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大的问题是,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自己根本没想起来这一段行为,怎么就莫名其妙就真成了“谋财害命的可恶白月光”,还突然要付出代价?
“不行!你不能违法的啊——而且我根本不记得我骗过你!”
黎乘渊却并不听他说什么,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转而神色茫然,喃喃自语道:
“你别走......我现在有钱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星池见状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副图景:
小渣男花言巧语骗光体弱多病的小可怜身上所有的钱,见无利可图了就扔下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直接一走了之。
由于这只精神混乱的大猫猫看起来太可怜,夏星池几乎要看到他因为委屈难过而耷拉下去的隐形耳朵了,登时觉得良心受到了一丝谴责。
虽然搞不清状况,而且估计是有什么误会,但夏星池还是忍不住轻轻抱住黎乘渊,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别这样。我回来了、不走了,而且答应过给你打一辈子工呢。”
黎乘渊依旧不为所动,冷着脸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不松开,看起来还是相当委屈。
夏星池见状,只好不厌其烦的放慢语气去认真重复自己不会离开、不会骗人的事实,去安抚这个毫无安全感的发疯大猫。
不知过了多久,黎乘渊心中的焦虑和恐惧似乎终于被彻底安抚。
又或许是神志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总算缓缓放松开对夏星池的钳制。
夏星池正要松一口气,就见他忽然咳嗽了起来,到底还是着凉了。
黎乘渊一阵咳起来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夏星池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轻声问:
“晚上太冷了,咱们先回家去好不好呀?”
许久后黎乘渊才总算不咳了,坐在原地沉默无言。
夏星池于是又如儿时相拥取暖那样抱住他,希望他心情好一点。
却听他低声叫了声:“夏星池。”
夏星池听到后,仔细辨别几秒,然后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句话的语气总算和他平时差不多了,不再开口就透露出诡异,显然是理智恢复不少。
但气氛安静半秒,夏星池随即又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尴尬和脸红。
面对浑浑噩噩如小孩子似的的黎乘渊时,当然能抱住他安慰、能轻轻摸头......甚至能纵容他发疯的亲吻。
可此刻面对似乎有些清醒的人,一切就变得相当暧昧且奇怪了。
夏星池连忙松开他,猛一下跳起来离他远远的。
幸好夜色遮掩之下,自己红到如同熟透的脸不会被发现。
“那个......咱回家吧?”夏星池清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
黎乘渊抿唇,继而略一点头,看样子果然是能沟通了。
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夏星池怕他血糖,起身太急了可能会头晕。
于是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到他嘴里,等了一会才让他慢点起身。
照理说这人已经清醒了才对,但却也没完全恢复正常,竟然依旧还是攥着夏星池的手腕不松手。
黎乘渊始终不说话,也不提关于记忆碎片的任何问题。
夏星池无奈,看在自己疑似是小渣男的份上,只好任由他攥着。
没有立即急着离开,夏星池转身,对那张墓碑照片,那个永远温和柔美笑着的尹怀柔认真鞠了一躬。
他心中无声道:您儿子以后就交给我来照顾了,别担心他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泉下有知”这一说,他相信尹怀柔或许会是歉疚后悔的。
她曾经那么深爱自己的孩子,从没有一丝一毫嫌弃他体弱多病的身体,反而只有担心和心疼。
如果不是在生活的灰暗之中精神崩溃、控制不住自己的扭曲疯狂,或许她不会做出这么偏执可怕的事、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最爱的孩子。
也正是如此,作为无辜被害者的黎乘渊才会对她感情十分复杂,即便是想恨也无法恨得纯粹,想爱却又隔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夏星池鞠躬之后,就主动去拉住某只毫无安全感的大猫的冰凉爪子。
一面往墓园外走,一面微微转头问:“老板,你今天是不是还一点东西都没吃?”
黎乘渊略一抿唇,眼睛直直盯着那只拉着他的温热的手,许久后才回神“嗯”了一声。
“那告诉你个好消息哦!”夏星池语气显得很轻快,显然是希望能让黎乘渊开心一点:
“我今天拍广告赚了好多钱,决定请你出去吃饭!”
