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珠将他搬上床,擦拭着他身上的血,随后又叫来了大夫。
少主受伤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营地本沉浸在轩辕正阳得胜归来的快乐中,一下子所有百姓都被惊醒。
那样强大的人也会受伤,这次受伤了,下次呢,下下次呢?他若……若是战死了呢?
神阳城的百姓早就没有了血性,只会躲在羽翼下享福,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神阳城的太阳会灭。
“少主,少主……”
呼唤声中,轩辕正阳猛地睁开双眼。
李秀珠慌张道:“少主您怎么样了,还好吗?大夫说您失血过多。”
轩辕正阳摸了摸她的头道:“想什么呢,我能出什么事,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真的没事?”李秀珠狐疑。
“啧,信不过我啊?”轩辕正阳起身,伸手一下子将李秀珠拎了起来,双脚腾空,“瞧见没?”
轩辕正阳忍着痛,他自然不能叫城中百姓担心,不能散布恐慌。
李秀珠恼怒:“放我下来。”
轩辕正阳笑着将她放下来,他又望向周围的人,说道:“不小心被扎了一箭流了点血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一拳能把你们几个家伙打飞出去信不信?”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道:“信,怎么不信,就没有少主做不到的事。”
“那是自然。”
十日后,后庸国再次进犯。
临行前,轩辕正阳坐在马上,他大声吆喝着:“好儿郎们,都等着我回来。”
众人高举双手,呼声震天:“少主定会得胜而归!”
李秀珠捧着一碗茶,婀娜上前,道:“少主,这是我刚煮的,里面加了牛乳,可好喝了,喝下这碗茶汤,祝少主这一次也旗开得胜。”
李秀珠递给他的东西他从不会拒绝。
轩辕正阳一口干了,将碗摔在地上,“干他们的!”
李秀珠羞涩的笑了笑。
轩辕正阳驱马离开,楚星沉和惊妄也跟了上去。
惊妄看的有些无聊,他道:“仙君觉得好看?”
“还行。”楚星沉含糊道,跟小电影差不多,比打坐修炼有意思。
惊妄打了个哈欠,道:“神阳城与轩辕正阳相互成就。”
这明显就是在嘲讽!什么相互成就,一个将满城的百姓养成了没有血性的废物,另一个将所有的希望一切寄托到一个人身上。
相互坑害还差不多!
果然,弊端还是出现了,这一次,轩辕正阳断了一臂,险胜后庸国。
回到营地后,轩辕正阳故作轻松道:“没事,少一只手而已,少一只手我也照样能把姐姐拎起来。”
这一回百姓们却笑不出来了。
他们围在他身边,看着他身上的伤,脸上带着担忧与难过,为首的汉子欲言又止:“少主……”
“嗯?”
轩辕正阳故作镇定。
“少主,别打了,我们逃吧,就算离开神阳城,有您在的地方就是家,我们跑的远远的,好不好?”说话的是轩辕家的家臣。
轩辕正阳愣了下。
他脸上的笑,第一次淡了下来,他垂首道:“你不信我?不信我能赢?我能赢,能守住神阳城,不用逃。”
比起自己受伤,神阳城百姓的这种不信任,更加扎他的心。
轩辕正阳勉强弯了弯唇角,道:“是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吗?这没什么的,我还有一只手呢,又不是不能打了。”
“少主,我们走吧。”人群中,沉默的李秀珠也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轩辕正阳安静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
李秀珠眼眶微红,道:“我们不想看见您受伤。”
轩辕正阳终是应了一声:“好。”
惊妄叹了口气,“太无聊了。”
楚星沉侧过头,这狗东西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惊妄道:“仙君,我们打个赌吧。”
楚星沉:“?”
“就赌他们能不能逃得掉,我输了,我带仙君你出幻境,仙君输了,下一幕幻境里……”
惊妄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楚星沉的身体。
楚星沉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你欲何为?”
惊妄玩味道:“你同意了再告诉你,放心,不会让你违背良心杀人放火……”
楚星沉思索了一番,一直干看着确实挺无聊,他也不一定会输。
楚星沉点了点头,“好,你说。”
惊妄附在他耳边,暧昧不明的说了几个字。
红色顺着楚星沉脖子往上蔓延,他气急败坏道:“惊妄你、你!伤风败俗!”
