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点燃的不光是温暖,还有希望。
第91章
这日, 蛮荒之地下起了第一场雪。
肖倾携着一身冰雪回到洞穴里,揉了揉冻僵的脸,露出一个近乎澄澈的笑:“喂, 我今天去打劫了些东西回来, 这个冬天不用到处奔波了。”
蛮荒无光, 这样好看的笑没人能看到。
陆谨之正在打磨石碗,听见声音头也没回, 肖倾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哼着小曲将打劫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堆放在角落里, 坐着休息了会, 听见磨石的嚯嚯声,便跟着节奏哼着曲子。
陆谨之烦躁地停下手上的活, 冷声道:“滚。”
肖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除了滚还会说什么啊?”
陆谨之不理他, 继续磨着石碗,只不过这次肖倾并没再哼唱了。
肖倾让系统将他的声音换成了以前当明星时候的声线, 陆谨之认不出他,就像是原文中温雅那个小哑巴待在陆谨之身边陪伴他那么多年,陆谨之也认不出一样。
肖倾垂着眉眼,心不在焉地用稻草编织了一只小蚂蚱, 编完后又打散了重新编其他的动物, 他手指冷得僵硬, 但动作却很快,最后成型的是一只纸鹤。
眼前一抹黑,肖倾也不知道这只纸鹤编得像不像, 想打散,但手指却无法执行,正呆着,山洞外传来一声兽类的咆哮,接着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小王叭你给我滚出来,老子今天非卸了你不可!”
肖倾弯着眼睛笑了,出了山洞,对着声源处喊道:“尤老大回来啦,你的部落被我打劫了个干净,你开心吗?”
“你个小王叭蛋,趁老子不在趁虚而入,还给你嘚瑟坏了,今天我就告诉你谁才是这片山头的爹!”
“啧,你这人,还赶着给我当儿子呢。”
肖倾将意识力放出去,能感应到对面一共有近百人,他压了下手指骨,嘴角翘着笑,觉得能应付。
尤老大被他气得七荤八素,大喝一声,领着带来的壮汉,手拿石棒一窝蜂涌了上去。
......
半个小时后,肖倾站在人堆成的小山尖上,打趴最后一只顽强的小强,为这座人山添砖加瓦,尔后屁股一坐,刚蓄了点力气打算爬起来的尤老大被他坐得又趴了回去,眼冒金星。
肖倾晃着二郎腿,手指扎进身下那人的头发里,扯着头发将他的头拎起,调侃道:“乖儿子,叫爹爹。”
尤老大宁死不屈:“你杀了我吧!”
“那怎么成,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玩伴了。”
肖倾弯着眸子笑得真诚实意:“而且我似乎跟你说过,找我打架不许来这片山,你是忘记了?”
尤老大啐了一声:“你有病?!”
肖倾毫不在意尤老大的辱骂,但听到尤老大提起陆谨之的时候眼神黯了下来。
“那不过是个废物,你守着他有啥用,干脆来我们部落,吃香的喝辣的供着你!”
肖倾冷冷道:“说谁废物呢?”
尤老大是个能豁出命的人,一点也不怕他话里的威胁:“呵,我跟他交过手,灵海都废了,不是废物是什么?还是那种一辈子都翻不起身的废物!”
尤老大故意将声音说得很大,肖倾一肘子砸在尤老大脑袋上,一下下砸着,直到尤老大再说不出话为止。
肖倾站起身,擦干净脸庞溅上的血珠,犹不解气得踢了他一脚,将尤老大从人山尖上踢了下去,落地受摩擦力倒飞出去了几米。
“以后谁再敢说,我就让他也成为废人!”
