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流光直窜高空,嘭地一声炸响,霎时万千流火绽放,星星点点,五颜六色,随即第二簇、第三簇......
“看!阿娘阿爹!”宜儿惊喜地瞪大了眼,拉着娘亲的衣摆,高指天空开的七彩火花。
温雅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唇畔露出一丝温柔如风的笑。
无数流光从城中各处直窜而上,铁树开花,姹紫嫣红,城中亮如白昼,小孩蹦蹦跳跳欢快地嬉笑,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番盛景,眼眶温热。
陆谨之用一张细纱蒙着肖倾的眼睛,避免光芒刺伤他的眼眸,又能同时让他能看到这番美景,陆谨之轻声道:“师叔,我们好好过吧。”
火树银花恢弘壮观,燃烧在泼墨的苍穹,与星光月色争辉。
肖倾漆黑暗淡的眼眸映着此景,五颜六色的花开在他眼中,繁华绚烂,如同银河漏泄的万千流萤。
陆谨之从身后抱着肖倾,头疲惫地靠在他肩上,浓密的眉宇下眼眸近乎哀求:“我不想跟你闹了,我一点也不想恨你,这样好累啊师叔。”
“我们好好过吧。”
肖倾纤长的羽睫颤了颤,一行泪划过脸颊。
清醒中沦陷,最接近疯狂,快要被逼疯......
肖倾从来都知道,故事永远不会在最美的时候落幕,就像烟花逐渐黯淡后陨落。
肖倾宁愿这样一直苦下去,到结局好聚好散,道一声珍重,而不是现在,还要再经历一次期待,再经历一次死心。
他道:“好。”
【恭喜宿主完成“发糖”,奖励一千点读者满意值。】
肖倾手指颤了下,快要站不稳。
烟花一朵复一朵燃放,明明灭灭的光影下,肖倾转身,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崩溃,吻上陆谨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亲陆谨之。
勾着陆谨之的脖子,动作生涩又急促,像是溺水之人渴望得到一根稻草的救赎。
陆谨之回抱着肖倾,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欢乐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回应、安抚、引导。
但心里又很恐慌、苦涩,他隐约感觉这一切都是幻影,一不小心就会碎成泡沫。
万千流萤下,肖倾睁开眼,眸底迷茫,他看着陆谨之的眉眼,在心里问:“我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莲+37、倾然慕筱+28、凤还曦+10、离歌+7、月半兔丶+3、腐女霸气外露+2、栖子+1、黎明烈炎+1;
日常感谢所有追更的小可爱,对于结局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留言,我会尽量满足大家的!
第108章
这晚, 肖倾被拉入一个五光十色的梦境里,他疲惫地坐在地上,懒得动弹, 于是将他拉入梦里的人只好自己来找他。
那是位白衣道人, 手弯勾着拂尘, 长眉垂落,眉目和蔼。
道人问道:“你很累?”
肖倾抬眼看了看他, 努力笑了一下:“刚被折腾了,但比之前几次好多了, 只是有点而已。”
“我是说, 你的灵魂很累?”
白衣道人的声音十分温和,让听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宁静下来。
肖倾停下笑, 问道:“我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吗?”
白衣道人意味不明道:“事随天, 天随人,人随心。”
肖倾道:“可是事不随人, 人不由心。”
白衣道人静静看着他,眼眸温柔地让人想要落泪,像极了某个人。
肖倾忽地道:“你就不管管你徒弟吗?”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三千幻梦里。”
白衣道人拂尘一挥,转身后已是一位风姿翩翩的俊美青年, 只是那双眼眸像是看淡一切般温柔沧桑, 像是透过上万年的时光看着如今的肖倾。
白衣道人, 正是假死逃离剧情的傅明秋。
最开始的那段对话,恐怕也只是他故意弄出来糊弄肖倾,避免被提前猜到, 乱了故事大纲。
肖倾想问的事太多,但或许是现在确实又绝望又心累,他一句也没问出口,大口呼吸他都觉得累。
傅明秋道:“世间万事无非因果两字,你如今迷茫,是因为把前因后果搞混了,你穿来此界,不是因,而是果。”
他说话总是这样,高深莫测让人读不懂,说了跟没说一样,肖倾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人能变成哑巴。
肖倾几乎是认命道:“你来找我,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吧?”
