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穿越重生]——BY:PEPA

作者:PEPA  录入:06-07

  形形色色的画面重重堆叠在脑中,却犹如啸风扬沙,顷刻散尽。分不清萦绕在心间的究竟是平静,还是空洞至极的茫然,眼前景象渐进清晰,秦念久看着眼前满目诧然的谈风月,嘴唇微动,却一时发不出声来,于是便静了片刻。
  一室静寂之中,谈风月听见他轻轻地,几乎是用气声念出了三个字:
  “……谈君迎?”
  只三字,犹如长剑裂心,透胸而过,带走了他遍身的温度。
  就连空气也像是被冻住了、凝结了,一股寒气自足底缓缓上升,心脏却直直下坠,抽去了他的力气,拉扯得他身形一晃。
  谈风月面上血色褪尽,全无意识地提了提嘴角,仿佛这只是个拙劣的玩笑。死死抓着这一丝希冀,他紧盯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寻出哪怕一丝破绽,可秦念久面上、眼中写满的却唯有毫无波澜的漠然,以致令他的心一点点滑落进了深渊。
  无比干涩地,他哑哑笑了一声,仍是勉强坚持道:“这玩笑……可不好笑……”
  秦念久却没应他这句。
  他只微微偏挪视线,将这陌生山洞内的景象收尽眼底,而后再度看向了眼前这他唯一熟悉的人,冷声微哑地问:“……衡间呢?”
  “……”
  谈风月遍身气力终于丧失殆尽,失力往后靠在了岩壁上,“你……”
  全不在意他的反应,秦念久的声音既虚又轻,稍顿了顿,似在冥思回想,“今日……四月初一,我应允过他,要伴他下山除祟的。”
  于云隙间滚动的声声闷雷伴随着他轻得缥缈的话音字字砸下,仿佛在他难负重压的心上放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数月以来一直艰难压抑着的情绪一朝坍塌,谈风月后背死死抵着岩壁,退无可退,再维持不住那如薄冰般易碎的表面镇静,顷刻化风,溃逃般地卷出了岩洞。
  ……
  暴雨瓢泼,狂风更烈,将万物搅和成一派混沌,不时短暂地被雷鸣切开,又迅速拢起,直教天地难分。
  雨帘如幕拉开,红岭近郊处,溪贝小屋里,王二手忙脚乱地急急关紧门窗,身后的游氏正软声哄着被雷声吓得大哭不止的女儿。
  沁园绣坊中,洛青雨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托颊听起了雨,绣绷上绣了一半的两只彩燕翩翩欲飞。
  雁鹭湖旁,落霞山上,一众玉烟弟子正心无旁骛地沙沙抄写着功课,傅断水负手站在最前,少见地出神了片刻,偏头看雨。
  同一片雨雾掩映下,宫中近侍太监躬身捧着大氅跨入御书房,就要为正批写奏折的纪濯然披上,纪濯然却摆了摆手,自顾停了笔,同样偏头看向了窗外的雨幕。
  ——也在皇都,路上行人以手遮雨,拔足四散躲避,整片街景都被暴雨浇融了颜色,糅成满目难看的暗灰。
  满目暗灰中,却有一道并不起眼的青影披着大雨,格格不入地穿透昏乱狂奔的人群,如游魂般跌跌撞撞地走着。
  风雨都穿身而过,淋不湿他的发,沾不湿他的衣,可他却显得比所有人都更狼狈,仿佛快要被这骤雨击碎。
  暴雨如注,好似浪潮波波侵袭,将他一颗心拆得零落,撕得粉碎,谈风月漫无目的地步步走着,步步穿风,步步踏在雨中。不知自己为何竟会抛下那人,自己逃开了,亦不知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来,他苍白如纸的面上尽是恍然,如同身陷在一片深沼泥潭,举步维艰。
  耳畔破开雨声,反复回响着的,是三九曾问过的那句:“若是鬼君回来,却不记得你我了,那该怎么办?……”
  与那时一样,他心间唯有空白,并找不到一个答案,又与那时不同,他再笑不出来,再难以镇静表象云淡风轻地将这一问揭过去。
  难以承受盘踞在心口的阵阵裂痛,他足下一绊,微微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又勉强稳住了身形,怔怔看向两旁被雨幕虚化了的街景。
  ……竟是回到了这里。
  街道空荡,已无行人,唯有暴雨肆虐,一如他茫茫空落的心。
  一步步,他走过上一世谈君迎与秦念久一起走过的街道,百年已过,街边店铺早已不知更替了几轮。一步步,他走过这一世谈风月与秦念久一起走过的街道,路旁那曾与三九同坐过的茶摊仍在,炉上搁着的茶水仍热,小二却已经离开了。
  缓缓地,无措地,不由自主地,他被心间那股无力的空茫驱使着,步步踏过前世,步步跨过今生,向谈府而去。
  急雨愈骤, 雷声更密。
  雨水如瀑般自飞檐上滑下,谈府大门紧闭,被劲风敲打得震震作响。
  谈家上下早早便因国师一事辞官搬迁到了别处,整座府邸空得单薄,无什物件,亦无人声,仅剩下了一名家仆守着,正倚在廊下打盹。
  风声雨声,都未能入梦扰他好眠,蓦地却有一声巨响在近处炸开,惊得他一个激灵,睡眼朦胧地转过头来,透过雨幕望向了被狂风吹得轰然洞开的大门。
