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刑堂。
堂如其名,烈焰二字取意刑堂之酷热。刑堂建于火脉上,导致整座刑堂如同烈焰燃烧,没点修为的人一进入就会被热气蒸熟。
这样的地理条件,能锻造人的体魄,同时也十分折磨人,一般人待不过一夜。
陆谨之不是一般人,且意志力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肖倾借着裂开的地缝窜起火苗时,将处理干净的野鸡往上一烤,再拿出来时鸡肉已经熟透,流着油喷香十里。
肖倾露出点笑意,拿着烤鸡快步穿过刑堂,踹开一间房门,探头进去朝里面道:“陆谨之,你还能不能行?”
尔后又补了句:“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俊美青年紧闭双眼打坐,额头冒出密密的汗水,顺着他刚毅的侧脸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很快蒸腾起白雾。
闻言陆谨之睁开眼,看到肖倾时神色瞬间温柔了下来:“还好。”
肖倾嗤了一声,语出惊人道:“那群人莫不是想直接把你蒸熟了,好各家分一点?”
陆谨之:“......”
陆谨之选择转移话题:“师叔你脸上有黑灰,过来我给你擦擦。”
肖倾一边嘀咕着哪有,一边乖乖坐了过去。
他皮肤白皙,但或许因为热的,透着淡淡的红晕,侧脸旁有两三抹黑痕,是刚刚烤鸡的时候被火焰熏上的。
肖倾垂着长睫坐在旁边,出乎意料得乖巧。
陆谨之觉得喉咙发干,喉结攒动了下,伸手握着袖子细细将他的脸擦干净。
“师叔。”
“嗯?”
临到口中的话一拐,陆谨之嗓音低哑道:“这鸡烤熟了吗?”
原本很有自信的肖倾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迟疑,撕了点鸡肉尝,尔后舔了舔油光靓丽的嘴唇,弯着眸子道:“熟了。”
陆谨之看着他润红的唇,眸光暗沉,肖倾回头正巧撞进他眼中,心中一悸,疑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啥,刚刚我撕的那一块算我的,不影响你的分量。”
陆谨之:“......”
系统想吐血。
解决温饱后,肖倾见陆谨之热得很,灵机一动,召出寒玉床放在房间里,房间的温度很快就低了许多。
肖倾张开双臂扑倒在寒玉床上,打了个滚,坐起身拍了拍旁边,朝陆谨之道:“上来,没想到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这床算是起作用了。”
这张寒玉床是用雪山深处的极冰锻造而成,呈椭圆形,边缘高,中间低,冰面上铺着狐狸毛,窝在里面十分舒服,并且能锻体养魄,有灵脉拓宽之效。
属于天品的法器。
当初陆谨之想跟肖倾一起睡,肖倾嫌他房间的床太小,扬言要去找孟韫,陆谨之便赠了这样一份大礼,肖倾还从没回报过。
见陆谨之躺在他旁边,肖倾翻过身面朝他,问道:“你想要我回礼什么?”
陆谨之看着他,眼眸深邃得如同深海:“师叔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也该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肖倾沉默了一会,撇过头:“抱歉,感情方面我回报不起,但如果你只是想占有我,我可以如你所愿。”
他咬了下唇,发丝下的耳根红透了。
陆谨之的感情太过厚重,回想曾经种种,肖倾自认欠他良多,如果陆谨之想要他,他咬着牙,闭着眼,承受了就是。
然而陆谨之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阴沉,目光近乎绝望:“师叔你为什么还不懂,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肖倾疑惑地看着他,啧了声:“你想得挺美。”
陆谨之:“......”
蓦然,陆谨之低笑出声:“算了,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我又如何能要求师叔给我回应呢。”
那笑比哭还难看。
肖倾心脏紧缩,有点疼,他翻身面朝另一边,睁着水盈盈的眸子,十分疑惑为什么心脏会疼。
陆谨之在他身后道:“师叔,我可以抱抱你吗?”
肖倾条件反射想拒绝,但想到曾经在山崖下的寒洞里,他冷得发抖,陆谨之抱了他一夜的事,拒绝的话拐了个弯咽回肚子里,轻声道:“随便你,我睡了。”
有力的手臂将肖倾圈在怀里,后背贴在结实的胸膛上,陆谨之将头靠在他脖颈,一抹冰冷落进肖倾衣领内。
“师叔,我真的好喜欢你。”
肖倾没有回应,心脏越来越疼。
陆谨之抱得很紧,像一只落在深海里的小狼崽,死死抱着唯一的救赎。
过了会,陆谨之放开他,转过身朝着另一边,两人背对着,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闷热又纠缠着寒冰的干燥空气里,肖倾轻声问道:“如果在得到强大的机缘前,让你失去现在拥有的所有,你愿意吗?”
