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穿越重生]——BY:PEPA

作者:PEPA  录入:06-07

  傅断水那厢面色却是一贯的沉静,丝毫没被身旁正奔忙的宗人所干扰,只垂眼看着手中一张墨色未干的素宣,对纸鹤道:“昨日风使所托,再寻招魂之法一事,我已命各宗门人齐力翻寻,相信近日便能有所收获。”
  “……是么。”
  在青远待了月余,世上术法,真不知还有哪样他未曾试过。知道他不过是好意,想要他不要着急,再多留待一段时日,谈风月嘴唇微动,终是没凉凉说些讽刺,只简单道:“傅仙尊有心。”
  纸鹤那端便又道:“还有昨日提过的猜测……风使说过,哪怕有一丝可能,也要一试才好。我请星罗宗各弟子占星求算,查出数个地方有鬼怪正化形,兴许与秦仙尊心魂相关,可以过去探查一番。即使无关,也可诛邪利民,添作秦仙尊的功德。”
  既已打定了主意,便是已定下了心,再难转移。谈风月不为所动地以单字应他:“嗯。”
  并不在乎他这满不以为意的敷衍,傅断水自顾在纸鹤那端点了点头,依序报出了记在素宣上的地名:“外海垂远、涧川、竹隙……”
  谈风月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脚步不停地向那曾破落、曾有罗刹私作祟、曾是他与那人今生缘起之处的神殿走去,所过之处清风徐徐。
  流风起伏,铺遍大地。
  远远那头,三九抱膝坐在檐上,看着院中枝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白花,只低低自语了一句,便又怯怯咬住了嘴唇。
  温热日光、拂面的风,远远传来的读书声、满目风景、腕上跳动的脉搏、鼻间呼出的气息……那样真切,像一双双手拥着他,拖着他,搅动着他的忐忑,拨弄着他的动摇,想要将他留下。
  是,若他听从仙君的安排,不再多问其他,只安心长留此处……有何不好?可以不惧宗门,可以自由来去,可以……以活人的身份,生活,成长,老去——而不再是一缕早亡的无定游魂。
  可……
  自厌无比地狠狠咬痛了自己的下唇,他眼中一霎漫上了雾似的凄楚,终于鼓足勇气再度低低开了口:“那日在国师塔里……”
  明知鬼君此刻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可他却仍是说了下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那日,情况那样危急凶险,鬼君为我……为了救我……”
  割下了一缕心魄予他,维系住了他即将消散的魂魄,教他免于魂飞魄散——
  眼角,隐隐有水光闪动,他便一次又一次地眨眼,“可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其实那时,我贪生怕死,根本没想要替鬼君挡下那一剑,也……不愿替鬼君挡下那一剑。不过是那契符自带的命令,我没法抵抗……”
  ——若他有令,你得听命于他;若他有难,你得舍命救他。一切皆因最最开始,他应下了那声“我愿”……
  既是说出了口的承诺,便总要做到,方才不愧为人,无愧于心……对吧。
  苦涩无比地抿了抿唇,他强忍着泪意,紧紧按着心口,轻声说着:“我……一直都很自责,当时为什么要犹豫,要迟疑呢?明明鬼君待我那般好……于是我便常常在想,要是再重来一次,要是再有机会,我一定会主动些……”
  风弄枝梢,繁花纷落。
  望着那朵白花悠悠坠地,他自嘲地扯起嘴角,垂下眼去,终于落下了泪来。
  “……可眼下又到了这样的时候,我却还是犹豫,一点都不从容…… ”
  ……
  流风徐徐回转,吹拂得神殿前那人一身青衣似要化云。
  纸鹤中仍喋喋地传来傅断水的声音,将一列地名从天南报到地北,谈风月听在耳中,只觉着无味,正要迈过神殿的门槛,却听他道:“之后便是红岭山城近处,有一村落名曰溪贝……”
  谈风月不由一愣。
  他此时此刻正身处溪贝,怎可能会有异怪出现而他却未能发觉?
  蓦地,大脑空白了一霎,似有落雷劈过,使他模糊意识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傅断水那厢似是有些意外,稍顿了顿,方才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红岭城郊,溪贝村?”
  几乎是压着他的话音,谈风月神色惊变,顷刻化风,撇下纸鹤回身卷去——
  ——可又怎么来得及?