  并未看见有一名不速之客冒雨前来,径自踏过了门槛,他看着那大开的厚重木门,毫无起身的意思,只大大打了个呵欠,便又懒懒闭上了眼。
  谈风月亦没看向这正躲懒的家仆,只怔然与他擦身,穿廊而过。
  身侧根根廊柱,所用的是上等的红木,纵过百年亦不腐不朽,漆色也新,庭园花径却已然萧疏,被雨水打得残败,碾进了泥尘。
  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他曾熟悉的……又都已变了。
  唯地上雨潭积水,倒映出了与昔时相同的一张面容。
  ——前尘,今生,他都从来不是一个宽心博爱的人。
  从前,父母亲爱、兄长和睦、颇丰的家底织就养成了一个不识疾苦、性情顽劣的谈君迎。什么天下、苍生、大任?不过只因家人欲要挫挫他的锐气,方才将他送入了宗门,望他能学会静心养性,即便难成大道,再归家亦也能一生富贵无忧。
  什么挫折?入了宗门,唯他天赋最高,纵使辗转再多宗门,亦有仙翁收他作为关门弟子。而哪怕他再怠惰,再懒散,逢年即要归家,终也能修成飞升,遗下灵韵紫气庇荫谈家千秋万代。
  什么知交好友?宗门人多一心向道,爱较功德,他自有他的傲气,总不屑与他们深交,却也能做到八面玲珑,就连颇觉他碍眼的宮不妄亦能与他花间对饮,在为观世宗人捏作剑坠时也不忘赠他一枚,意在将他算作了同门。
  ——什么情深爱厚?
  最最初始,年幼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同样年幼的那人究竟会不会笑罢了。
  可怎么……
  可怎么……一切就变了。
  曾洒落在这间大宅中的笑靥笑语,已成往昔,随风远去。
  雨瀑之中,萦绕整座府邸的丰瑞紫气仍在,原摆满各尊牌位的宗祠却已被清空,再见不着那刻有谈君迎大名的一枚,空荡荡的屋中唯有一方空荡的供桌,与一个满心空荡的谈风月。
  寒风携雨自窗隙钻入,寒意侵身,却冻不住他心内彷徨。
  上一世,这一世,他都曾与秦念久并肩站在此处,燃起线香,虔心上供——前世,今生,分明都是他们二人,却又不是他们二人。
  他谈风月使尽解数、三九不惜抵上自己,想换回来的,不是这个秦念久,而那观世仙尊秦念久回来了,他却再不是谈君迎——
  就好像他们二人,前世今生,总是错,总是错过。
  而他……
  又该怎么做……?
  ——与他细讲旧事?
  观世宗人皆因他而亡,他如何忍心开口。
  那便让“谈风月”与他重新认识一遍——
  那他又该去哪里寻他的“秦念久”?
  还有三九、还有宮不妄、还有衡间、还有……
  天地广阔,秦念久就在世间,被他抛在了青远后山的山洞之中——可他却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他所思所爱的那缕阴魂;
  山海高远,前尘故友、今世同伴就在心间——可他们的魂灵却都已湮灭!
  惊雷声声,声声将绝望丝丝敲进他的骨髓。
  呆呆地,他看着那原摆有各尊牌位的木架,轻轻颤抖了起来,终于再敌不过满脑混乱忧思,犹如困兽般迷茫无助地狠狠跪跌在地,连声线也颤着,低低自问:“……我该……怎么办呢……”
  无人答他,唯有雷声不绝。
  雨幕倾盆,潮湿雨息纷杂涌入空荡的山洞,秦念久仍静静地站在血池旁。
  谈风月逃也似地消失在了面前,他看在眼里,心间却无疑惑,唯有一片平静得骇人的茫然。
  不问这是何处,不问已飞升了的谈君迎缘何会出现,他只垂手静然站着,好似有重重白雾阻隔着他的思维,使他无法深思太多。
  ——左右他也无心去问。
  仿佛长梦初醒一般,脑中那重重白雾之外,好似绰绰虚影正晃动。隐隐约约地,他模糊察觉出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却半点不愿去深究,只恃着这份莫名令他感到安稳的茫然,静静听着自外面传来的震耳雷声。
  风声、雨声、雷声……
  若有所失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蜷,风却自他指隙流过,使他抓了个空。
  手中空空落落的,并没有一柄黑伞。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数日前积下的雨水被最后一缕晚风吹干,包裹着大地的深深暗蓝渐渐淡去,也被这缕晚风洗浣成了浅青。
  梢头,有鸟雀纷纷扬颈,扑簌起了被朝露沾湿的双翼。
  在第一声鸟鸣响起之前,秦念久浅眠乍醒,悠悠睁开了眼。
  惯性地,他披衣起身,视线透过纱帐,看向了窗外——
  宗门子弟,寅时五刻起身,卯时早课,直至午时方歇。
  往常他醒来,会静静坐上片刻用以醒神。这时便会听见窗外师兄正练剑,一招一式尽能破风。稍过片刻,便是衡间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听他带着些微倦意恭敬地向大师伯问候请安,再是他们二人互相打趣推搪着去叩门唤醒贪眠的师姐……
  将近百年,皆如是。
  可眼下,秦念久静静坐了半晌,窗外却悄无人声,唯有轻轻风息,与几声短促的鸟鸣。
  ——“师尊!”
