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里没有提这个关键人物的名字,但姜渔直觉应该是姜平。
他在网上搜了搜,只有警部负责人接受访问、介绍收尾工作的采访。相比之下姜平却异常低调,连个面都没有露。
这天在裴宅,姜渔陪黎伯一起打扫客厅,电视新闻恰好又在播临城这个案子。
姜渔喜滋滋地听着,正在给插枝的梅花换水时,接到了姜平的电话。
姜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小鱼,哥哥前一阵子太忙,没有给你回电话。你还好吗?”
姜渔拿着手机走到通往花园的长廊,四下无人,才说:“我都好。大哥,我刚才还在看新闻,那个孤身诱敌的人是你吗?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没有。”姜平似乎笑了一下,“这是集体的荣誉,并非某一个人的功劳。”
“可是你在我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大英雄。”姜渔靠在廊柱上,望向不远处大片青绿的草坪,“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最晚下周。到时候我去学校找你,接你一起回家吃饭。”
“好,那我等你。”
“对了小鱼,你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等我回去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沉默几秒,姜渔开始打哈哈:“大哥,你先回来,等你回来再说。”
听姜平的话,难道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和裴烈领证的事?姜布才这么爱炫耀,怎么能忍得住不说出来?
挂了电话,姜渔在原地立了一分钟,转身,差点吓了一跳。裴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正不带感情地注视着他。
其实也不是全然不带感情,如果姜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漆黑的眼眸底下暗藏不爽。
但他还沉浸在和姜平的通话中,没仔细看,只看到裴烈一身运动装束,知道他要去复健,于是说:“我陪你一起。”
走在长廊上,一想到那个孤身诱敌捣毁犯罪团伙的警界英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姜渔就忍不住笑了又笑,以至于裴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抬头。
裴烈的脸彻底黑了。姜渔心里一沉。
这,又怎么了……
—
晚上,姜布才打来电话,告诉姜渔务必邀请裴烈回姜家小聚,为姜平接风。
姜布才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姜渔不耐烦,正要挂电话,就听姜布才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要不要亲自打电话邀请裴会长?”
“别!千万别!”姜渔一听,连忙说,“裴烈他挺忙的,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也不好,你千万别自作主张给他打电话。这件事我找机会跟他说。”
姜布才连连称是,生怕触了裴烈的霉头,只得嘱咐姜渔的枕头风再吹得猛一点,一定要把裴烈请到场。
姜渔:……
吹你大爷的枕头风。
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能请裴烈去姜家吃饭。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让姜平和裴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事情恐怕无法收场。
两天后,姜渔还在上课时接到了姜平的信息,说已经回到华城,下午去学校接他一起回家。姜渔思量再三,决定给裴烈打个电话。
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汇报行踪:“我哥回来了,我晚上能不能回姜家吃顿饭?”
“不用送我,我哥来接我。”
“我哥刚回来,我能不能……能不能在他那儿住一晚上啊?”
三句话,句句不离姜平。
裴烈突然冷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在姜布才刚刚送到的、浮夸的大红请帖上狠狠敲了两下,反问:“姜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姜渔愣了下,没等开口,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裴烈松了松领结,翻开梅石广场的施工进展报告,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索性抓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当秦远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半山大宅的时候,裴烈没有回答,反问:“姜渔现在人在哪儿?”
“家主放心,我派人一直跟着,姜少还在学校。”
裴烈没有丝毫犹豫:“那就去学校。”
—
华大校门口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人。男人身材笔挺,留着利索的短发,面貌英俊却带着摄人的冷意和威严,紧皱的眉头在看到那个朝他飞奔过来的人时,才稍稍舒展。
“哥!”
姜渔接到姜平信息,一路从教室飞奔到校门口,欢快地仿佛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却在离姜平一米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软软地叫了声哥。
姜平的眉头彻底舒展,笑着张开手臂:“小鱼,哥哥回来了。”
和姜平拥抱的时候,姜渔再一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太奇妙了,他对姜平就是有种难以描述的天然的亲近感。
姜平放开他,细细打量:“瘦了,也高了。想哥哥吗?”