  他总是迟一步。
  在他回身的刹那,恍似平地起惊雷,远处有数股常人所不能见的狂风骤起,交织着旋冲向天际,一道金色光辉自风眼处乍现,如潮水般四溢而开——
  田间正劳碌的农人,书堂中正神游的学童,清溪旁正浣纱的女子,皆一无所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人察觉风动,无人窥见光涌,亦不知正有人满面惊慌无措地与他们擦肩而过,逆着光潮向那风起之处疾冲而去。
  铺在身上的日光与擦过耳际的凉风猛地揉作了一团,身侧一切动静都蓦然慢了下来,那光源所在的院落明明就在眼前,却似遥不可及一般,谈风月心内地崩山摧,眼中、脑中皆是一片混乱,只失措地大喊:“三九!——”
  狂风笼罩、金光流溢之中,三九仍静静抱腿坐在檐上,似是听见了这声唤,如往常的每一次般微微歪过头,回身看他。
  只一眼,谈风月瞳孔倏扩,全身血液仿佛逆流,冰凉彻骨。
  一张朱砂墨色仍新的返清度化符正牢牢贴在三九身上,不为狂风掀动半分,不在额前,却在心口,一格格映入他的眼瞳。
  急急地,无助地,不知所措地,他伸手向他——
  而下一秒,三九身形骤然碎裂,片片离分。
  无暇顾及那澎湃金光正沿着他伸出的手流入他的袖中,谈风月全然失去了冷静,死死抓住三九尚未离散的手腕,张口便要念出咒诀,可只一刹,掌下便是一空,他甚至抓不住那被狂风卷碎的片片飞灰,只抓住了满心无能为力。
  可三九片片碎裂的嘴角却扬了起来,满是释然。
  瞥见遍天金光悉数涌入了谈风月袖中,他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十分顽皮地眨了眨几要化灰的圆眼,一如他第一次遇见仙君鬼君时那般,笑得开怀:“仙君呀,放心……”
  “一点都……不疼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团团棉絮似的深灰雨云遮蔽了日轮,密难透风,湿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雾霭沉沉,冷冷暗光笼罩大地,虚拥着青远处处断壁残垣,连满地琉璃碎片亦黯淡了颜色,仿佛是人一地碎落的心悲意冷。
  潮气氤氲的山洞之中,丛丛烛火围设成法阵,烛焰温黄;翻涌流转的血阵之上,一团凝实的金色华光格外刺目晃眼,叠叠起伏,波波浮动,几要没过了近处那道细瘦青影。
  骨、血、魂、魄,皆已聚齐,法阵、灵咒,皆已布好,只待天时相应,一切即定——
  可前世、今生,无论是谈君迎,亦是谈风月,都从未像眼下这般憔悴过。
  空洞地望着眼前似聚似离、剧烈滚动着的金红光团,谈风月静静站在血阵近处,仿佛被抽离了神魂的那人是他,整个人都是木的,面上毫无血色,白得泛青,如同一丛暗淡残竹。
  毫无印象自己是如何从溪贝回到了青远,如何走到了这血池旁边,如何设出了法阵,如何召出了那枚光团,又在这里呆立了多久以待天时——
  被重重隐痛紧紧缚着,他满心空白地垂手站在法阵正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这最后的体面,才不至于被尽数击溃。
  上一世,他是谈君迎,诸事顺意,总习惯以玩世不恭的嬉笑姿态面对种种事,这一世,他是谈风月,万事不入心,又总恃着一副风轻云淡的冷静姿态面对一切,仿佛对世上一切都心中有数,对心之所欲皆是志在必得,可实则无论前世今生,他纵有上天入地之能,却总错失一些至关紧要的东西。
  ……甚至没能猜透一只小鬼的心思,也护不住他。
  再寻不见往日那无端的笃定,莫名的冷静,如今的他心内唯有满腔易碎的彷徨,尽是无措茫然。
  秦念久当真能够借此举顺利复生?当真能像鬼差所言那般获得仙格?若他重获生机,又会否再度成魔?
  他已无法再去深思这些问题。
  全然不知此举能否成行,不知将会如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确定,甚至不敢奢想与那人重逢的场面,只空空望着身前光团,木然地听着自遥远处传来一声闷闷雷鸣。
  天边云涌,风雷相接,霎时似有电光滚动,击碎阴云,使得雨水纷纷而落。
  同在霎时,遍地烛火倏然一动,淡化了温黄颜色,变作幽幽浅蓝,汩汩涌入了金光之中。
  僵僵地,他看着那枚光团缓缓纳入血阵,被鲜血浸没,一颗心便也像跟着沉了进去——
  穹幕深蓝,细密银星荧荧,相织成河,柔柔拥绕仙宫。
  人间悲欢痛喜,风声雷声,皆被这道星河阻隔在外,传不到天人耳中。
  遥遥只听得见仙乐飘飘,阎罗主靠坐在星河近处,随意地拨弄着粒粒星子,将其排列成各样形状,一双漆黑瞳中满是兴味,面色好不得意。
  心情全然与他相反,帝天君沉着一张俊容,负手站在他身后,无不生硬地道:“愿赌服输。这回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
  全没想到因果相衔,种下善因即得善果,那不起眼的小鬼居然甘愿舍身报恩,眼下秦念久当真应了那句“九死一生”,再度转生已成定局。阎罗主难得赢他一回,笑得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这么急做什么?就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与你说。”
  见不得他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帝天君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身姿端正地坐到了他旁边,“不过是赌赢一局,便令阎罗大人这般开心吗?”
