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姜渔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谁。
裴烈。
裴烈的卧室在他正上方?
他一个骨碌爬起来,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开关门的声音响起,楼上又恢复了安静。
莫名的,姜渔想起在裴烈办公室听到的,那个疯男人说的话。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顾得上细想。如今回想,才发觉大有深意。
裴烈将父亲和继母送进监狱,华国人尽皆知,他心狠毒辣六亲不认的名声也由此而来。但为什么那疯男人会说,裴烈的母亲也是他害死的……
姜渔脑补了一场豪门大戏,再一次感叹,一入豪门深似海。豪门不易混,他还是赶紧滚回地球吧。
正想着,门外响起黎伯的声音:“小鱼,休息了吗?”
姜渔将门打开,就见黎伯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黎明低头看他的膝盖,有些心疼:“你这膝盖是磕哪儿了,都青了。这个药酒给你,洗完澡以后揉一揉,朝一个方向,不要来回揉,力道轻一点,别太使劲,等过两天啊这淤青就能下去。”
姜渔自己都快忘了膝盖上有伤,感动地接过药酒,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黎伯,您真好。”
当晚,黎伯去书房给裴烈送汤。裴烈拄着拐杖立于窗边,装作不经意问道:“给他了?”
黎伯笑眯眯地说:“给了少爷,我把用法也详细告诉他了。”
裴烈点点头,转身看向窗外。如墨的瞳仁看进漆黑的夜里。
从背影看,仿佛一座矗立在海边的静默的礁石。
—
在裴宅战战兢兢过了几天,姜渔摸清了裴烈的一些习惯。
比如他早上吃饭会习惯看报纸,不吃其他的,只喝一杯黑咖啡。比如他虽然冷漠,但从不乱发脾气,不打骂佣人。比如他喜欢吃米饭,面食很少碰。
最重要的是,裴烈似乎没有传闻说的变态癖好。
传言,裴宅的佣人都是年轻漂亮的男生,每□□不蔽体,供裴烈随时取乐。
姜渔只想说,屁哦。
他在裴宅这几天,除了他自己,再没见过其他男孩。
家里的佣人更是少得可怜,粗算不到十个人,一应40岁以上。要知道在姜家,光负责姜布才饮食起居的佣人就不止这个数。
传言果然不可信。
这几天观察下来,裴烈对他这个家里唯一的年轻男孩,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他白天很少在家,即便在家也是呆在书房,很少下楼,姜渔几乎不会和他碰面。
姜渔放下心来,又有些矛盾。
按照他的设想,他恨不得做裴烈身上的挂件,一天24小时不间断跟着他,这样才能找机会回地球。但他本身就有点畏惧裴烈,又怕自己的深情人设不小心升华为痴汉人设,引得裴烈怀疑,只得作罢。
这几天里,他和裴烈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说过的话还没有和秦远说得多。
为数不多接触的机会就是下午,只要裴烈在家,他肯定会被蒙着眼睛塞上耳朵,被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房间,坐上两个小时。
起初他还会紧张,但渐渐地就不害怕了。从偶尔漏进耳朵里的一两句话中,他隐约能猜到应该是跟裴烈的腿有关,但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让他“失明”又“失聪”地坐上两个小时,他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这天下午快四点的时候,秦远又来找他。
自从目睹姜渔奋不顾身扑向裴烈后,秦远对姜渔的观感也变了,对他深爱裴烈深信不疑。
出于保镖的职业敏感性,他最初对姜渔接近裴烈抱强烈的怀疑态度,也一度认为是姜渔设计一系列的暗杀是想接近裴烈。但不管他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姜渔和那些杀手之间的联系。
除非是姜渔太会伪装和隐藏,才能逃脱他的侦查。但秦远凭直觉否定了这种可能。
姜渔气质太干净了,看人的时候眼神澄澈,眼里带着笑。这些都无法伪装。
“姜少。”秦远道,有些不好意思,“还请你……”
姜渔看他手里的眼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等他说完,便干脆地走出房间,和他一起下楼。
秦远忍不住问:“你不好奇吗?”
