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渊吐出烟雾,他该找的借口都已经找过了,如今又该怎么骗自己,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廖渊的脑海里,净是刚才温卿问他的问题,温卿说‘就不怕他恢复记忆,什么都想起来吗?’
他又怎么可能不怕呢,他简直怕的要死,怕的发疯,每个晚上都是生生熬过来的,从来没睡踏实过一次,他天天在梦里惊醒,梦见温卿什么都知道了,也不要他了……
温卿无心的揣测,仿佛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玉风盐上,连条活路都不给留。廖渊呆在厕所里,设想着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他的身子忍不住发抖。
他的心理防线并不好,有的时候,也真的想坦白一切,告诉温卿所有事情。
是死是活,也能给他个痛快,何苦这样煎熬着。可每次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试问有谁能在做美梦的时候,主动将自己唤醒。
他甚至想稀里糊涂的一直“睡”下去,继续做完这个梦。
廖渊在心里连连叹气,温卿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讨厌,又或者嫌他烦。
有些事情,是他强加给温卿的,就好比自己跟着温卿一起进了温家,他没去问过温卿的意见,自己像块儿狗皮膏药一样,就黏了上来。
温卿要是烦他,那也是正常的。
他这样想着,心里更加不踏实,还有今天连亲了温卿两遍,他是真的没忍住,尝了甜头之后,就有些刹不住闸了。
他心情郁结,然而等回到房间之后,却看见温卿早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要是说温卿厌烦他,应该也不会叫他一起睡的吧,虽然这事儿是他故意装的可怜,间接逼着温卿这么做的。
廖渊皱皱眉头,苦笑着将灯关掉。
这一晚是他编了不少的谎,才好不容易换来的,照理来说,人都躺在自己身边了,他的失眠也应该好转了,可廖渊将人牢牢抱紧,却又是一晚没合眼。
廖渊沉声叹了口气,他这是等了两辈子,才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个晚上,又怎么舍得真的睡过去,万一这样好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呢……
他低头盯着温卿柔软的发旋,心脏痛的发麻,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就起床去了公司。
廖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卿,昨天晚上,温卿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开玩笑一般的说给他听……
可万一今早醒过来,又继续追问他从前的事,廖渊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住不说。
可能温卿再问下去,他或许会选择坦白的吧,毕竟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很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温卿会突然离开,要是说了,也算是让他早死早超生。
廖渊没有心情处理工作,就连手头的几个要谈的项目,也都推了时间。
温卿起床之后,看见身边空空荡荡,廖渊已经走了。
他隐约记得早上的时候,廖渊似乎亲了他一口,然后便告诉他要去公司。
温卿看了眼时间,现在不过是早上七点,廖渊公司能有什么事,还要这么早的走?
正常情况下,这人不应该是找无数个理由,在他身边赖着的嘛?
温卿心里有些疑惑,迷迷糊糊的从床上摸出手机,给廖渊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卿:你什么时候走的呀,我都不知道。】
他发完消息,就等着廖渊的回复,可谁知道,等来等去,却一天都没了音讯。
下午的时候,温卿实在没憋住,他了解廖渊,就算对方是在开会,都会抽空给他回个消息,不存在看见忘了回,所以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什么?就因为昨天晚上他说的那几句话?
可事情都是廖渊自己做的,又有什么要别扭的?
温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对面“嘟嘟”响了几声,他以为这是接听了,谁成想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了被挂断的忙音。
温卿错愕住,这还长脾气了?
温卿顿时生气,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也记得,这人打了他屁股,又把他按着一顿亲,结果一大早就选择跑路,还和他玩起失踪,廖渊他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廖渊确实是故意没接,他真的太怕温卿会追问从前的事。
他从来没有这样怂过,有问题不敢解决,只能躲在公司装透明。
当温卿再次打来的时候,廖渊把电话递给了秘书,“你……就说我在开会,没时间接。你帮我听听他说什么了。”
“还有,”廖渊顿了一下,“我晚上有点事情,让他在家早点睡觉,别等我了。”
秘书也不好多说,只能帮着廖渊接起电话。
但却在心里犯嘀咕,平时不都吵着这是自己“媳妇”的嘛?媳妇随便撒撒娇,重要的会议都能推掉,如今却连个电话都不肯接,秘书八卦的想着,这怕不是要婚变。
虽然但是,老板有交代,他也不得不去做,秘书按下接听键,就听见对面的人急吼吼的骂:“廖渊你胆子肥了是不是?给你发消息你干嘛不回?”