姜渔摸了摸鼻子,眼里带笑地应道:“想!”
“上车吧。”姜平拉开了副驾车门,“哥带你回家。”
姜渔顺势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姜平关上车门,脸上的笑忽然就不见了。从车尾绕到驾驶座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朝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扫了一眼。
十足的警告。
秦远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惊,不由小声嘀咕着:“姜少和他这个哥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怎么还这么亲密?”
一句话成功挑动了裴烈的神经。
“家主,咱们……”
裴烈把姜布才那毫无品味的请帖扔在一旁的车坐上,冷冷开口:“去姜家,赴宴。”
姜平从临城回来后先去警部汇报,然后去接姜渔,还没回过家。到了姜宅,姜布才自然是欢天喜地,差点老泪纵横。
姜丞也是一副恭谦模样:“大哥。”
姜布才为两人介绍:“儿子,这就是小丞,你的亲弟弟,我可算把他找回来了。”
“这次你立了大功,我本想风风光光为你办场庆功宴。但小丞提醒我,说你肯定不愿高调,还是简简单单的家宴最好。我想也是,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今天也算吃个团圆饭了。”
闻言,姜平这才抬眼看姜丞,拍了拍对方肩膀,淡淡地说:“有心了。”
看着姜布才和姜丞演这么一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姜渔觉得好笑,但在看到姜丞旁边的李薇薇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可没忘李薇薇这个八婆造谣他怀孕的事。
李薇薇和姜渔对视一眼,立刻别过脸,又在姜丞的催促下,唯唯诺诺叫了姜平一声大哥。
姜平离开前她还是姜渔的女朋友,现在却成了姜丞的未婚妻。在姜平的目光中,李薇薇的头一点点低下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姜布才见姜平面色不悦,赶忙打圆场:“快吃饭吧,我一早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海蟹和排骨。管家,快去把我珍藏的那瓶好酒拿来。”
落座之后,姜丞佯装惊讶地问:“小鱼,裴会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是啊!”姜布才后知后觉,“小鱼,裴会长呢?”
姜渔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他忙,公司加班。”
姜丞满脸惊讶:“我下午亲自给他送的请帖,他秘书转告我,说他一定会到。”
“什么?你给他送请帖?”姜渔顿觉大事不妙,后脖颈一阵发凉。
姜平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姜渔:“裴会长?”
姜渔刚要开口,姜丞抢先一步:“就是裴氏集团的总裁,华城商会的会长,裴烈。”
“裴烈……”姜平自然听说过裴烈,眉头拧得更深,“他为什么要来?小鱼,他和你什么关系?”
尾音刚落,管家匆忙跑了进来:“老、老爷,裴会长到了。”
“什么?还不赶快迎接!”
说话间,裴烈已经走进了餐厅。姜布才连忙点头哈腰迎了上去。
姜丞突然得意地笑了笑。这抹笑转瞬即逝,立刻被惊喜取代,行云流水,无缝衔接。
姜渔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回头看向裴烈。
裴烈穿着熨帖的西服三件套,外搭一件黑色及膝大衣,深棕色手工皮鞋,手握拐杖,仿佛英伦绅士,风度翩翩。但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姜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姜平也站起来。虽然不解,但来者是客,他还是礼貌地冲裴烈伸出了手。
“裴会长,久仰。”
“姜局长客气,我才是久仰大名。”
裴烈的语气意味深长,目光再一次落在缩着头,企图躲进姜平身后的姜渔身上。
“刚才如果没听错的话,姜局长似乎还不知道我和小鱼的关系。”
“小鱼。”裴烈顿了顿,竟然笑了起来,“不如你说说,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裴总你醋了,你完蛋了。
求收藏和评论~
比心~
第23章 交锋
=
这绝对是姜渔有生以来吃过的、最让他心梗的一顿饭。
“大哥,吃菜。”姜渔狗腿地给姜平夹了一块排骨。
姜平扫了一眼,没动。
坐在对面的裴烈冷冷地看着姜渔。
李薇薇受不了这明显剑拔弩张的气氛,借口不舒服提前离席。姜丞看热闹似的端着酒杯晃了晃。饭桌上,只有姜布才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热情地替裴烈布菜。
“会长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姜布才因为能请到裴烈,喜不自胜,三两杯酒下肚,有些飘飘然,“这段时间小鱼多亏了会长照顾,把小鱼交给会长,我、我放心!”
