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诏渊看了看赵世明,又看了看赵太太,在心里慢慢盘算开来。
就在他暗自思索的时候,赵世明和赵太太的争吵也终于结束了。
“啪——”
伴随着赵太太不可置信的神色,赵世明斩钉截铁地说:“赵家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一介妇人多嘴!”
“你打我?”赵太太捂着脸,声音尖锐得像是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划过,“你居然敢打我?!”
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但那愤怒大部分却是朝莫诏渊而去的。
嗯,放过出轨又打人的渣男,集中火力怼私生子,这逻辑没毛病。
莫诏渊并没有把赵太太放在心上,毕竟赵太太一不是气运之子二不是报复对象,她的瞪视完全不会给莫诏渊带来任何影响。但是,赵流徽就不一样了。
“爸、爸爸……”顶着十七岁少年赵流徽的壳子,莫诏渊睁着那双委屈吧啦的小鹿眼,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赵世明的西装下摆,“要不然我还是不要回家了,反正我之前也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就不要惹阿姨生气了……”
他这一说不亚于火上浇油,赵世明脸色很明显阴沉下去:“你是我的儿子,她难道还能不让你认祖归宗?”
按照现在的法律,她当然能。
“可是……”
少年还想劝什么,却被赵世明态度强硬地打断了:“你要是对赵家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离开赵家回冯家去!”
赵世明的目光是那样冷酷,就好像赵太太再说下去就要把她赶回娘家似的。赵太太冷不丁觉得有些心慌,如果被赶回冯家,她就真的半点脸面也没了!
“你……”她一咬牙,最终还是让步了,“让他在赵家住下也就算了,总归不是养不起这么个人。但有一点,继承权永远是冯卓和冯简的!”
在继承权一事上,赵太太是不会妥协的。赵世明并不打算和她继续争执下去,略一点头答应下来。
赵太太心里仍然憋着火气,狠狠地瞪了莫诏渊一眼,转身上楼。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一般,她将门关得极响,“嘭”的一声,饶是赵宅隔音效果,楼底下的人听着都仿佛在耳边。
“别管她。”赵世明柔和了表情,对着莫诏渊温声宽慰。接着他叫来了赵宅的老管家,吩咐管家给莫诏渊准备房间。
“小少爷,请跟我来。”老管家的态度不算殷勤,却也没有怠慢。莫诏渊跟着管家走上别墅三楼,来到属于赵流徽的那个房间。
“您对面是大少爷的卧室。”老管家说道,“大少爷如今不常回家住,但也请您不要私自进入他人的房间。”
“嗯,我知道的。”莫诏渊乖巧点头。目光触及少年纯净的眼眸,老管家原本严肃的表情也微微缓和了一些。
不管他母亲如何,小少爷终归还是老爷的孩子。
管家这样想着,又似安慰般叮嘱了一句:“二少爷性子有些冷淡,小少爷若是和他打招呼没得到回应,请不要误会是二少爷不喜欢您。”
“我知道了,谢谢管家伯伯。”莫诏渊朝管家露出一个微笑,两个小梨涡显得十分可爱。
管家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唇角:“小少爷有事的话可以叫我,那么,请容我先告退了。”
莫诏渊笑着目送管家下楼,一直到对方彻底看不见身影,他才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走到房间内巨大的穿衣镜前,对着镜中的少年微微一笑。
通过这一次小小的交流,莫诏渊发现赵流徽的身体还是很有优点的。赵流徽虽然五官精致,却是那种没有侵略性的长相。他拥有一双怎么看怎么可怜的小鹿眼,再加上颊边的两个梨涡,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无辜,甚至于会让人不由自主便心生怜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这样一张脸还能被人泼脏水到被当做恶毒之人,原主也实在是有些不知事。
亦或者……是气运之子道行太深的缘故。
莫诏渊只知道大致剧情,赵流徽是无辜的、被冤枉的,通过剧情走向,他对是谁泼的脏水有所推测。但在真正和他人接触之前,莫诏渊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真实。
不过,也不需要太着急,吃晚饭的时候肯定能见到赵冯简。
第3章 3.1.2
赵家自诩“世家大族”,旁的暂且不说,规矩倒是定了一堆。
晚上七点一刻的时候,老管家过来告诉莫诏渊七点半准时开饭,还特意反复提醒“不得迟到哪怕一分钟”,否则老爷会生气。
莫诏渊在七点二十五分时就来到了餐厅,此时赵家四人除了大少爷赵冯卓之外,都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前。见到莫诏渊,赵太太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
