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宫时在哪儿,他看到谢彦就在旁边,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看到付柏一脸焦急,还时不时看他,谢彦顿了一下,“付叔,怎么了吗?”
听到谢彦的声音,付柏身体僵了一下,他紧紧攥了一下手,心里面的愧疚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要怎么告诉这个刚刚来到宫家不久的人,外面那些宾客,想让他为欢迎娄一青回来而演奏呢?
“都不是外人,怎么了?”宫时沉默了一会,伸手拍了拍付柏的肩膀后,继续说,“付叔,外面有人为难你了?”
“不不。”付柏连忙摇了摇头,想到谢彦来宫家这段时间,对他一直很好,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外面那些人,想让谢先生为欢迎娄先生进行演奏。”
让他为欢迎娄一青而演奏?
谢彦轻挑了一下眉,他在付柏时不时看向他时,就知道付柏一会要说的事情,对他而言并不好。
他很想看看宫时是什么反应,但眼前的人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我刚才告诉他了,付叔,你不用想太多,一场演奏而已。”宫时收回手,淡淡扫了一眼谢彦后,开始吩咐人去抬屋里面的钢琴。
“对,一场演奏而已,谢彦,你不要误会。”娄一青说完,腼腆的笑了笑。
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娄一青,谢彦抿唇回了一个笑容,“当然。”
他并不认为娄一青是好心多说这些,毕竟他不是对谁都放心。
跟着宫时安排的人,将钢琴放到要进行演奏的地方后,谢彦拉过一侧准备好的座椅,稳稳做了上去。
周围的人虽然很多,但并没有几个注意力在他这边。想要让他欢迎娄一青,可能只是那些人想看戏。
一个本应该在音乐坛上大放光彩的人,在最有名气的时候,选择了暂时退隐,和另一半相守。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声明,他感觉到了有些可笑。看着眼前他最爱的钢琴,谢彦心底泛起阵阵苦闷。
他现在……怎么也下不去手去触碰。
从白青山失去亲近的人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最害怕疼痛的他,现在却最渴望被人狠狠对待。
但在内心最深处,却又想拥有新的一段生活。
他喜欢长相清冷的人,这种人,能够给他一些心理安慰,让他认为,以后不会再尝试失去什么的痛苦。
一年多的时间,他和宫时的相处完全符合他的期望。不论是宫时那张脸,还是宫时能够在一些时候,压制住他内心的痛苦。
“谢彦,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迟迟等不到谢彦开始,娄一青有些着急的抓了一把坐着的软垫。
听到娄一青这么说,宫时抬了抬眼。那层高阶上面坐着的人,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悲伤,被他收入眼底。
宫时微微愣了一下,他从没有见过谢彦这样,就算是被他折腾狠了,谢彦也不会有太多表情流露出来。
眼前的人,有的最多的,就是温柔的笑容。尽管那笑容里面,掺了很多假。
听到下面催促的声音,谢彦回过神,收敛起刚才没来及掩饰的神色,淡淡笑了一下后,才开口,“不好意思,刚才怕打扰到你们聊天。”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闭了嘴。他们自知理亏,急匆匆让人演奏,自个儿却聊的热火朝天……
听到周围安静下来,谢彦轻抿了一下唇,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娄一青,脸上有的不是软弱好欺负的表情,而是愉悦,像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美味的猎物一样。
听到细微的“刺啦”声,谢彦轻皱了一下眉。
就在他想起身确认钢琴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按住的琴键,冒出了电火花。
他想抽回手时,已经晚了。
整排的琴键,像是被安了定时/炸/弹一样,齐齐发生了断裂、弹飞,再到最后的轻微爆炸。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付柏,看到谢彦两条纤细的手腕被划出道道血痕,付柏的脸都白了。
从发生这一幕,到有人拨打救助电话,用了接近五分钟。
从一开始的以为出现这些不过是效果,再到后面真的产生惊慌。
这期间,没有人敢上高阶看看发生了什么。谁都害怕那架钢琴,会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手腕传来刺痛感时,谢彦就起身退开了。但他退开的速度,远远不及琴键划伤他的速度。