作为一只小糖公鸡——不但不掉毛而且还要粘别人的毛,夏星池能主动请客简直是相当难得。
黎乘渊于是非常淡的笑了一下,知道夏星池是在努力逗他开心,让他从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走出来。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夏星池,你刚刚说的一辈子......我还能再信你一次么。”
只要这个小骗子说一句能,即使再被骗几次,他也还是甘之如饴,次次都依旧愿意相信。
夏星池怔愣片刻,想到了什么之后脸又开始发红。
许久才假装不在意的小声说:“那、那得看是什么关系的一辈子,我再考虑一下。”
这话一出,暧昧的气氛登时蔓延开来,夏星池忍不住后悔,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不成是被亲得脑子缺氧了、开始胡说八道了?
孰料这种尴尬和些许悸动只持续了片刻,他就忽然听到耳边除了夜风吹拂草木的声音之外,还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等等,黎乘渊一直在墓园西区的话,刚刚看到的人是谁?
夏星池登时警惕起来,方才满脑子都是担心和焦急,看到那个人影时只以为是认错了人。
可现在再仔细一想,怎么会有人黑灯瞎火的在这么个大晚上来扫墓祭奠?
这念头出现的瞬间,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夏星池立即转头道:
“黎乘渊,我刚刚看到......”
话没说完,忽然有极速冲过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只听什么东西凌空裂风的声音骤然传来,不等他反应,只听“砰!”一声巨响!
夏星池发觉原本攥着的冰凉手指被从自己手心抽出,登时惊惧转头去看。
却见是黎乘渊狠厉迅速地狠狠把一人摔翻在地上,继而果断地一脚将对方的手腕生生踩得脱臼!
那人手中的铁棍滚落,在静谧之中登时发出令人心生警觉的声响。
夏星池反应极快,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弯腰捡起铁棍。
刚站直身体,就听到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冲上前来,来者显然不止一人!
夏星池心脏狂跳,连忙转身去拉起黎乘渊就往墓园的出口跑。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那么必定是他们两人应付不了的人数。
再者说,就算知道黎乘渊这个大反派的武力值远比看上去高的多、能打得过,夏星池也不想让他和他们打。
毕竟哪怕黎乘渊只轻轻挨一棍子,也会让夏星池心疼的要命,而这种情况下缠斗起来哪能有全身而退?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夏星池方才见到的那个背影酷似黎乘渊的人,八成就是黎盛瑞这个贼心不死的混蛋了。
先前投毒的事一击不中,他竟敢大着胆子再次行凶,显然是摸清了黎乘渊会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出现在这里。
从墓园西区蜿蜒的楼梯上跑下去,眼看着冲出大门、到了外侧的停车场就可以安全开车离开。
而且楼梯下内宽敞的大道不像方才那样会跑的磕磕绊绊,身后那群穷追不舍的人自然是追不上了。
眼看着冲过这段平坦大路就安全了,此时黎乘渊忽然一拽夏星池:“等等。”
“怎么了!”
身后的人追的极紧,夏星池焦急问。
“别往路上走,去这边。”黎乘渊说罢,竟要往更深入墓园的方向走。
“可是——”
夏星池略一迟疑,还是立即决定无条件相信黎乘渊,虽然疑惑却还是跟着他改换了方向。
正心中疑惑于为什么不往外走,没想到刚跑出去十几步,忽然听到“轰!”一声巨响与汽车引擎急剧工作的声音相互掺杂!
那声音几乎要穿透沉沉夜色般刺耳,夏星池登时愣住。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竟是有人开车直接暴力撞开大门口升降围栏的声音!