姜丞笑着附和,起身:“是啊会长。我代小鱼敬您一杯。”
“欸。”姜布才摆手,转头对姜渔说,“小鱼,你也一起敬会长一杯。”
姜渔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姜丞突然拦住他,对姜布才说:“爸,小鱼现在的情况……还是算了,这杯酒我替他喝了。”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又仿佛大有深意,全桌的人都看向了他。
姜丞故作惊讶:“你们……你们不知道吗?小鱼他……”
姜平的眼神突然一凛,眉心皱出了一道深深的褶,语气严厉地质问:“姜渔,你怎么了?”
连名带姓,已然到了怒火喷发的边缘。
姜渔莫名其妙:“我没怎么啊。姜丞,你有话就说,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姜丞仍保持着恭谦的微笑。
“我听说,只是听说。”他特意强调,欲言又止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处,“学校里都在传,说小鱼怀孕了……”
姜渔只觉得脑壳一下子炸了。
姜平已经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语气冷到了极点:“姜渔,你跟我出来。”
姜布才也惊了,端着酒杯看看裴烈又看看姜平,等人走远了才想起来喊:“儿子,你要把小鱼带去哪儿啊……”
姜渔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姜平:“哥,你慢点,你听我解释……”
姜平快步走出大宅,直到花园旁才停下脚步,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大力扯开。姜渔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就看到姜平的皮鞋在自己面前来回走动,显然是极力压着火。
“姜渔,你长本事了,大学还没毕业就敢跟男人结婚,现在还……”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我,还骗我说住在同学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哥,你别听姜丞胡说,我根本没……怀孕。”姜渔急忙辩解,在讲出怀孕两个字的时候,脸都红了。
他一个初吻都还在的纯情小处男,怎么可能怀孕?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啊啊啊?!
姜平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没……”
“没没没,绝对没!大哥你要相信我,都是姜丞想挑拨你和我的关系,才故意这么说!他想陷害我!”
事到如今,姜渔全明白了。难怪姜布才一直没跟姜平说,肯定是受了姜丞的挑唆,就是为了留在今天家宴,当着姜平的面,把这个雷彻底引爆。
姜渔恨不得冲着姜丞面前,对着那副虚假嘴脸来个回旋踢。
姜平心里舒服了点,但还是难以接受姜渔不声不响就跟裴烈结婚的事:“结婚的事呢,难道也是姜丞陷害你?”
“这……倒不是,但也跟姜丞脱不了干系。”姜渔一咬牙,索性把自己跟裴烈结婚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姜平。姜平在听到姜渔割腕和在医院被人换药的时候脸色完全变了,周身的低气压让姜渔差点喘不上气。
“哥。”姜渔拉了拉姜平的袖子,“换药的事我也没有证据,但自从父亲把姜丞找回来,他对我的态度完全就变了,我为求自保,只能和裴烈协议结婚。”
“我本来想告诉你,但你在外面出任务,我怕你担心,所以也没敢跟你说。”
“我和裴烈有共识,都是分房睡,连手都没牵过,根本不可能……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进入十一月,华城经历了两次降温,早晚寒凉,风吹入骨。姜渔刚才急着追姜平,没穿外套,被冷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
姜平身体素质好,没感觉,刚才又在气头上,此时才惊觉姜渔其实一直在发抖,正要回屋里拿衣服的时候,裴烈走了过来,将外套轻轻搭在姜渔的身上。
“你病刚好,不能吹风。”
语气堪称温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两人是对模范夫夫。
姜渔傻眼了。裴烈这是吃错药了,还是根本忘记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