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冷冷地对郑父说:“还是那句话,不论郑总是想告还是想私了,我们都奉陪。姜少,走吧。”
姜渔站起来,云景拉了他一把,欲言又止。
他拍拍云景的手:“放心,我一会儿给你发信息。”
姜渔原本都打算在看守所过夜了,没想到秦远突然来了。他快跑两步追上秦远,就听对方略带指责的口吻说:“姜少,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要不是他一直派人跟着姜渔,暗中保护,哪能这么及时收到消息。
再晚一步,姜渔恐怕就要吃亏了。
一想到裴烈在来的路上那阴冷的脸色,秦远一阵后怕。
姜渔愣了。他倒是想过给秦远打电话,但这个念头刚在脑袋里转了个弯就被打消了。
他自己惹的祸,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善后。
再者,他原以为秦远会说他不应该打人,但听对方的口气,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果然,秦远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欣慰和欣赏:“不过姜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姜渔用手指擦了擦嘴角,又用指腹抹去了沾上的血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太生气了,一时上了头,没控制住。”
其实今天他就是出其不意,先一拳把郑昊打蒙了,再加上气势上完全压到对方,才占了便宜。真要论武力值,他细胳膊细腿的,肯定不是人高马大的郑昊的对手。
看着秦远那一身肌肉,姜渔有些羡慕。他对秦远九十度鞠躬:“总之谢谢你秦哥,谢谢你救我出来。不过他们会不会真的起诉啊?”
秦远冷哼了声:“借郑克爽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就他儿子说的那些话,要是让裴烈知道了,郑氏第二天就得破产。
姜渔放心了,又笑眯眯问秦远:“秦哥,我看你肯定会功夫吧?你有空的时候能教我两招吗?”
说完他做了个格斗的姿势,又“嘿哈”两声,把秦远逗得哈哈笑。
两人边说,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
裴烈坐在车里,就见姜渔远远走来,满脸笑意,还手舞足蹈,一点也没有预想中被从警局里捞出来的沮丧。
他突然有点后悔,这种事秦远一个人处理绰绰有余,但听到姜渔打架进警察局的那一刻,他没有多想,几乎是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就下了楼。
他想,大概是因为姜渔对他右腿的康复太重要了,他不允许对方有半点差池。
手机的光照亮了裴烈的脸。他迅速低头看了一眼,是手下发来的一条信息。
【裴总,视频已经删干净了。】
裴烈退出信息,点开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循环播放的视频。视频的画面定格在姜渔骑在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同学身上,那眯着眼看向围观众人的表情,像极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小狮子。
裴烈盯着那画面看了几秒,在姜渔伸手拉车门的同时按灭了手机。
姜渔没想到裴烈在车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随即就明白了。秦远来警局,还带了律师,裴烈不可能不知情。
裴烈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姜渔知道,如果他不开口,裴烈绝无主动说话的可能。
怔愣几秒,他矮身钻进车里,笑着说:“晚上好。”
简单三个字,但语气里显见的开心把姜渔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想,可能是因为他刚把郑昊痛扁一顿,狠狠出了一口气,又看对方被亲爹揍到吐血,所以心情好。
裴烈不知道怎么了,没回话也没动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姜渔,只吩咐秦远:“开车。”
语气里的冷意,仿佛刚从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徒步回来。
姜渔的心有些凉,到嘴边的“谢谢你”说不出来,卡在嗓子里,堵得他浑身难受。
明明前几天裴烈还会回应他的话,甚至还在车上给他盖毯子,不过几天时间,怎么又变回这副冷冰冰的德行。
他心里又一惊,难不成裴烈发现他说爱他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他自我感觉演技还是挺到位的……
可万一真让裴烈发现自己欺骗了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姜渔倒吸一口凉气,陷进座椅里,抿着嘴开始复盘。
他坚信自己没有露馅,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主动,没有让裴烈感受到他深沉的爱。
老神仙不靠谱,下一次暗杀迟迟不来,在华国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不论是为了在群狼环伺的境地里活下去,还是为了取得裴烈的信任早日回地球,他都必须牢牢抱紧裴烈的大粗腿。
姜渔打定主意,暗自给自己打气。
深情人设一定不能塌!