这狗东西!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第24章 新娘
“下一幕幻境里,仙君穿上红嫁衣,做一回新娘。”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做新娘?
惊妄是想死吧?等出了幻境,解了这锁链,他定然要将惊妄狗头摘下来!
看到他青紫变换的脸色,惊妄心情极好,他惬意道:“仙君刚才可是答应我了。”
楚星沉沉着一张脸,道:“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有能力离开幻境的,对吗?”
也是,这殷怀恩是惊妄的手下,一个小小的幻境,怎么会困得住大名鼎鼎的魔尊呢?这幻境,怕是专门针对他的!
惊妄伸了个懒腰,眯了眯眼,神色慵懒,道:“仙君不问问,是做谁的新娘吗?”
这并非是惊妄的临时起意,也不是惊妄想要故意羞辱楚星沉。
他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谁的新娘他都不想做,他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总感觉有一个深坑在等着自己。
楚星沉扯了扯嘴角,脸色难看,冷哼一声:“我赌他们逃走的计划失败了。”
因为如今的神阳城已经没有了轩辕正阳,且有鬼修在作怪,定然是逃脱失败,又着了鬼修的道。
他赢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惊妄这狗东西狗归狗,不至于毁约。
说完,楚星沉走到一旁,不想搭理这狗东西,去看轩辕正阳的剧情了。
神阳城众人已打算弃城逃跑,后庸国不是什么小国,是西境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唯一大国。
轩辕正阳收拾好行李,当晚就与百姓们一起,离开了神阳城。
轩辕正阳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渣,整个人都显得很是颓废,骑在马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份张扬。
离开神阳城后,轩辕正阳狼狈的回过头,看了眼神阳城。
这一眼,却差点成了他的最后一眼。
看见马停,李秀珠连忙跳下马车,捧着一杯热茶上前,道:“少主累了吗?喝杯茶吧。”
轩辕正阳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茶水,茶水的颜色没有以前的好看,透着淡淡的黑,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茶还是那个茶,心境却变了,茶也品不出往日那份美味了。
轩辕正阳喝完,掉头离开。
而这位少城主不知,前有虎后有狼,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神阳城的人,被后庸国的士兵前后夹击,抓了个正着。
后庸国当时的镇国将军,坐在战马上,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投降,或是死?”
轩辕正阳下马,独臂的那只手抓着长、枪,重重敲了下地面,“宁死不降!”
“哈!”将军大笑了一声:“轩辕少主,你我交战已有三个月了,你是个血性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城民?”
这一刻,轩辕正阳心忽的一跳,“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宁死不降的勇气的。”
将军眼神里带着怜悯与惋惜。
下一刻,轩辕正阳手上的长、枪忽然到倒地,捂着胸口跪了下来。
体内灵力疯狂倒流,内息错乱,丹田处针刺一般的疼痛。
“噗”的一声,一口血再也憋不住,汹涌喷出。
楚星沉皱着眉,道:“他中毒了?”
惊妄百无聊赖道:“后庸国久攻不下,只能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其实只要给轩辕正阳时间,后庸未必能够攻下神阳城。”
“你倒是了解。”冷哼一声。
“仙君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惊妄,你莫不是有病。”
惊妄指尖摩挲着锁链,发出一声轻笑,他道:“仙君不如猜猜看,是谁给他下了毒?”
楚星沉不想猜,不管是谁,对于轩辕正阳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猜对了,告诉你殷怀恩的弱点。”
楚星沉这才开了尊口:“离开神阳城时的那碗茶。”
惊妄叹息一声:“仙君真是聪明。”
“比起殷怀恩的弱点,我更想知道你的弱点。”楚星沉微微侧首,之前捏碎他的魔丹,挫骨扬灰对他都没用,楚星沉很好奇,到底如何才能彻底杀死惊妄?
“我怎么会有弱点?仙君莫不是在看不起我?”惊妄惊诧道。
“是人都有弱点,罢了,殷怀恩的弱点是什么?”