陆谨之问:“也包括失去师叔吗?”
“是的吧。”
“那我不愿意。”
肖倾睁着眼看虚空,心脏疼得瑟缩成一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想要冲破桎梏,想要流泻千里。
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心想:要不就哄哄陆谨之,就说自己其实也喜欢他,就算现在不喜欢,以后也可以慢慢喜欢。但转念想起他们身上的知情蛊,是对彼此说不了谎的。
肖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睁着眼躺了一整晚,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到第三天的更替门主大典。
他必须在今天那些上位者来之前,将陆谨之送到没人打扰的地方去。
或许等陆谨之黑化度满格后,对他的感情会淡下去吧。
肖倾下床离开前,回头看向沉睡中的俊美青年,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沐、000、羡;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幻漓+5;
日常感谢所有追更的小可爱,比心!
预警下一章:陆谨之黑化。
第89章
上清门换届之日是上元大陆数一数二的盛会, 前一日五湖四海的大能就已经降临上清之巅,由斐霖出面款待。
肖倾对于那些人并没什么好印象,如今更是, 谁知道他们是来参加大典的还是为了陆谨之。
承欢宫的弟子们一大早便紧张得侯在大门口, 见到肖倾后舒了口气, 随即面露喜色,四下传声:“快去通知琦玉师姐, 师尊回来了!”
-
承欢宫挂红贴彩,喜气洋洋, 肖倾净身出来, 由琦玉给自己换上参加盛典的服饰,坐在镜台前面无表情。
琦玉拿了把梳子, 将他泼墨长发一梳到尾, 活泼的声线传递着喜悦:“往后师父便是上清门的门主,届时再无敢在师父背后说闲话的了。”
肖倾挑了下眉, 显得漫不经心。
祝戎坐在一旁的案台上,扔了颗葡萄进嘴里,含糊道:“师父心大,哪是在乎那些宵小之言的人。”
祝戎着实不太会说话。
琦玉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兄这二愣子, 给肖倾挽了个高髻, 零碎的头发全梳了上去, 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眉眼弯弯地笑道:“真好,等明年种下的木檀花开了,弟子给折一些制成香膏赠给师父。”
肖倾问道:“那木檀可是我初来承欢宫种下的?”
琦玉想起什么, 轻笑着点头。木檀花极为贵重,数十年才开一次花,那时琦玉被人牵着拜入肖倾门下,洒下花种后,鹅黄色裙裾的小女孩仰头看着他道:“等木檀花开了,便是我拜入师父门下的第十年。”
肖倾回忆起往事,思绪飘飞在飘渺的云端,直到琦玉给他戴上头冠,长长的流苏自耳畔垂下。
“师父好了。”
熏香燃尽,便是盛典开始时,如今时辰也已不早了。
肖倾站起身,繁冗复杂的紫红长袍曳地,随着走动如水波般轻缈荡开,祝戎睁大了眼,在心里吹了一百句彩虹屁,但没一句敢当着肖倾的面说。
师父真的太美了,活了二十年,祝戎没见过哪个有自家师父一半的美貌,就算是传闻中的绝音谷美人站在师父身边一比,连提鞋丫鬟都算不上。
肖倾美得张扬,皮肤嫩得跟水豆腐一样,其实更适合穿大红大紫的衣服。
琦玉将他的长发都梳了起来,唯留额前落下一缕烟云似的碎发挽在耳后,他纤长脖颈挺直着,微扬的下巴使肖倾肃丽的面容更显高不可攀,冷傲慵懒。
冠上流苏晃动,在阳光下流转着璀璨的金光。
-
盛典在上清之巅的大殿举行,如今正是宾朋满座,兴致高涨之时。
现在场上的这些人,身份比前两天来的更尊贵,修为同样也更加不容小觑。
肖倾落座后,台下立即有人起身敬酒:“早已听闻宫主,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门主,听闻门主天资卓绝,十五岁时变突破生灵境,十八岁坐稳三宫之一的位置,如今修为深不可测,真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
祝戎:“......”比我还会拍马屁。
肖倾抬了下酒杯,回他一礼。
陆续又有人起身奉酒,见差不多了,斐霖接过肖倾手里的酒杯,淡淡道:“师弟之后还须跪叩历代先祖,便由我来替师弟喝一杯。”
大家给了他面子,纷纷笑斐霖护短。
席中气氛到达高.潮,出乎意料的是,到场的大能们都并没有提陆谨之的事,肖倾只好耐着性子,陪他们周旋。
午时,叩拜先祖,须得经祠堂念诵经文后,至后山上的先人葬骨之地供奉。
但在路上,肖倾被众人合伙拦下了。
“上清门主,不如等审了门下弟子,再去受冠吧。”
肖倾勾着笑,懒洋洋看向虎视眈眈的一群人。
烈焰刑堂。
陆谨之被开门的吱呀声吵醒,皱着眉抬头看过去,只见周惟站在门口,眼眶储泪看着他。
“陆师兄,师尊让我给你带了早饭。”
周惟提着饭盒进屋,放在简陋的桌上,努力露出点笑,问道:“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他说的完全是一句废话,但陆谨之仍好脾气道:“还行。”
周惟将饭碗递给陆谨之,坐在旁边,支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谨之吃了几口饭,感觉到视线抬眸道;“怎么了?”