秘书扯起一个假笑,不情不愿的开口:“不好意思呢,您找廖总是吗?他在开会呢。”
“开会开了一天?”
廖渊挥挥手,示意秘书赶紧把自己刚才吩咐的话,告诉温卿。
秘书:“嗯……对啊,今天的会比较多,所以一直开到了现在。那个……廖总说他晚上有些事情,让您先别等他了,早点睡觉休息。”
电话那头静默一会,随后说:“你当我傻是不是?廖渊我知道你在旁边!”
闻言廖渊愣了一下,随后蹙紧了眉,却也没吭声。
温卿也是真的生气了,告诉道:“不想回家你就这辈子都别回,还有,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继续躲着我,看看我还理不理你!”
秘书劈头盖脸替廖渊挨了一顿骂,被挂断电话后,当即就苦下了脸,这种差事下次还是别轮到他的好。可他侧头看了一眼,老板那张脸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此刻阴云密布,冷的像个冰雕,再看那架势,也仿佛是要吃人。
小秘书怕惹祸上身,在被生吞活剥之前,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温卿坐在家里生闷气,好他个廖渊,现在都学会找人出面搪塞他了。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想和他正面硬钢。
哪怕后来廖渊给他发了消息,他也直接开了免打扰模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句都没理会过。
整个公司上下,无不在看廖渊的脸色,整整一天都战战兢兢。
而廖渊在一旁难受的时候,温卿就在家里听歌画画,小日子滋润的不要不要。
因为手机开了免打扰,廖渊发的消息他收不到,电话又静了音,所以当温卿看见十多条的未接来电后,那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情了。
也没必要一直冷着廖渊,温卿心里没太在意,看着眼前的未接来电,他重新将电话拨了过去。
然而接听的,却不是廖渊,而是个陌生的男音:“嫂子啊!你现在干嘛呢?能过来一趟吗?”
这声音挺耳熟的,温卿反应了一下,记得好像是廖渊的初中同学,外号叫秃头。
温卿装着不记得:“你是?”
“我是廖渊的朋友,他晚上找我们出来喝酒,结果自己先喝多了,一直在那儿喊你名字。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个电话,要是你不忙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趟啊。”
喝多了?
温卿板着脸,昨天抽烟,今天喝酒,这是真的想造反不成?
紧接着,秃头又和温卿说了两句,将电话挂断后,廖渊立马扑了过来,酒气熏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样……他说要来找我了吗?”
今天出来喝酒的,都是廖渊的发小,熟的不能再熟,秃头丝毫不留情面的拿他取乐:“瞧你那可怜样,找你什么找你,人家不要你了!”
平时想要取笑廖渊,放他十个胆都不敢,这人嘴损的厉害,并且特别爱记仇,满肚子坏水有的是损招还回来。但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廖渊喝一斤半白酒,和不计其数的啤酒,整个儿就是一二百五的状态,想怎么埋汰就怎么埋汰。
廖渊喝多了酒,整个人浑浑噩噩,大脑的反应速度也慢了半拍,可他还是听见了最关键的几个字,说是“不要他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他真这么说的……?”