  衡间那十足少年气的声线响起,在脑中,不在耳畔。
  他却还是习惯性地站起身,推开了屋门。
  门外红幔重重,随风而飞,纱影摇曳之间,没有那个会带着笑仰脸看他的少年,只有无际透薄的晨曦。
  不知为何,他的心也像是空的,仿佛正不自觉地逃避着些什么,半点都不愿去深究为何,只视线空茫地看着眼前阵阵翻飞的红幔。
  红幔轻软,随风卷舒,绰绰缭乱,入得了他的眼,却拨不开他心间厚厚白雾。
  红影满目,他微微有些恍惚,好像自己也曾跟谈君迎并坐在一间拉满红绸的房中,身侧一名同样身着红衣的女子正轻声念着些什么,像是一些咒词……
  画面不过在脑中一晃,胸腔便倏然一重,一颗心脏失了控般急急下坠,就要跌向心底深处一片令他恐惧、令他不愿触及的剧痛——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勒令自己打住了思绪,双腿也像是要跟着逃离一般,穿过了层层帷幔,往外走去。
  那日,一场雨急,又匆匆雨霁。谈君迎匆匆逃开,许久后才披雨归来,并未多说其他,只有意无意地避着他的视线,将他安置在了这座高阁中。
  ——他说,他就住在近处。
  既是近处,想来……该是离他所暂居的卧房不远。可现下,他缓缓沿廊走过,透窗扫过间间窗明几净、摆设齐整的隔间,不出所料的,整座高阁中唯有重重红幔卷流风,除开他外空无一人。
  该是谈君迎已出去了。
  秦念久步伐渐慢,不觉抿了抿唇,“……”
  同是那日,谈君迎并未跟他解释详细,只说自己有要事在身,难能时时待在城中,而后便日日早出晚归,总一连三五日也难见他人影。
  他虽不甚在意,却难免觉得——
  觉得什么?
  将自己问住了,他莫名一怔,停下了脚步。
  有晨风徐徐吹来,轻拨了拨他垂落的发丝。
  自遥遥那日,聚沧一别,他与谈君迎已有三年未见。按那日谈君迎所说,如今的他无需再肩负着无情大道的枷锁,自可动情,因而久别重逢,他是否也该像常人一般……感到欣喜才对?
  可同样不知为何,他心间唯有一片茫茫萧索,半点不愿去追问已然飞升了的谈君迎为何会再度出现,就如同自己在无意识间给自己烙下了一个禁制,厉声告诫自己:这也是一个不能深究的问题。
  于是他只得呆立了半晌。
  偌大的高阁空荡得似能听见回音,廊柱通红,红幔重重,唯有一袭白衣的他独自站在其中,好似一袭霓彩华裳裹着一具苍白枯骨,朝露晨光,都映不入他的眼中。
  模糊地,他能察觉出有许多东西变了。
  照应星月,即可推算出今夕何夕。——并非戊亥那年,他睁眼醒来的那日,也非四月初一。
  望过远日,即可推算出自己所在何方。——此处并非聚沧,而该是青江源处。
  双剑幻化不出,不见观世宗人影踪,亦不再有一道青影时时跟在他身畔。
  天地苍茫,好似一夕之间,他迷蒙入梦,小憩了片刻,再睁眼时便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而他却执著地、固执地,不愿扪心自问一声“为何”。
推书 20234-06-07 :被厌弃的白月光[穿》:简介:(入库时间2022-06-07) 晋江VIP2022-05-26完结总书评数:39988 当前被收藏数:56502 18岁的霍佑青意外在27岁的自己身体里醒来,九年时光跨越,周遭一切都变了。与他私交最好的发小掐着他脖子,一拳砸在他脸上,问候他祖宗。平时爱对他嘘寒问暖的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