谎言的最高境界便是说谎的人自己都深信不疑。姜渔在心中翻来覆去地自我催眠。
“裴烈我爱你。”
“我爱裴烈。”
“没有裴烈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
夜色下,轿车像一枚银色子弹,汇入了高速行驶的车流中。
裴烈坐在姜渔旁边,两人座位之间的扶手放了下来,不挨着,但他还是感觉到姜渔的坐立不安。
姜渔爱他,但姜渔也怕他。
这个念头让裴烈很不舒服。他本想像往常一样闭目养神,但脑海里不断闪现视频最后的画面,耳边萦绕的也全都是姜渔的说话声。
“我就是爱裴烈。”
“以后谁要是敢说他瘸或者其他不好听的话,可别怪我拳头不长眼。”
怎么赶也赶不走。
在夜色的掩盖下,裴烈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眯了眯眼。
他急需其他声音把姜渔的声音赶走。
他故意不去看姜渔,手指在大腿上轻点了两下。
“秦远。”
秦远会意,打开了车载音响。舒缓的音乐在车座间轻柔地流淌。
裴烈和姜渔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同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半山大宅,裴烈拄着拐杖走在前面,姜渔慢吞吞跟着。
黎伯迎上来:“少爷和小鱼少爷回来啦?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裴烈在饮食上一向不挑剔。以前被裴建流放到小国的时候,更是有什么吃什么。那时候生存才是首要,他没资格要求其他。
黎伯点头:“我去准备。”
“等等,怎么是您做?”裴烈叫住黎伯,“张叔呢?”
“老张的手烫伤了,我让他休息两天。少爷,你很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你等着,我争取快点。”
姜渔正愁没地方表现,一听便说:“黎伯,我帮您。”
裴烈还是连个眼神都欠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坐电梯上楼去了。
姜渔一步三个台阶爬楼梯回到卧室,飞快脱掉沾着郑昊鼻血的外衣,换上了一件T恤,又去卫生间擦了把脸。
嘴角破了个口子,可能是郑昊挥胳膊的时候蹭到了他的手表。
好在口子不深,他舔了舔,还有点疼。
手机在洗手台上嗡嗡震动,姜渔拿起一看,云景的信息轰炸到了。
一朵小白云:【裴烈的保镖为什么会去警察局保你?】
【你跟他保镖去哪儿了?】
【你该不会和裴烈同居了吧……】
姜渔也不打算再隐瞒:【我现在是跟他住一起。】
过了好久,云景才回复:【你真被裴烈包养了……?】
姜渔扶额:【说来话长,明天上学告诉你。】
【别告诉我哥!否则绝交!!!】
简单收拾之后,姜渔哼着小曲下楼了。
有了郑昊这个先例,今天过后,学校应该再没人敢当面说他闲话了。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开放式厨房,套上围裙,从冰箱里翻出食材,开始做饭。
—
裴烈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就下了楼。
他踱步到餐厅,就见姜渔挥舞着铲子,一派大厨作风,黎伯倒成了打下手的那个。
裴烈有些庆幸,因为嫌吵,他前两天特意让人把抽油烟机换成了无声的。此刻两人低低的交谈声都能听见。
“黎伯,你能告诉我裴烈喜欢吃什么吗?”
裴烈想,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问他本人。
黎伯笑呵呵地说:“少爷什么都吃,不挑食,好养活。”
“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为了抱紧裴烈的大腿,姜渔锲而不舍地追问。
即便再不挑食的人,也肯定有自己喜欢吃的一两样吧。他不信裴烈已经绝情寡欲到连口腹之欲都戒了。
“让我想想啊,少爷小时候倒是很喜欢吃……”黎伯话说一半,突然侧头看到了姜渔嘴角的伤,“小鱼少爷,你嘴巴这儿怎么破了?”
“不小心摔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我给你拿点酒精消消毒。”黎伯拿纸擦干手,“可千万不能留疤,留疤不好看。”
姜渔想说他哪有那么娇气,黎伯已经转身走了,猛一见到裴烈吓了一跳:“少爷,你什么时候下楼的,也不出声。”
“刚下来。”裴烈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尴尬,淡定得很,“您要去干什么?”