钻心的疼痛,让谢彦感觉身体都在发抖。他穿的并不厚,但身上却已经出了汗。
听到琴键断裂发出的响声时,宫时并没有在意。
但在他看见,谢彦身上白色的西装,被鲜血染红,忍不住轻皱了一下眉。
看到宫时想起身过去,娄一青连忙拉住了宫时的袖子,“小时,你别过去。我总感觉那架钢琴会炸,可别伤到你了。”
宫时半眯了一下眼,不再动弹,
他承认他只重视自己,其他人有什么小伤小毛病,对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但站了一会,宫时扯开了被娄一青拉住的袖子,“你在这儿等着,别过去。”
看着空空的掌心,娄一青愣了一下。但想到宫时和他说话的语气中,含满了柔情,便没多想。
他只觉得,宫时是不想惹上一些麻烦,所以不得不过去看看谢彦的伤势。
毕竟,外面传了三年的话,都是宫时对他爱而不得。
“外面下雨,我先带你简单处理一下。”看着谢彦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脸,宫时抬了抬下巴,“从那边出去。”
听到宫时冷淡的话,谢彦并没有动弹,而是安安静静看着被琴键割到几乎露骨的手。
他最先想到的,并不是钢琴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问题。而是,他的手是不是废了。
他已经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如果连这双手也失去了,连他最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再继续做,那他还有什么……
谢彦正失神的想着,就觉下巴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等茫然抬起头时,他就对上了宫时那双已经有愠怒的眼睛。
“谢彦,我刚才说过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将眼前的人完全挡住,身后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讨厌在设计好的计划中的人,会不受他的控制。
如果谢彦出事的事情传出去,那他们宫家,一定会受到影响。
谢彦缓了片刻,才点了一下头。他现在连淡淡笑一下都做不到,更别提有力气回想刚才那些话。
但在跟着宫时绕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后,谢彦忽然不那么在意了。
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了,再多一样又能怎么样?
那些痛都可以借住别的方式强压下去,大不了,他以后一直躺在床上任宫时折腾。
“伤这么重吗?”走到摆放药箱的地方,宫时低头扫过谢彦的伤口,愣了一下。
他刚才都没有仔细看,现在瞧一眼,都感觉头皮发麻。
听到宫时这么说,谢彦低下头,静静看着还在冒血的手,扯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先简单包扎一下,缝几针就好了。”
原本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宫时,拿着绷带的手僵了一下。
上面的伤口,不止是缝几针就能解决的。
但在想到眼前的人似乎也没这么在意后,宫时才顺着谢彦的话,敷衍的应了一声,“止住血就好了。”
第06章 金丝雀。
雨还在下。
昏暗的房间中,宫时静静看着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谢彦。
这是他替谢彦简单包扎后,私人医生又进行麻醉的第三个小时。
跟前的人呼吸很轻,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今天来这儿的宾客,因为谢彦出了事,提前离开了。
对于那些人临走时虚假的关心,他只回应了一句,“谢彦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但实际上,谢彦的手以后能不能拿起一根轻轻的筷子都是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没了双手,就没了利用的价值。
但这个人的身体,能够让他发泄出最原始的欲望。磨合这方面,并不是一周、一个月就可以的。
“嗡——”
听到手机传出震动声,宫时被迫回过神。看清床上的手机是谢彦的,而来电显示邱雨,宫时难得愣住了。
为了方便稳住娄一青,他特地买断了最新出的钢琴。而设计出来钢琴的人,正是邱雨。
他倒是看到过一些传闻,邱雨设计出来的钢琴,大多数都是为一个家人定制的。
想到这个“家人”可能是谢彦,宫时眼底布满了阴霾。
他不喜欢不干净的人在身边。
为了弄清楚邱雨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宫时很快点了接通。
“你好,请问你认识邱雨吗?”