换个其他人,每天被蒙眼塞耳,早就急了吧,哪里还会这么淡定。
姜渔这两天和秦远熟悉了些,笑了笑,语调轻快地说:“有什么好好奇的?秦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
伴随姜渔最后一句话,两人下到一层。恰好此时,电梯门开了,一身运动装束的裴烈从里面走了出来。
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健美的□□,清晰地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倒三角的黄金比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感。
配上利落的短发,深邃的面庞以及冷冽的眼神。
荷尔蒙爆棚。
简直帅爆了。
姜渔下意识捂住了嘴。
以往都是他到了复健室以后裴烈才到,裴烈走了以后他才被秦远从复健室带出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裴烈这副打扮。
裴烈要是穿成这样出门,得多少姑娘小伙往上扑啊。
姜渔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裴烈似乎从来不笑,连嘴角的肌肉都不动,永远冷着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又或者他想让所有人都怕他。
这种性格实在是劝退。
果然,裴烈冷漠地扫了姜渔一眼,目光在秦远手中的眼罩上停留两秒,什么话也没说,大步朝复健室走去。
—
复健室里,陈医生盯着监测器上微弱起伏的红色信号曲线,一旁的助理飞快记录着初始数据。
几分钟后,陈医生的目光从监测器上移开,看向裴烈。裴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开始吧。”
两小时的训练很快结束。裴烈的后背都汗湿了,汗珠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掉落在地毯上,晕湿了一片。右腿肌肉酥麻胀热的感觉,让他很痛快。
结束时,陈医生说:“裴总,您最近几次进展都很不错,如果能保持下去,右腿恢复行走能力是早晚的事。只是……”
他顿了顿,观察着裴烈的脸色,委婉建议:“只是那种刺激肌肉的针剂,您暂时还是不要用了,一是对肝脏负担大,二是容易形成依赖,对神经通路的恢复也会有阻碍。”
裴烈只要出门就会打针,今天上午刚打了一针,训练的效果就没有前几次理想。
裴烈面沉如水,轮廓很深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右腿,半晌后才道:“好。”
秦远送陈医生离开,裴烈又在复健室呆了一会儿。
复健室专门劈出一半区域放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堪比专业健身房。除了腿部外,裴烈也很注重身体其他部位的训练。
他今天感觉良好,便想再做几组上肢力量的训练。
在组间休息的间隙,裴烈侧头,无声地关注着复健室里的另一个人。
姜渔蜷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姜渔身高不矮,但体型偏瘦,此时头枕着椅子扶手,膝盖抵着胸口,身体蜷缩着,弓成婴儿的姿势。
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反而衬得皮肤白皙,唇色薄红。
椅子是木制太师椅,虽然宽敞,但又硬又硌,也不知道姜渔是怎么摆出这个姿势,又是怎么睡着的。
明明睡得不舒服,但嘴角还是微微翘起,是梦见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身后响起脚步声,秦远回来了。裴烈收回目光,举起哑铃又做了一组。
等他做完后,秦远才说:“家主,刘明用的□□查清楚了,不是本国货,流入华国的就那么几支。我打听了下,各渠道都没有刘明的购买记录,不排除是有人给他的。”
裴烈猜到是这个结果。刘明胆小怕事又视财如命,能有胆子杀他,肯定是有人许以重金。
是谁,不难猜。
裴烈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一瞬间变得狠戾。
秦远对于上次让刘明挣脱还耿耿于怀,愧疚地道:“家主,都是我没保护好您……”
缩在椅子里的姜渔突然动了一下。
裴烈摆摆手,示意秦远不必再说下去。
姜渔挠了下胳膊,手再次环在胸前,又跟小孩吃糖似的,咂么了两下嘴。
秦远忍不住笑了起来。
“家主,我看姜少对您是真——”秦远放低声音,顿了顿,把“爱”字咽回肚子里,“您看还需要……”
话没说完,但裴烈明白他的意思。
最初蒙上姜渔的眼睛,是因为不清楚他的目的而有所防备。更重要的是,裴烈不愿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普通人随意就能做到的动作,他付出千百倍的努力都不一定能做到。
在遇见姜渔以前,他遍寻名医,几乎所有医生都说,他的右腿恢复行走能力,希望渺茫。
几乎相当于判他死刑。
曾有人劝他:“你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不过一条腿而已,又不影响生活。甚至你杵一下拐杖,人们只会更加惧怕你,又何必那么在意?”