周遭景象渐渐透明,一眼望去空旷地像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傅明秋站在“荒漠”里,道:“子倾,记住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
肖倾醒来时,窗外已经蒙蒙亮,天际线泛起鱼肚白,街道上悬挂的花灯随风摇曳着,灯芯自动在白日即将到来的时候熄灭。
陆谨之的睡容近在咫尺,英俊邪妄,眉目刚毅带点邪气,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曾经的俊逸少年已经彻底张开,俊美得带着侵略性,一皱眉都能让天地震撼,群雄伏地。
昨天亲他时,他似乎还得稍微垫脚才够得到。
肖倾抬手描摹陆谨之的样貌,手指滑过挺直的鼻梁,落到红润的唇上。
手腕忽然被拽住,陆谨之睁开眼,眉眼含笑:“子倾,早!”
当陆谨之看到肖倾眼底的灰寂时,笑容一僵,没由来得恐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肖倾摇了摇头,坐起身,茫然地看着虚空,忽然道:“陆谨之,我们成亲吧,就只有你和我,不要旁人观看。”
陆谨之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说,我们成亲,结为道侣。”
“我还是没听懂,师叔要和谁结为道侣?”
“和你。”
陆谨之忽地鼻子就酸了,眼眶有些红,欣喜得手足无措,但又很快察觉到不对。
就像是饿了太久的乞丐,毫无预兆地给一顿佳肴,他欣喜过后就会怀疑这顿饭里是不是藏了毒。
“你为什么突然想开了?”
陆谨之甚至没由来地恐慌起来:“师叔,是不是你的病情加重了?还是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都会满足你,但你别给我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行吗?”
肖倾道:“我很喜欢瀛洲岛上的那件嫁衣,你帮我弄来吧。”
-
这几日,冷森森的领主大人忽然就时常眉眼含笑起来,见人就故作哀愁地吹捧上一句:“哎,你看,我这身衣服破了个小口子,是我师叔给我缝的。”
“今天厨娘弄的饭菜一点也不合胃口,我师叔给我煮了青菜粥。”
“你看下雨了,你肯定没人来接,但我师叔来接我了,就那个穿白衣服的!”
众人:“......”
他们这群单身狗不太理解锦衣玉食、执掌天下的领主,为何会寒掺地穿破衣服,喝青菜粥......
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肖倾撑着伞走到一半,陆谨之就大步跑了过来,肖倾将伞偏了过去,遮住铺天盖地的雨丝,问道:“苏州的仗打赢了?”
这些日子,陆谨之坐镇在望安城远程操控战局,前线是虎大等人领军,一来一回用秘音通讯,陆谨之忙得脚不沾地,也坚持每天回去陪肖倾一阵子。
陆谨之笑呵呵道:“没有,输了。”
肖倾皱了下眉:“输了你还这么开心?你是傻了吗?”
陆谨之揽着肖倾的肩,偏过头眉眼灿灿:“见着师叔我就开心。”
肖倾看了他一眼,垂目笑了下,艳丽的眉眼顾盼生辉,点亮了暗淡的天。
两个大男人同撑一把伞难免拥挤了些,陆谨之更贴近了点,问道:“师叔,最近为何没看到你用妄念了?”
肖倾的笑容僵在脸上,又很快恢复自然,道:“没什么机会用。”
陆谨之弯着眼凑过去亲了肖倾一口,嬉笑道:“在我身边,以后师叔都不需要用剑,我会护好师叔的。”
身后传来众人的起哄声,陆谨之揽着肖倾回头看了眼,大声道:“认识下,这是我的心上人,你们以后见到他都得喊嫂子!”
“哈哈哈,嫂子好。”
“大嫂!”
肖倾:“......”
于是当天晚上,陆谨之被撵到书房睡了一夜地板。
-
盛安城深冬的时候,领主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府墙前重兵把守,与一方黑衣人对峙,为首的那名少年横眉倒竖,气焰嚣张,大声吼道:“把我师父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领兵的都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还请回吧,你师父?这里没有你师父,只有领主的道侣。”
祝戎气得双眼赤红,胸口不断起伏着,他毫不顾形象地啐了一口,用一种泼妇骂街的架势叉腰吼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再敢拦我,我就硬闯了!”
其实他一来就硬闯过......
只是没闯进去,没拦了下来......