夏星池心底一凛,如果他们方才匆忙顺着那条平坦大路离开,那被撞的显然就不止是围栏了。
此时在暗处隔岸观火的黎盛瑞见致命一击不中,登时气急败坏咬牙。
黎乘渊的反应速度和敏锐程度实在是快的可怕。
单单是看到对方手中的是铁棍,而不是直接一击致命的刀具,仅凭这点就能察觉黎盛瑞的真实计划——
如果他们真敢明目张胆杀人,自然是直接在这荒芜破败的墓园之中一刀把他捅死就行。
但他们来者不善又这么多人,却不敢用刀,显然是不可以用明显的杀人方式。
一如投毒伪造心脏病时那样,这次也是要伪造成意外。
而在已知条件之下,车祸就是最好的方式。
事后有无数诸如刹车失灵、司机突发身体不适等等借口,轻松逃避刑事责任。
黎盛瑞愈发愤怒疯狂,这显然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会有这样一个日子能让黎乘渊这样精神混乱放松警惕。
想到这些年来他始终因私生子身份的自卑、眼看着永远优秀无比的黎乘渊,黎盛瑞愈发扭曲而仇恨。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整整几千个亿的巨额遗产——
有了这些钱和产业,就再也不必眼看着人人敬畏恭敬的面对黎乘渊,却对自己这个私生子漠然鄙夷又无视。
他咬牙片刻,当即做出更丧心病狂的决定。
黎盛瑞按住通讯器,阴森森道:“直接在这里杀了他。钱加五倍,后续我会处理现场。”
。
墓园内地形崎岖,夏星池听到身后紧追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刚心道不好,只听耳边又是呼啸的破风声!
黎乘渊猛一拽夏星池,让他躲开这下狠手的杀招的同时,另一手闪电般接过他手中的铁棍,干脆利落抬手,面对对方脑袋狠狠用力一砸!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快的离奇,只听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没人知道对方的脑袋到底还是不是完整的。
“他们要下死手了,”黎乘渊沉声道,“躲远点去报警,我拖住他们。”
夏星池闻言皱眉,但却并没有在这种危急时刻去上演“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的愚蠢桥段。
虽然他心中一万个不同意,但却还是听话的转身就跑——
这是解除危机的唯一方案,不能傻傻的他们面前打电话报警,否则简直是被人当靶子打,还绝对无法拨号成功。
他们的目标是杀了黎乘渊,果然没有对夏星池穷追不舍。
夏星池紧张无比,跑到一可以暂时藏身的位置就立即拿出手机。他的手指几乎到在发抖,飞快用快捷键直接拨通求救电话。
黎乘渊目光一扫,对方足有七八个人。
如果不是中毒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显然是有一战之力,但此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达到极限了。
众人见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迟疑。
普通人不会有这样的身手,更重要的是不会有当场就敢下杀手的狠厉。
即便是正当防卫,杀人这种事也毕竟是与一个人多年的三观相互冲突,人们的潜意识中总归会有些许犹豫手软。
可黎乘渊简直就是个疯子,动手时竟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
动作之凌厉,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手里的即使不是铁棍而是一把锋利长刀的话,他也能不眨眼的当场给人血腥砍头。
其中一人率先咬牙猛冲上前,手中的铁棍恶狠狠砸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却见黎乘渊动作快到离奇的稍一闪身,那铁棍登时擦着他肩膀而过,却丝毫没碰到他。
须臾之间他已然站在对方身侧,继而一记干练的横踢将这人结结实实踢翻在地。
然后在对方怒吼着要爬起身再扑向他时,一棍子直接砸在这人脑袋上!
铁棍与头盖骨激烈撞击,登时发出令人胆寒的一声闷响,仿佛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众人心头一颤,万万想不到印象中应当四体不勤的奢靡有钱人中竟有这样的,更何况黎乘渊还是出了名的病秧子。
好不容易从惊疑中回神,正要一齐扑上前去,必须将黎乘渊毙命于此,就忽然听到夏星池与警方通话的声音。
墓园寂静,夏星池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躲的够远并且放低声音,但声音显然还是回荡在众人耳畔。
“我操!跑了的那个在报警?!”一人立即吼道。
说着,当即拎起棍子顺着声音飞奔而去,留剩下的人解决黎乘渊,他去收拾夏星池。
黎乘渊当即皱眉,丝毫不恋战的转身追向那人。
涉及到夏星池的安危,显然是他最大的逆鳞,那陡然气场加倍戾气和杀意简直让人以为他才是歹徒。
夏星池尽量详细而飞快的报警,刚刚挂断电话,一转头就见一凶神恶煞的男人已然逼近。
黎乘渊眼看着那人举起铁棍,恶狠狠砸向蹲在报警的夏星池,而自己却堪堪差了一步没能赶上,登时如心跳都要停下似的震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