裴烈沉默无言,但不死心。陈医生团队主动愿意为他试一试。试了几年,收效甚微。
直到他遇到姜渔。
姜渔数次救他,还对他右腿的康复起关键作用。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姜渔。
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恐惧,没有人比裴烈更了解。
这不是他一贯对待于自己有恩之人的方式。
裴烈从那蜷成一团的身影上移开目光,盯着正前方几乎覆盖一面墙的镜子里,那个面容冷峻的自己说: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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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渔:拒绝痴汉。
求评论和收藏,么么哒~
这文其实已经写到30章了,我码字速度挺快的嘿嘿,大家放心入坑,多多收藏~
第10章 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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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渔在裴宅苟了几天,云景的信息轰炸就持续了几天。
核心话题只有一个:为什么他还不去上课。
在姜渔把感冒发烧肚子疼轮番用了一遍,黔驴技穷马上开启循环模式的时候,姜平的电话到了。
电话那头,属于成熟男人特有的声线传来:“小鱼,怎么不去上课?”
同是低沉的嗓音,不同于裴烈字句都透着冷意,姜平的声音很暖,很有力量,让姜渔觉得温馨和安全。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明明姜渔从未见过姜平,和对方也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就是觉得亲切。
“大哥,”姜渔声音软软的,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亲昵,有气无力地说,“我可能吃坏东西了,肚子疼。”
为求逼真,他把电话放在一边,开了公放,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两圈。
姜平紧张起来,语速明显加快:“严重吗?看医生了吗?”
“不用不用。”姜渔赶紧说,“我已经好了。谢谢大哥。”
“好。既然身体好了,那就回学校上学。”姜平顿了顿,语气少有的严肃,“不要有其他想法,无论如何学业一定要完成。”
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姜渔只好先答应下来。
挂电话前,姜渔画蛇添足地哼唧了两声。姜平皱了皱眉,到底不放心:“小鱼,你是不是急性肠胃炎?你在家等着,我打电话让医生去看看。”
姜渔愣了下。听姜平的话,似乎还不知道他和裴烈结婚,已经搬出姜家的事。
难道姜布才没告诉他?
万一姜平真的让医生去给他看病,发现他不在就麻烦了。
但他又不敢说实话,只好半真半假地说:“大哥,我不在家,我这几天一直住在同学这儿……”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姜渔的心提了起来。终于,姜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住家里也好。等哥哥回家,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好呀。”姜渔回答得很干脆,心想反正等姜平回来,他肯定已经回地球了。
他又觉得有些遗憾,见不到姜平真人,只能从照片一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的风采。
姜渔本想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跟裴烈说去学校的事,结果裴烈不在。
黎伯见他到了晚上还坐在客厅,又一直朝门的方向看,问道:“你在等少爷?他临时有事出去了。”
姜渔点头,把自己明天要去学校的事告诉了黎伯。黎伯说:“这个好办,我让司机明天送你去。”
艰苦朴素惯了的姜渔忙摆手:“不用麻烦,我自己坐公车或者地铁去。”
黎伯笑了起来:“最近的公交站还在山下,离城里还老远,你一个人坐车多费工夫。这事我就能做主,不用请示少爷。”
姜渔不好拒绝:“谢谢黎伯。”
“快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让司机在门口等你。”
一脚踏上楼梯的时候,姜渔又觉得不妥。裴烈毕竟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临时住客,要用车的话,总得亲自跟裴烈说一声才算礼貌。
再说,协议也规定,他去哪里都要向裴烈汇报。万一不打招呼就走,惹恼了裴烈,单方面毁约就完蛋了。
颇具契约精神的姜渔又返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准备等裴烈回来当面跟他说一声。
—
因为梅石广场的排水出了点问题,裴烈匆忙赶去处理,回来时已是深夜。
自从开始康复训练后,他听从陈医生的建议,再也没打过针,出门都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