听到这声冷哼,气运之子赵冯简抬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莫诏渊,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赵世明倒是十分和蔼地招呼了莫诏渊,语气亲切地说:“这是你二哥冯简,来,流徽,坐到你二哥身边去。”
赵宅的餐厅摆了一张有些夸张的长桌,赵世明坐在主位,赵太太坐在他左手边,赵冯简坐在赵太太下首。餐桌上还有两处摆了餐具却没有人的位置,一个在赵世明右手边,另一个就是赵冯简身旁了。
这座次可以算得上地位分明,赵家家主高居首座,当家太太和嫡长子一左一右,作为次子的赵冯简再往下一个。至于私生子赵流徽,那就得更往后了。
莫诏渊在赵冯简左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不乱看,只垂着眼眸乖巧地盯着面前的餐具。餐厅中安静得可怕,没有半点声音,平白让人感到压抑。
大概又过了一分多钟,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家大少爷赵冯卓回来了。
赵冯卓和赵冯简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面容相似,只不过赵冯简的五官更柔和些。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三件套西装,比起还在读高中的赵冯简多了几分精英气息。
瞥见骤然出现在家中的陌生少年,赵冯卓微微皱起了眉,眼带疑惑地朝赵世明看去:“父亲,这是……?”
“是你父亲今天带回来的私生子。”不等赵世明回答,赵太太便抢先开口。她口吻鄙夷,还特意在“私生子”三字上加重了读音,
“你说得什么话!”赵世明低声呵斥了赵太太一句,转而对赵冯卓说,“这是流徽,你三弟。”
被赵太太给下了面子,赵世明脸色有些不好。就算他按捺住了些许情绪,声音仍然显得有些生硬。
赵冯卓不动声色地看了莫诏渊一眼,对上了少年湿漉漉的澄净眼眸后。那双眼睛充满了期待,让赵冯卓下意识便有些心软。他对着少年微微颔首,当做是打招呼。很快,赵冯卓就收到了少年堪称灿烂的笑容。
看到大儿子和丈夫私生子的这番互动,赵太太十分不满:“冯卓!那只是一个私生子!”
赵世明听到赵太太的话,眉头一皱。但索性也差不多到七点半了,他到底没有再和赵太太吵起来,只对着赵冯卓沉声道:“坐下吃饭。”
七点三十分。
管家带着几个佣人将菜肴端上餐桌,在赵世明说了“开饭”之后,几人才开始动筷子。莫诏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他感觉到吃饭时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却无法肯定那道目光来自何人。
应该不是赵太太。虽然赵太太很讨厌赵流徽,但她对私生子十分不屑,讨厌归讨厌,却不会一直盯着看。而且说起来,他并没有从那道目光中感觉到恶意。
莫诏渊希望是赵世明,因为这样还多少能够说得通。赵世明对赵流徽心存利用,会用炽热的目光注视他勉强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若是其他人……
无论是赵冯卓亦或者赵冯简,莫诏渊都无法用已知的信息去解释这样的眼神。
赵流徽和赵家兄弟先前并不认识。他们不过是初次见面,除了异母兄弟以及“私生子”与“婚生子”的立场分别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联系。
什么人会在吃饭时,用这样炽热的眼神去注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还是说,赵流徽和赵家兄弟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
这种“疑似失控”的感觉令人不快,莫诏渊忍不住再次回想了一番剧情中和赵家兄弟有关的部分。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赵流徽和赵家兄弟的接触并不多。
赵流徽的母亲只不过是赵世明众多情人之一,并不是什么“真爱”,而且早在五年前就去世。赵流徽刚来赵家时可以说是相当拘谨的,整个人都很安静,和赵家兄弟之间基本上没有交流。
而赵家兄弟,尽管不像赵太太那样鄙夷不屑,对赵流徽的态度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从未有过那样炽热的目光。因此,可以排除“见到私生子弟弟激动难耐”的可能性。
重新翻了翻剧情仍然一无所获,心中的好奇却越发浓厚。莫诏渊忍不住抬起头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却对上赵冯简若无其事的冷淡面孔。在发现他看过来之后,赵冯简立刻做出了一副“你干嘛看我”的样子。
啧,气运之子。
莫诏渊眨了眨眼睛,朝赵冯简腼腆地笑了笑。
