答应的?”
不是他不信儿子,实在是靳辅的倔脾气朝中无人不知,要想叫他改主意,可不是两句话就能办到的。
“儿子冤枉”胤礽眼带无辜,“靳辅虽然脾气倔,但大约还是通情达理的,儿子把拟好的新规程把他眼前一放,又摆明车马讲了许多道理。事儿总归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况且儿子只是出了些主意,又不是要从中作梗阻拦此事,靳辅也不是奸猾耍赖之人,为什么不会答应?”
他几句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打磕绊。
康熙细想了一下,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又低头细看起靳辅的折子。见折子中确实写到参详太子给的意见才作更改,心里便再无不信。
看了一阵才抬头看着胤礽,问道:“这折子中所写之地你亲自去了?”
河南离陕西倒是不远,但是他儿子跑来跑去的,花费的心思想来也不必靳辅少。
胤礽笑说:“儿子这几个月与靳辅沿着黄河边跑了不少地方,此处也是亲眼看过的。”亲眼看过不一定,但是系统给的数据不会错。
康熙点了点头,又把他写过的估算所需银两的草案拿起来细看,所用砂石的银钱和征调多少民夫,草案里没有写的太详细,只给出了个大概范围。
康熙用手指在几处数字上一一划过,看到一处明显与以为不同用料的花费,便停下用指甲掐出一个印子。随后指着这处问胤礽:“此项花费所为何来?”
胤礽凑近了去看,正看到他写的建议全部使用水泥做最基底的那条,他认真道:“儿子查阅了先前许多记载,觉得仅用糯米浆混合石灰未必牢固。朝廷既是下了大力气,必不能叫它仅用两三年就被冲击坏了。”
以前不是没修筑过河堤河坝,只是材料太简单,修筑的不牢固,河水一涨,冲刷几个月便什么都没了。所以才会年年修,又年年毁。
虽然做水泥肯定比石灰和糯米浆、桐油花费高,但是使用年限比以往的长多了。怎么算也是值的。
康熙皱眉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心道这一项就占了材料中的大半,胤礽算的还是初稿,细算起其他来,这俄国人的赔偿金可能得全部砸进这大坝里了。
不是没钱的问题,现在是新改的方案超出他的预算太多,对外公布之后朝臣们肯定会议论纷纷。
胤礽见他犹豫,便劝道:“汗阿玛既要再想想,那儿子便先告退了。”
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他汗阿玛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也是正常,他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余下的该是回去等通知才是。
康熙继续盯着那份预算草案,眉眼不抬的说:“回去歇着吧。”
胤礽应了是,抬脚正要走,又听他汗阿玛道:“这些日子先别出门了,先养养你那张脸。”虽然男子不重视颜色,但是黑成这样也实在太有损皇家脸面。
胤礽愣了一下,闷闷的说道:“是,这几日儿子除了毓庆宫,哪里都不会去。”说完便领着怀庆撤出了昭仁殿。
一向器宇轩昂的太子爷,还真是头一次在颜值上受打击。开口调侃的还是自己素来亲厚的亲阿玛,怎能不叫人气闷。回去的路上胤礽还有些愤愤不平。汗阿玛太过分了,黑怎么了,黑就要被歧视吗?还不准他出毓庆宫,这不是在变相罚他多花钱吗?
跟着的怀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脸色,心中无奈道,谁让主子您自己样样事都要亲力亲为,非跟着靳辅大人往黄河边上凑。风吹日晒的,把自己整成了这幅形容。若是到除夕之前这脸色白不回来,且等着吧,笑话您的在后头呢。
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他家主子确实还是个颜控,虽然现下也被打击到变成了一个十分省油的灯,但是事关他的脸,谁知道爆起来是不是比过去还吓人。
若是怀庆能听到系统说话,肯定就能听到它不断再强调,白回来是不可能的,别再黑下去就不错了。
若是那么容易白回来,姑娘们就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护肤了。
直到除夕宫宴之前,胤礽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毓庆宫,一步也没有踏出来过。虽然哪里也去不得,谁也见不着了,胤礽倒也不是没事可做。
相反,他手里照旧还有一堆儿的事儿。把大坝的财务预算方案再细化一下啦,跟系统学点新的东西啦,读过的书再复习一下啦,林林总总的不少事儿,倒是没让他觉得难熬。
只是始终听到他汗阿玛说同意新方案,让胤礽多少有点揪心。眼看着要到除夕,过了年时间便更快了,三月里又要布置春耕大事。若是在此之前还不能定下,怕是这半年就要荒废。
胤礽压着忧心去了宫宴。
宫宴毕竟是给天下人看皇室全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大场面,他不出席未免会让底下人多想,以为太子的地位当真岌岌可危。所以尽管胤礽实在没什么心思给朝臣们表演皇家大团圆,但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去参加。
然后就果然如怀庆预测的那样,听到了不少调侃之言。
头一个冲上来的是大阿哥胤褆。他在十月里被康熙派了个整军务的差事,去了西北大营,也是不久前刚刚回宫汇报差事的完成度。
西北苦寒,也是整日风沙不断的。不过胤褆一贯肤色并不白皙,所以看起来也只是稍微瘦了些,且这几个月跑马射箭的,他除了稍微黑点,身体看起来倒比之前健壮许多。
他还不知道胤礽出公差去了趟陕西,所以看到胤礽的时候,惊诧之感比起康熙来不遑多让。
胤褆掩饰的功夫不到家,皱眉盯着胤礽看了几眼,当即便大声询问道:“老二,你这脸是怎么了?”
胤礽额角青筋隐隐暴露。他本就是全场焦点的,刚才几位师傅过来说话时场面已经很尴尬了,现在更有许多目光隐晦的聚集过来。蠢大哥再大点声,别人更会毫不掩饰的打量他的脸。
已经变身温和许久,脾气上软和了不少的太子爷表示,想打人,很想。
胤礽咬牙道:“多谢大哥关心,不过是这几天日头太好了,我吩咐怀庆园子里摆了躺椅,一时睡过去便忘了时辰。”
“才几日就晒成这幅德行”胤褆怀疑道,“你这起码得晒了一个月以上才能这般黑吧?”他还摸着自己的脸小声嘟囔,“比爷的脸还黑。”
胤礽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个黑字,无奈大庭广众之下还不好发作,只能忍下气,强行转换话题,“大哥这几个月忙些什么?”
说起这个,胤褆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开始说起西北的大漠,长河落日,又说起他在那里如何打猎,过的怎么放纵痛快之类的。
本来是用来叫老大不再一直关注自己的脸才换的话题,胤褆刚说到一半胤礽就后悔了。不公平啊不公平,怎么有的人就要为了朝政劳心劳力的奔波,有的人却可以肆意出去玩?
系统见状吐槽道:“如果您被废了,或是与他换了身份,也可以这么放肆。”
胤礽:“…”跟他大哥换?那他宁愿累死。
胤礽应付着听他大哥说话,余光又看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几个人小子,边偷偷打量他边交头接耳。胤礽嘴角微抽,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就是议论为什么他黑了好几度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扭过头去,却不想老三带着老四期期艾艾的走过,“二哥。”
“何事?”胤礽淡定道。
胤褆却一脸不满,他正说的尽兴,老三就这么冒出打断他说话。正要张嘴教训,却不想三阿哥已经先开了口。
三阿哥笑得颇为讨好,“二哥,老四说你是被汗阿玛派了秘密的差事出了宫,臣弟不信,与他打赌来着。您给个准话。若不是,臣弟回去可得好好讹他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