嗓音低哑,杀气毕露。
尤老大勉强支起身体,啐了一口血沫。
-
肖倾到水潭将身上的血气洗干净才回小山洞,如今寒冬腊月,肖倾清洗一番后冷得受不住,哆着手点燃火堆,裹在兽绒皮里烤火,直到将自己烤暖和。
陆谨之依然在磨石碗,已经快成型了。
肖倾喊道:“喂,给我也磨一个呗。”
肖倾打劫回来的东西里有石碗和木筷,但是他就是想陆谨之也给他磨一个一样的,两个碗放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开心。
陆谨之没理他,仿佛身边没有这号人。
肖倾也很顺便得转移了话题:“我有个法子解你身上的蚀骨之毒,你想不想听。”
嚯嚯的声音顿了下,又恢复如常。
肖倾转了下眼珠子,明白了:“那这样,你给我磨个石碗,我就替你解毒,当是交易。”
最终,肖倾如愿以偿,拿到了陆谨之给他磨的石碗。
肖倾将两个碗叠着放在一起,眉眼弯弯的,翘着的嘴角一直没落下。
这天连下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肖倾单方面再三向陆谨之保证,今天就给他解毒,尔后出门去找所需的药材。
临走前,陆谨之终于开口说了句除了滚以外的话:“我没企望你能解。”
或许是太久没说话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但肖倾却觉得无比好听。
肖倾笑着道:“能说话嘛,能说话你就多说点呗。”
出了山洞,刺骨寒风袭来,肖倾裹紧身上的兽皮,并没有去森林里找药,而是去了周边的部落。
其实“今天”这两个字在目前的情况下并没什么意义,睁开眼也是天黑,闭着眼也是天黑,甚至没有计时的法子,所以有的一天可以格外漫长,有的一天也可以十分短暂。
而肖倾说的这个“今天”,就是属于漫长的那种。
等他再回山洞的时候,陆谨之正在睡觉,肖倾虽然将动作放得很轻,但陆谨之依然很快转醒,坐起身握住床边的石刀。
肖倾道:“是我。”
陆谨之太过警惕,睡觉的时候肖倾有一点动作都能把他惊醒。
肖倾走过去,将揣在怀里的罐子递给他:“喝了吧,喝了睡一觉就能好了。”
陆谨之没有接,肖倾只好捧着药罐给自己灌了口,一抹嘴角:“没毒,你可以放心。”
浓郁的药香在小山洞里弥漫,陆谨之依然没接。
这药是真的苦,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肖倾恶声相向:“我要是想害你,哪用得着这么多弯弯绕绕,喝不喝随你,反正我报了你给我磨碗的恩情了!”
肖倾将罐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便爬到自己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
过了很长的时间,黑暗中才复又传来声音,陆谨之抱着罐子将药喝了。
活着发霉,还不如拼一把,拼输了大不了烂在土里。
肖倾甚至能听到陆谨之心底的冷笑。
肖倾睁大眼看着无际的黑暗,眼眶有点热,他轻轻吸了下鼻子,将自己卷缩起来。
旁边的动静停下来后,肖倾在心里默数到九百九十九,问道:“喂,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陆谨之经常视他无物,肖倾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中招,又等了一会,确定身后没有动静,肖倾窸窸窣窣爬起来,磨蹭到陆谨之的床铺旁,伸手想探一下他的呼吸频率,手腕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住。
肖倾没有防备,双手被陆谨之反剪在身后,尔后天旋地转,陆谨之将他压在了身下。
“你糊弄我?!”
肖倾挣扎了一下,陆谨之的力气虽大,但若是用灵力,陆谨之根本制不住他。
陆谨之冷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究竟想做什么?”
肖倾仰着头呼了口气,脸有些红:“我就是看你睡了没。”
陆谨之手上用力,捏得肖倾手腕生疼。
僵持许久后,陆谨之放开了他,干净利索道了声:“滚。”
肖倾爬回自己的床上,却听陆谨之在他身后说:“滚,是离我越远越好的意思。”
肖倾咬了下嘴角,另一边嘴角上挑咧开一个笑:“我就要缠着你。”
他笑得坏坏的,像是调戏好学生的无赖。
肖倾转身将放在石桌上的罐子拿起,仰头灌了满口药汁,毫无征兆的,凑进陆谨之,将药汁灌进了他口中。
陆谨之皱着眉,往后退,肖倾一手制着他退避的后脑勺,一手捏着他下颌,强制灌了进去。
陆谨之猛地将肖倾推开,撑在床沿连连咳嗽,气得七荤八素:“我会杀了你。”
肖倾吸了下鼻子,撇开头,声音轻轻的,近乎温柔:“等你好了,我让你杀。”
黑暗无声,一眼万寂,他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模样,浓稠的黑暗让心跳声放大,甚至能听到花朵绽放的声音。
肖倾轻轻抱着陆谨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叫辰,星辰的辰。”
像是坠入深渊,看不到一丝光,磨灭了所有希望。
封闭的内心有一角轰然塌陷,爱在废墟里发芽,坚强得破开缝隙,钻出头。
同样也有爱在酴醾花绽放的那一刻,消弭无声。
——爱到荼蘼时,花开情已了。
曾经不可说的秘语,终成谶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凯撒大帝、羡;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羡+10、涟漪~~~+2、35345326+1、沉默寡言黄少天+1;
日常感谢所有追更的小可爱,啵唧!