惊妄发出一声轻笑:“可我不是人。”
很好,如此大方承认自己不是人,不愧是你。
“他的弱点呀,不就在那么?”惊妄目光落在了李秀珠的身上。
这一眼,楚星沉也看懂了,之前他问惊妄的那个问题,也得到了答案,轩辕正阳怕是真的喜欢这位老板娘,只是他们年岁与经历相差太大,且李秀珠又嫁了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轩辕正阳一直不敢表露。
若真如此……那碗带毒的茶汤,可真是诛心了。
“竹叶寒霜?”轩辕正阳显然也意识到了,他震惊开口。
他显然也是想起了之前喝的那杯茶,当时只以为茶水是因为心境的变化才变了颜色,真是愚蠢可笑。
镇国将军拔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在你断臂回城后,你的城民就已经降了,这场逃亡,本就是一个局,为了能够捉到你。”
轩辕正阳:“……”
他守护的一切,都成了个笑话。
轩辕正阳一边吐血,一边笑了起来。
“我赢了,他们的逃走的计划确实失败了,惊妄,放我出去。”楚星沉攥紧了手心。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轩辕正阳被将军砍断四肢时,他还是下意识撇过了头。
“不,仙君你输了。”惊妄背着手,眸色深沉。
楚星沉:“?”
“仙君你看,轩辕正阳重伤,但他的百姓活了下来,用他一人死换满城百姓活,这难道不是成功?”
歪理!
惊妄这狗东西竟然食言!
楚星沉拽着锁链,正欲给惊妄一点颜色瞧瞧。
眼前又是一黑。
耳边隐约传来惊妄带着笑意的声音:“真是期待仙君穿红嫁衣的样子呢。”
你去死吧!
……
对轩辕正阳来说,神阳城便是他的一切,他对神阳城的感情是炽烈浓厚的,就像这炽热的太阳一样,这里是他的家,无人能毁灭他的家,他是他们的烈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不被人所需要。
清扫士兵一把将轩辕正阳扔进尸坑里。
“真是晦气,死了那么多人,都赖这轩辕氏,若非他,我这些好兄弟们怎会死?”士兵嘟囔着说道。
“别说了,将军赢了,这轩辕氏不过如此,哪能比得过咱们将军?”另一位士兵满脸骄傲。
“哼,等明早就将这尸坑埋了,臭死了!”
“啧啧啧,一城之主,落到这种下场,你说一开始就投降不好吗?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坑底,轩辕正阳大口喘息着,他四肢被截,灵根被废,确实已与死人无疑。
四周都是死人身上的尸臭味,若不尽早逃出去,他迟早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轩辕正阳不想死。
即便他的百姓背叛了他,他已经无家可归,他不甘心。
鼻孔里渗出浓黑的血,轩辕正阳艰难翻过身,拱动着身体,往外爬去。
终于,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他爬出了这个巨大的尸坑,外面没有太阳,天空是阴沉沉的,他看着阴森的天空,躺在地上,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我是个笑话!哈哈……”轩辕正阳一边粗喘,一边剧烈的咳嗽着,血水从他的口中呕出。
即便还剩最后一口气,他也不甘就这么死去。
他又抬起躯体,往能够藏身的荒山上挪动着。
地上血迹蔓延,拖出了一条猩红可怖的长长血痕。
天黑了,又亮了,但亮了后,仍旧是阴天。
太阳似乎自从后庸国进攻的那日起,就消失不见了。
后庸国的士兵没有追来,兴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也是,那么多尸体,哪能一个一个认得出来呢?
轩辕正阳食用着草叶上的露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他的眼角,脏兮兮的脸上出现一道鲜明的泪痕。
轩辕正阳眼眶红了。
父母的教导让他不要怨恨旁人,要以德报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可他怎么甘心?
他是那样的守护着他们。
也许……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人需要他的守护,他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砍柴的樵夫走了过来,轩辕正阳匆忙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体。
可这动静实在太大了,没能瞒得过樵夫的眼,李二是山下的山民,他拨开草丛,看到了这个伤势惨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