赵冯简见状,干脆地扭过头去,并不搭理他。然而,那染上薄红的耳尖却暴露了赵冯简冷漠表象下的真实心情。
只不过一个照面,莫诏渊就对赵冯简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这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或许还有些别扭。
嗯……眼前这个气运之子看起来似乎还挺单纯。
不过这也不算出人意料,毕竟赵冯简如今还在读高中,怎么说都是象牙塔中的孩子。比起赵冯简,莫诏渊其实更加在意另一个气运之子——早早进入商界崭露头角,有“卫七分”之称的卫家大少爷卫疏风。
是的,卫疏风正是那个日后会对赵冯简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主角攻。作为主角攻,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他出身帝都卫家,是孙辈里的第一人,深受卫老爷子喜爱。
虽然卫家同冯家一样,都在帝都,但要论实力底蕴,卫家可比冯家厉害多了。卫家不仅在商界鼎鼎有名,在政界也有好些人脉。
不仅家世出众,卫疏风本人也相当优秀。“卫七分”一称,便是说他一个人就把世家小辈中七分灵气聪慧给占了。尽管这种称呼难免有夸大之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卫疏风的确是个不可小觑之人。
直白来说,莫诏渊心里更倾向于“赵流徽被人泼脏水”一事是卫疏风干的。尤其是在他和赵冯简有了简单接触之后,莫诏渊对卫疏风的怀疑就更深了——毕竟赵冯简看起来真的还只是个单纯别扭的孩子。
当然,人都是会变的,莫诏渊现在想了这么多,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很快就收回了注意力,安安静静地等待其他人吃完饭,这才起身离开餐厅。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莫诏渊开始整理房间。赵流徽从前的东西没有一个被带到赵家来,卧室内的一应物品——无论是换洗衣物还是洗漱用具——都是全新的。
这对莫诏渊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他也不喜欢用别人的旧物。不过同样,他也有自己的习惯,因此物品摆放之类的,还是需要理一理——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没事情做。
将屋内物品做出一定调整后,莫诏渊整理好不需要的东西,打开门想要下楼扔掉。他记得管家之前有说垃圾放在房间内、或者拿到一楼储藏室门口都可以,相比较把垃圾遗留在卧室中,莫诏渊并不介意多走几步。
或许是巧合,当莫诏渊重新走到三楼、并打算推开门进入卧室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并不算响的开门声。
哦,当然不是因为他自己。他的手距离门把还有一段距离,发出这个声音的是二楼的某扇门。
莫诏渊停住了动作,很快,楼下便传来了赵太太略显尖锐的声音。
“真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带回家,还想把他记入族谱!我看他对那小私生子都比对你们好了!”她对着自己的儿子抱怨着,语气愤愤,“你大哥也是,之前在餐厅里还对着那小私生子笑了!”
很显然,赵太太抱怨的对象是她二儿子赵冯简。随着她话音落下,赵冯简冷淡的声音响起,似乎透着些许淡淡的无奈:“母亲,父亲自有打算。况且虽然流徽是私生子,但这种事情怎么都算不到他头上去”
发现小儿子也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赵太太的火气“腾——”的就起来了。不等赵冯简把话说完,她便厉声打断:“怎么就不能怪他!他要是真的有骨气,就不该跟着你爸回赵家!当年那女人自甘下贱要做人情妇,如今她死了,还留下一个也上赶着要做私生子的儿子!”
“母亲!”赵冯简听着赵太太越说越不对,他心头闪过不耐,压低了声音,“毕竟是父亲的儿子,您这样说父亲会生气的。”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您也说了,流徽的母亲去世了,想来父亲因为这个才将他带回赵家抚养的。”
或许是赵冯简的劝说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赵太太对赵世明的心情有所顾忌。总之,赵冯简这番话说完,赵太太略有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几声,倒是没再讲下去。
没过多久,二楼便先后响起了两道关门声。
莫诏渊又等了一会儿,确认赵太太和赵冯简都进入各自房间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走进去。
赵太太以为赵世明把赵流徽带回赵家,是因为赵流徽母亲去世、无人抚养,事实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