“小鱼少爷嘴破了,我替他拿点酒精。”
姜渔听见动静也回了头,和裴烈隔空对视了一眼,冲他狗腿地笑了笑,又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似乎被疼到了,哆嗦了一下。
裴烈移开目光,对黎伯说:“我让秦远拿,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黎伯走后,裴烈在餐桌旁坐了下来,静静注视着姜渔清瘦的背影,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稍稍松弛。
威风凛凛的小狮子此时收起了挠人的利爪,变成了一只乖巧温驯、专心守着灶台的小绵羊。
姜渔把做好的银鱼菌菇汤端上桌,盛出一碗,笑着说:“你先垫垫,我再炒两个菜。”
裴烈低头,就见姜渔把瓷碗放到了他的面前。手指修长,指尖比瓷器还要白皙、莹润。
这双手,几个小时前为了他和别人打架,现在又为他做洗手做羹汤。
裴烈的心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狠狠戳中了。
他极轻地,似乎只是吐了口气而没有发出声音地“嗯”了一声。
姜渔很快把剩下的饭做好,蛋炒饭和两个炒菜。他上次做蛋炒饭,裴烈就把冒尖的一碗都吃了。
“时间仓促,只能做这些,你将就吃点。”姜渔在和裴烈隔了一个座位的椅子上坐下,“等哪天时间多,我煲老鸭汤给你喝,或者鸡汤排骨汤,你喜欢喝什么?”
他语气乖巧软糯,带了十足的讨好,希冀地看着裴烈。
裴烈静静地看着他。灯光衬得姜渔皮肤晶莹剔透,甚至能看到表面一层细小的绒毛。浓长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带着殷红血迹的唇角也微微抽动,泄露出主人内心的紧张。
他没有回应姜渔的问题,反而问:“为什么打架?”
姜渔愣了愣,张口就想说“因为他骂你是瘸子啊”。但对上裴烈的眼神时,他突然就卡壳了。
瘸这个字,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在看到了裴烈曾经双腿健全时的模样。
他别扭地撇过眼,看向了餐桌中间摆放的花瓶。花瓶里插着红里露粉的梅花。
“可能是最近睡眠不足,我脾气比较暴躁。再加上对方说话……有些难听,所以我就没忍住……”
“对方说了什么?”裴烈问。
“就……说我是假少爷,冒牌货之类的,总之语气和表情都很欠揍。”
“对不起。”姜渔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沮丧,“谢谢你去警察局保我出来。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这个回答和裴烈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原以为姜渔会趁机在他面前邀功,说自己打架都是为了他,以借机赢得自己的好感。
裴烈难以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
气氛一步一步滑向沉闷,即将达到姜渔不堪忍受的临界点时,裴烈缓缓开口:“不用觉得对不起,更不用道歉。”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尽管打回去,有什么我担着。”
“只一点,”裴烈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不要让自己受伤。”
饭桌上,气氛还算融洽。大部分时间都是姜渔跟表演单口相声似的自说自话,在不冷场和不让裴烈反感之间拿捏着平衡。
裴烈偶尔回应两句。
吃完饭,姜渔自觉主动去洗碗,裴烈站起身刚要离开,就见姜渔放在餐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次。
屏幕亮起,几条信息连番弹了出来。
在5.2视力的加持下,裴烈一垂眼就看到了信息的内容。
一朵小白云:【对了小鱼,你是不是学费还没交?】
一朵小白云:【裴烈真抠,连这点学费都不给你出!】
一朵小白云:【算了,也不能让他出,我不想你和他不清不楚,要不你以后想甩了他都难。】
裴烈一皱眉,就见屏幕上又弹出了新信息:
转账50000,伴着小白云的最新一条信息:【这个钱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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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烈:你说谁抠门
大肥章~
求评论和收藏~
第15章 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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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回国这几年,他身上被贴了无数标签,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不能人道,还第一次有人说他抠!
他给家里佣人开的工资绝对是一众豪门里最多的。黎伯用这几年的积蓄已经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平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