“我们看到邱雨最后一次回复消息,是在两个小时之前。他是给您回复的,就语气而言,很像朋友。”
听着对方严肃的声音,宫时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回应,“认识,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麻烦你来中心医院一趟,是这样的,您的朋友因为开车太快……”
对方把所有要说的话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但宫时拿着手机靠在耳边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人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当场死亡。”
将通话记录删除后,宫时点开了两个小时之前收到的、还没有点开的短信。
[雨:这路太堵了。]
[雨:你在宫时那边没被欺负吧?]
他面无表情盯着看了两秒,在放下手机时,按下了删除。
——
慢慢转醒已经是下午一点。
看到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谢彦轻抿了一下唇,垂眼看向他几乎失去知觉的手。
被纱布层层包裹,没有留出一点皮肤。
他不信那架按时保养的钢琴会突然出现问题,想到娄一青着急让他演奏时的模样,谢彦忍不住心生寒意。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谢彦只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就用胳膊按下把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准备下楼时,谢彦听到有人在喊他。
扭过头,看清身后的人是抱着一堆保养品的付柏,谢彦狠狠咬了咬牙,才扯回一点理智,“付叔。”
“怎么下床了?谢先生,你这种情况,应该再去休息休息。”看到谢彦苍白的脸,付柏有些心疼。
他知道付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他看到手上的伤痕起,他就知道手已经废了。
谢彦摇了摇头,想离开。但在想到放置钢琴的地方有安装好的微型摄像头,又恢复了一些活气,“付叔,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他现在手不能动弹,没办法调监控。整个宫家,他能相信的人,除了付柏和宫时,没有别人。
“谢先生,不管什么事情都不麻烦,你吩咐就好。”看到谢彦隐忍的表情,付柏心里面有些疑惑。
等跟着谢彦走到监控室后,付柏才明白过来是要干什么。
他其实很担心,如果监控画面出现的是让人不能接受的,谢彦会不会想不开。
宫时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这种处处都要提防身边人的家庭长大,即便他做出了偏激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布满茧子的手掌,落在调监控的鼠标上,付柏心底有些虚。
如果宫时真的为了控制好新来的人,折断了谢彦的“羽翼”,又被谢彦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可不管怎么样,谢彦的手出现了问题,他有权利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一会,付柏沉沉叹了一口气,把监控调到了谢彦指定的时间。
看到画面中只有谢彦和娄一青两个人,付柏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眼睛瞪大了一些。
画面中,谢彦离开没一会,娄一青就按着琴键开始做起手脚。
虽然过程不算漫长,但付柏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虽然看不清娄一青塞了什么东西进去,但能够肯定的是,谢彦出现意外,是娄一青干的。
“付叔,可以帮我给宫时打一个电话吗?”看着监控画面上的内容,谢彦心底异常平静。
他刚才就已经猜到,这一切都是娄一青搞出来的。看到确实如他所想那般,心里面也就少了些吃惊。
付柏回应了一声,连忙起身掏出手机,给宫时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通了。
“那架钢琴出现问题,是娄一青做的。”看着付柏举到他面前的手机屏幕,谢彦耐下心,平静地说。
另一边的宫时,沉默了很久才回应,“这件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举着手机的付柏,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谢彦静静站了两秒,看到付柏担心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付叔,他这么喜欢娄一青吗?”
付柏身体僵了一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看得出来,宫时并不喜欢娄一青。尽管宫时装的很像,但对于看过宫时所有伪装的人而言,那些感情不过是像喝水一样简单,都是轻轻松松演出来的。
可他不能说出来,毕竟,两家人的关系维持了很多代。如果因为别的事情,和娄一青发生矛盾,恐怕两家的长辈,都会从久居的外国赶回来。
想到这两家当家的人,付柏心跳漏了几拍。
——
挂断电话,担心谢彦还会再打过来烦他,宫时直接关了机。
他现在心里面很乱,因为谢彦的出现,一些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