周惟摇了摇头:“师父让我等会带你出去,说是要会审。”
陆谨之放下碗,垂目道:“现在就去吧。”
烈焰刑堂门口有弟子把守,见陆谨之出来却并没阻拦,他们得了消息,跟在陆谨之身后将他一路带到了祠堂前。
祠堂内坐着许多人,大多都气势凛冽,威压毫不掩饰地外放,他们无一不佩戴华丽,身份显赫,都是镇守一方领土的大能。
肖倾坐在最上方把玩手里的玉杯,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
一人在座下道:“这都等多久了,人怎么还没来。”
“再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的祠堂开始慢慢躁动,肖倾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直到一声高呼:“来了!陆谨之来了!”
肖倾愕然地抬眸看去,见周惟与陆谨之一前一后进门,身后押送的弟子一脚揣在陆谨之的膝盖上,但也没让他弯膝半点弧度。
肖倾坐直身,显得有些慌乱,他看向周惟,眼中疑惑,传音问道:“不是让你带着陆谨之离开上清门吗?”
周惟垂着眼睫,没回应他。
座下的大能面朝陆谨之沉声斥问:“四大世家之一的陆家,在前些日突发大火,可是你做的?”
陆谨之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能恼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辨!”
威压泄出,犹如泰山压顶,但陆谨之只是脸色白了瞬,没有半点示弱的迹象。
上位者们被陆谨之这幅态度激怒,拍案而起,正要使法子让他认罪,肖倾的声音轻轻浅浅传来:“慢着。”
陆谨之抬头看向那一袭紫红华服的冷傲青年,咬了下舌尖压下心头的酸涩。
肖倾只淡淡看了他眼,便撇开目光,盯着台下召出法器的人:“上清门的弟子犯了错,自然得由他师父惩戒,如今他师父不在,便由我主掌。”
一人尖锐道:“门主可是要包庇他!如果你这样做,我们这些人都不会服认你为第一宗门的门主!”
“对,届时全天下都将耻笑自诩公正的上清门!”
前一句话已经是明着的威胁了。
肖倾面容冷傲,一步步走下座位,眼尾上扬,目光一转轻佻不屑:“包庇?当然不,只是我门中弟子,还轮不到诸位代为教训。”
肖倾走到陆谨之面前,眼中没有丝毫情绪:“陆谨之,你可知罪?”
陆谨之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颤声道:“师叔,我没有。”
他没向肖倾解释过陆家的事,陆谨之以为肖倾是信任他的。
可究竟发了什么,或是真有什么锤定他的证据,让肖倾一反常态,认定他犯错了?
还是师叔真为了门主的位置,要让他屈服那些人?
到现在,陆谨之还不明白这些领主级的大能们为什么如此针对他,他觉得奇怪,只是因为陆家莫名其妙的灭门案吗?
看着陆谨之茫然无措的目光,肖倾闭了下眼,指尖掐着手心的肉,让自己清醒了些。
原剧情的大纲无法更改,终有这一劫。
再睁开眼时,就连最后那点挣扎也已消弭,肖倾召出妄念,冷声道:“陆谨之杀兄弑父、灭人满门,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理应关在蛮荒之地,终身受无际黑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