“不然呢?还能有假?”秃头嘲讽他,“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失忆,还要骗人家。这回好了,自己差点露馅,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
周围的声音很是嘈杂,至于秃头说了什么,廖渊根本没听清,他的脑袋里还一直盘旋着“不要他”的那几个字。
他心堵的发慌,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抽空,半个身子瘫软在沙发,显得十分狼狈。
廖渊从上辈子就知道,能影响到自己的,从来都只有温卿一个人。
酒馆的桌台上,摆满了空酒瓶,今天陪着廖渊出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但谁都没有廖渊喝的多,他自己就喝了其余三人的量。
温卿不要他了,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廖渊痛苦的捂着脸,他确实不应该骗温卿,要让自己清醒的接受现实,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秃头也喝的醉醺醺:“行了,大不了再换一个,你何苦的呢。不就是见了几面的联姻对象嘛,哥几个再给你找一个,胸大屁股的哪样都有。”
说完话之后,忽然间又反应过来:“哎我操,不好意思记错了,你不喜欢女的。”
事实上,廖渊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的性取向,似乎就是温卿。
早从上辈子开始,温卿就成了他的执念。
那份有些病态偏执的爱,越是压抑,就越是不断的壮大,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了难以收场的局面。
可温卿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也不知道,重新见到温卿后,他笑的有多傻。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骗温卿。他确实是一个相当卑鄙的人,就连上辈子,在他得知温卿被撵出家门无家可归后,第一个念头竟也不是担心。
那时候他想,他等的机会终于是到了,欢天喜地的将温卿接来了自己这里,表面照顾体贴,实则满心都是——哪儿都去不了最好,就在他身边呆一辈子。没有什么段熠,没有什么温家,温卿的身边就只能有他。
温卿说的对,他的确不要脸,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又卑鄙。
所以,他甚至不想让温卿恢复记忆。
只有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一切的目标,才能把变成现实。
可事到如今,他没办法不面对现实,温卿就算失忆,也不会爱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所有的骗局,不想要他了。
不要他,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秃头偶然一撇头,忽然惊讶:“不是吧廖渊,你怎么了?你这是……哭了?”
廖渊蒙着脸,心脏痛的发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声音抖着:“我他妈真有点挺不住了。”
秃头朝着廖渊身后使了个眼神,然后故意激着廖渊:“哥几个不是说给你找个新对象吗,你这是何苦的。要我说,咱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温卿他有什么好的啊,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但长得漂亮的多得是,有啥能叫你执迷不悟的。”
酒精虽然能麻痹人的神经,却也让人无法控制情绪,廖渊喉头哽咽:“除了他,我谁都不会要的。只要他能和我在一起,不管怎样我都认了。”
周围安静了几秒,秃头也没说话,而是朝着廖渊身后挤眉弄眼笑了笑,随后终于憋不住了,一张脸乐的通红:“你看嫂子我就说!廖渊心里就你一个,赶紧把他带回家吧,丢人现眼的,真是不想陪他喝了!”
温卿已经来了半天,刚才的谈话他都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心里想着,确实挺丢人。
廖渊不敢置信的慢慢转头,分不清出现在这里的温卿,是不是自己酒后幻觉。
温卿面上有些嫌弃,却还是把手递给了傻掉的廖渊:“走啊,接你回家。”
第26章 ?
廖渊恍恍惚惚盯着面前的那只手, 不知所措的呆滞住,他像是没听清,错愕的抬起头, 重复着温卿的话:“接我回家。”
温卿挑起半边眉,不置可否,“对啊。”
谁知廖渊却还是不敢相信, 声音很轻, 小心翼翼的问:“真的……可以吗?”
温卿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没事, 你要是不想回家,也不强求。”
他朝着廖渊笑了下, 作势想要将手抽回来,谁成想,廖渊却后知后觉一般, 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眼里刚才的那些失落瞬间散去,廖渊满心满眼都是喜悦。也忘了周围还有一堆的电灯泡看着,他用力抱住温卿, 想要唤起自己此刻的真实感。
感受到了周围的视线, 温卿皱起眉头,赶紧敲了敲他的背:“行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家说。”
廖渊脸皮厚不嫌丢人,他还嫌呢!这怎么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你情我爱。
廖渊用力点点头,盯着温卿看个不停, 乖的像个险些被弃养的小狗:“好,都听你的。”
秃头闻言, 夸张捂着嘴:“呦,这后槽牙怎么都酸倒了。”
几人皆是附和:“酸, 真酸。”
廖渊已经是喝多了的状态,听不出他们的消遣之意,可温卿此刻是个清醒的人,听见他们这样起哄,立马红了脸。
“嫂子啊,别多想,可能是这啤酒过期了,所以才觉得牙酸。”秃头率先找了个台阶给温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