对立的士兵们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戎又急又气,咬着牙一拳砸了过去,眼看就要打起来,一道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威压顷刻间笼罩在众人的背脊上,祝戎被压制地差点没站住,身边的黑衣人扶了他一把,祝戎才得以站稳。
陆谨之走到祝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前几次还没被打怕?”
入冬以来,准确得说,自从陆谨之跟肖倾结为道侣的声音传出去后,祝戎就死性不改闯了好几次领主府,誓要把他师父带出魔窟。
然而每次都被陆谨之提前察觉,悄无声息地把祝戎打一顿扔了出去。
这次若不是祝戎吼的声音太大,在后院的陆谨之都听到了,怕被肖倾察觉到,才赶过来,难免面色十分不虞。
祝戎倔强地抬起头,咬牙一字一句道:“今天我一定要见师父,你就算是把我打死,我也要当面问问他!”
陆谨之冷眼看着他,吐字成冰:“那我就告诉你,到死你也别想见他,我不会让你抢走我的人。”
陆谨之冷着脸时,十分骇人,就算是祝戎嚣张惯了,见此也不由有些心渗,可是怕归怕,作死还是要继续的。
他两眼一闭,豁出去了:“我呸,你的人?他是我的师父,跟你一碎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祝戎抬手比了个指甲缝,道:“这么点关系都没有!”
陆谨之捏了下拳,骨骼作响,他阴森道:“祝戎,告诫你一句,现在马上滚出盛安城,否则我不能保证下一次你依然完好无缺地站在这。”
祝戎也不是好惹的,见说不通,拔出佩剑招呼了上去,他自知自己打不过陆谨之,但若是未战就认输,祝戎也做不到。
不过两三招祝戎就落败了,陆谨之将剑架在祝戎脖子上,再近一寸就血溅当场。
祝戎闭着眼仰头,一副英勇赴死状,连求饶都不肯,他身后的黑衣人却统统跪了一地。
陆谨之收回剑,将祝戎一脚踹倒在地上,冷声道:“别仗着你是师叔的徒弟就来挑战我,滚吧。”
陆谨之转身就走,大门轰然关闭。
重兵把守门前,长矛直指祝戎。
祝戎啊地大叫了一声,几乎是绝望地挣扎着,想冲进那道门,黑衣人拦住了他,将他架着离开了。
暂时落脚的客栈里,黑衣人将润湿的毛巾递给祝戎,轻声道:“小主子,擦擦脸吧,你脸上还有伤。”
祝戎的脸被陆谨之揍了一拳,嘴角青紫,眼尾也带着伤,显得十分惨。
但他撇过头,不愿理会,还生着闷气。
黑衣人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姣好的面容,花容月貌,跟在祝戎身边的居然是名女子。
那名女子说道:“等养好伤,我们再去试试,下次策划好一定能进去的。”
在这一刻,一贯男音示人的她也恢复了清脆的女音。
祝戎怒道:“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我早冲进去了!”
女子低下头,不说话,但手依然伸着,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
祝戎发泄情绪后,消停了下来,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他接过毛巾,按在嘴角的淤青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门被人打开,进来的又是名穿着黑色劲装的貌美女子,女子拿着膏药放在祝戎面前,捂嘴轻笑道:“小主子,记得擦药,早晚各一次,可莫要毁了这张俊脸。”
祝戎闷闷地道了声谢。
两名女子见此,带上门离开了。
万花楼的黑衣侠客,从来都是那些在青楼里卖笑的姑娘,刀光血影里,万香花丛中,拿得起剑,也拨得了弦。
肖倾以一己之力,硬生生让她们活出了自己的色彩。
祝戎刚知道的那会,是难以置信的,因为在这个世界,女子从来都不被世人尊敬,除非是上位者的女儿,否则只能待在闺阁中,嫁夫生子,聊度此生。
谁也不知道,一直跟在肖倾身后刀口舔血、行走剑锋的,会是群卖笑为生的姑娘。
祝戎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镜子,只好睁眼盲地给自己上药,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些,疼得额头都冒出汗。
祝戎气道:“陆谨之你个王八蛋,我咒你不得好死!”
未了祝戎想到什么,连忙呸呸呸了三声,嘀咕道:“不行,万一他真跟师父结了道侣,那我咒他早死,不是让师父活守寡吗?”
“......”
祝戎转身找毛巾的时候,猛然看到一截雪白的衣摆,他瞪大了眼抬头看去,入目正是心心念念着的师父。
那个天地独一好的肖子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