  少见地收起了那副阴恻恻的模样,阎罗主弯着嘴角,险些都要笑出了声,“双喜临门,怎能不开怀?”
  “……”帝天君偏头看他,诚心请教,“何来双喜?”
  阎罗主自然不吝为他解惑,笑道:“赢了天君大人是为一喜,至于第二喜么……”
  狡黠地抿了抿唇,他轻撩了一把星辰,“风使两世为人,一世纨绔清狂,一世寡情薄凉,看似不羁,实则却也重情义。想必此后便要长留人间,再难出现在我面前,惹我烦心——我怎能不喜?”
  轻易躲开了他泼来的点点银星,帝天君略显疑惑地微微一扬眉,随他的目光挪开眼去,望向了无垠星河之下,阴云沉沉的人界。
  ……
  暴雨倾盆,重重击打在地,震得大地阵阵轻颤。
  雷鸣震耳,风声呼啸,似正抽取吸纳着万物灵息,夹杂着潮湿雨气穿透岩壁罅隙,汹涌灌入错综交杂的山洞甬道,几要将山洞内的一切以蛮力揉碎,又倏忽柔和了下来,被幽蓝烛火牵引着,源源不竭地徐徐渗入了那流转不息的血阵。
  眨眼,洞外风雷不绝,洞内光辉满溢。
  阵中猩红鲜血微微一滚,自与光团相接处点滴被浸染成了金色,寸寸亮起,急遽涨开,虚化而成一片云絮般的光雾,映亮了谈风月微扩的瞳仁,穿眼入心。
  眼底,幕幕是他孤身独行,在灵显寺中一眼望见了那枚被供在高阁上的舍利;地府诡意森森,遍体鳞伤的鬼差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溪贝风轻日朗,三九片片碎裂的笑颜——
  眼前,一片金蓝灵光组就的云雾之中,血阵逆流,丝丝化光,缕缕相交相织,如同血脉经络,又在其上点点凝出血肉,覆上肌肤,渐成人形——
  直到谈风月微微颤动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那张他熟悉不过的容颜。
  是梅花林中宮不妄带笑回身,所期盼能看见的那人。
  是衡间就连在梦中也踟蹰不敢上前,不敢惊醒的那人。
  是徐晏清究其一生只能不甘凝望着的那人。
  ——是那或白衣翩翩,或红衣张扬,总在他左右,又与他相隔两界六十七年的那道身影。
  光雾朦胧之中,秦念久双眸紧阖,胸膛随烛火跃动轻轻起伏,仿佛只是安然睡着。
  已无暇去辨自己心间正翻腾的是何种情绪,谈风月并没第一时间跨步上前,只怔怔看着那被光雾柔柔裹覆着的人,几度抬起手来复又收回,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迟迟伸出了手,穿过光去,小心翼翼地圈在了秦念久腕上。
  再不是一滩他拼尽全力也捞不起的血泥,而是温热的、细腻的、能切实握在他手中的——
  他是想笑的,可嘴角却沉重得扬不起来,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颤抖着将他从光雾中拉了出来,挥手为他披上衣裳。
  几乎是在他们肢体相触的同一瞬间,丛丛幽蓝烛光忽地一闪,褪回了暖黄。
  似被那骤然变化的烛火所惊扰,秦念久倏地睁开眼,正正对上了谈风月的视线。
  两双金瞳刹那相对,似能一眼望尽千年。
  黑发金瞳,是仙非魔。
  一瞬之间,谈风月扣在他腕上的五指收得愈紧,万语千言涌至嘴边,想唤他的名字,想与他细说种种,想与他说鬼差,说三九——
  可根本不待他开口,甚至根本不及他反应过来,秦念久眼神倏然一凛,下意识般不由分说地挡开了他的手,拂袖抽身退开半步,踏得一地血阵红意四溅。
  倏而风止,惊雷炸响。
  谈风月僵在半空中的手,垂落的袖,翻倒的烛火,都似定格在了此刻,未能脱口的话音亦梗在了喉间,唯剩一片令人心惊的沉默震耳欲聋。
  烛光温融,照不透秦念久漠然的眼。
推书 20234-06-07 :被厌弃的白月光[穿》:简介:(入库时间2022-06-07) 晋江VIP2022-05-26完结总书评数:39988 当前被收藏数:56502 18岁的霍佑青意外在27岁的自己身体里醒来,九年时光跨越,周遭一切都变了。与他私交最好的发小掐着他脖子,一拳砸在他脸上,问候他祖宗。平时爱对他嘘寒问暖的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