-荼蘼花开,代表感情的终结。
爱到荼蘼,意蕴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或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消失。
不说了,快上车wb【眼神暗示】
第92章
浑浑噩噩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肖倾醒来的时候陆谨之还在睡,他不可察觉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爬起身, 随即倒嘶了声, 眉头微微蹙起。
黑暗里, 肖倾脸有些红,窸窸窣窣将衣袍披在身上, 慢慢挪到外面清洗。
身体沉重得厉害,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哆哆嗦嗦得, 肖倾忍着疼洗完后, 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下,睁着眼漫步目的地看着虚空。
肖倾的身体本身就很弱, 经不起折腾, 再加上大冬天洗冷水澡,导致他发起了高烧, 头晕乎乎的,让他分不清身在何处。
灵海被蚀骨之毒腐蚀,肖倾已经没有灵力傍身。
肖倾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想法,反正迟早也是得回去的, 而且他当了二十几年的凡人, 如今不过是回到起点而已。
黑暗里, 传来一身轻微的响动,陆谨之的眼睫颤了颤,醒了过来。
陆谨之先是抬手揉了下额头, 皱着眉侧了下头,发现被褥乱糟糟的,很快他就从残留的味道中察觉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细细柔柔的轻喘,润湿绒毯的泪渍,昨晚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让陆谨之的太阳穴都炸了!
我......我脏了。
正此时,黑暗中一声带着点嘶哑的声音传来,绕在陆谨之耳畔:“你醒啦?”
肖倾勉强坐起身,正想说什么,陆谨之瞬移而来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头被迫上仰,一头青丝从肩侧垂落而下,委落在白绒毯上。
“你岂敢!”压抑盛怒的声音低哑着说,甚至能嗅到话语中的杀意。
肖倾被陆谨之掐着面色青白,眼睫低垂着颤抖,痛苦得喘了一声。
陆谨之收紧手指,再用点力就能将那截纤细又脆弱的脖颈折断,这时才稍微冷静了点,后知后觉发现灵海已经恢复如初,如今身体里的力量甚至比巅峰状态时还磅礴,似乎抬手可崩天裂地,跺脚能海水倒引。
陆谨之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手上的力度减小了些,他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肖倾被掐着脖子,实在说不出话,陆谨之便将他甩在床上,用手帕擦着碰过他的手心。
肖倾咳了一会,涨红着脸道:“只是让你体内血脉之力的禁锢松了而已,我没做什么。”
一道危险的目光落在身上,肖倾本能得寒毛竖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种事是解你蚀骨之毒的步骤,我将毒引给了自己。”
“为什么?”
肖倾垂着眼,半响后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肖倾以为陆谨之听到这话后必然会容不下他,可是等了很久,黑暗里也没传来声响,他失去意识力看不到对方,只能揣测了一个方向,将目光投射过去。
陆谨之笑了,极尽嘲讽:“都是苦情人。”
陆谨之太懂这种求而不得的绝望,那一刻对对方的愤怒有一半化成了怜悯,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陆谨之知道他不会再动心,可是他不想当一个用了人就杀的渣男。陆谨之转身走了。
肖倾这条命暂时保住,他躺回床上,头越来越疼,渐渐得陷入了昏睡中。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冰冷的手帕搭在额头上,他轻声哼了下,抬手想将那东西拿开,手腕被握住粗暴得塞回被子里,有个声音在耳边斥道:“别动!”
那声音很熟悉,回绕在肖倾的梦境里,他乖乖收回手,不动了。
那个声音在耳边说:“我只是不想欠你,等还清欠你的......”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肖倾轻轻笑了声,再次陷入沉睡。
肖倾做了一个梦,五颜六色的色彩碰撞出一幅幅画面,漫天的大火,撩开帘子的青葱少年,云锦城蜻蜓点水的一吻,碎玉村舍命相护,寒洞中紧拥取暖,三千幻梦里隐秘的告白,一点一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深深刻入骨髓。
到最后,画面定格在挥剑斩灵脉,溅起漫天的血光。
肖倾喘着气醒了过来,满头大汗,枕下湿润,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无意识里流下的泪。
肖倾唤了一声:“陆谨之?”
“陆谨之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肖倾起身穿好衣服,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