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冠星,你不能这么付不起责任。”
“叔叔?”
“叔叔!”
付溪和应冠星见到应训庭坐着轮椅过来,立刻起身上前。
应训庭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天知道他疲惫的不止是和警察打交道,而是脑子里的那个突然出现的,自称是高级AI的家伙,给他颁布了一个任务。
【完成B级任务:让应冠星与付溪订购婚房。完成奖励:50点。】
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人,如同一对相配的玉璧。
应训庭十指交叉,双臂压在座椅的扶手上,表情温和,语气却冰冷没有丝毫情感:“婚约还是有效的。”
第8章 这种情况必须尽早杜绝
应家在医院的那场闹剧,终于以沦为上流社会笑柄的形式收场。
应长岭气进了医院,应珙铭和他那帮黑人兄弟还在警察局收押着,搞事的叔伯们荣获了拘留所几日游,整个应氏来了一顿大清洗,正是换个领导班子的好时机。
应氏集团,会议室内。
应训庭坐在办公桌前,修长的食指压着一张刚印刷出来,还带着油墨气息的A4纸。
正上方赫然写着六个大字:董事长任命书。
应训庭食指轻轻一推,任命书顺滑的在对面应冠星眼底下展示了内容。
“以后应氏的重担就交到你手上了。”
“叔叔?!”应冠星震惊得无以复加,无法想象应训庭会做出这等决定。他不解的看着应训庭,对方的神情却风轻云淡,仿佛交给他的只是一个小项目。
“我对你很有信心。”应训庭姿态笃定。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这是……”
“我之前已经说过,要把应氏的股份分给你的付溪。”
“但那是因为你当时快要……”
“同样有效!”
应冠星还要反驳,应训庭却丢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却又愤怒无比的要求:“只要你同意和付溪订婚。”
应冠星就像被甩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倍觉屈辱。
他确实很想得到应氏。
但在他畅想中,应该是自己的能力得到公司同事和业界同仁的认可,应训庭最终才将应氏这艘巨轮的船舵转交到自己手上,而不是靠和付溪的联姻,乞丐一样得到应氏。
可同时,他确实违背了和付溪结婚的誓约,诚然叔叔活了过来,但婚约是他亲口承诺过的。
甚至,在心底深处,他已经隐隐觉得和付溪结婚并不再像以前那么抗拒。
这两天来他刻意躲着付溪,但那天在医院和警察局里他对付溪异于往常的认知,总让他在闲暇时刻循环往复的想起,付溪对他的维护,付溪对他的关切,付溪的笑容和身上的香气,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以为对付溪太过苛刻过分,逐渐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感。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名不正言不顺,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叔叔那天在医院没有……
一滴冷汗滑过应冠星的鬓角,他喉结干涉的动了动,声音低哑:“我拒绝。”
“好。”应训庭也答应得很爽快,他身体朝后一靠,躺进舒适的轮椅中,下巴微扬看着应冠星有些发白的脸色:“那么我在应氏的60%股份将分出25%给你,剩下的35%给付溪。”
“那你呢?”应冠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累了,身体也不好,该退休了。”应训庭将搭在自己腿上薄毛毯轻轻朝上拉了拉,依旧站在他身旁候着的张思学立刻取出保温杯拧开,送到了应训庭面前。
应冠星看应训庭动作缓慢的喝了两口热水,氤氲的水气飘拂在他的金丝框眼睛上,称得他整个人都缥缈起来。
他以前就看不清自己这位叔叔,此刻更觉得这个人像是再蒙上的一层迷雾。
“为什么?”他不信什么累了,身体不好的借口。应训庭的状况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好,虽然坐着轮椅,但并非残废。按照医院的说法,之前的病痛折磨坏了身体,部分机能萎缩导致四肢无力,需要常年的静养和复健。
“付溪对公司的事不懂,我已经委任张秘书代为管理。”应训庭平静陈述。
“我不是问这个。”应冠星烦躁地甩开桌上的任命书:“应氏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没有你就没今天的应氏。从你回国的那天起,我亲眼看到你一砖一瓦把应氏建设出了今天的规模,说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也不为过。前几年,你吃住都在公司,把公司当做家来住。”
“你曾经对我说过,应氏是你的骄傲,是你的命,发展应氏就是你此生唯一的追求!”
“你现在却轻而易举的把你最珍视的东西拱手而出,我不相信!”
面对应冠星几近嘶吼的质问,应训庭依旧平静无波:“人总是会变的。”
短短几个字,让应冠星起伏不定的胸口更加急促。
他敬重应训庭。
从小,当他开始认知这个世界起,他就是在应训庭的注视下长大,严厉却又不失温情。穿衣吃饭,求学问业,每一次成长,每一个人生节点,背后都离不开应训庭的悉心教诲。
虽说两人的叔侄关系,但比起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在应冠星心中,应训庭这个叔叔胜似父亲。
更何况应训庭强大而智慧超群,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上都有解决之道,应冠星也从未见过什么麻烦事难倒过他。
在他眼中,应训庭是只能仰望的存在,是信念的坚石,是效仿的偶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应训庭意志。
应训庭一生的追求是发展应氏,在这样的熏陶下,应冠星也视应氏为己任,早做好了为之奋斗一生的准备。
但此刻,应训庭说他要放弃应氏,放弃得轻而易举。
应冠星无法接受。
“我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
是什么改变了我?
应训庭突然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淡:“是死亡。”
那天在医院里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是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外来生物用仅剩的能量救了他一命,作为代价,他必须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里,依附在他脑海里的那个半残系统断断续续对他说了一些事,应训庭才知道自己是个小说里的NPC式的人物。
这个世界有两个主角,一个是沈栎,一个就是他的侄子——应冠星。而他这个叔叔不过是主角的踏脚石,是应冠星攀登顶峰的一个工具。
他的作用就是在主角小的时候又当保姆又当老师,给爹不亲妈不爱的主角塑造一个正直的三观。主角长大后,他一手创建的,在国内商界打下半壁江山的应氏却为主角做了嫁衣。
然后他就被小说世界的剧情线无情的发放饭盒,惨死退场。
“死过一次后,对很多事情有了新想法。”应训庭如是说。
应冠星不知道应训庭有了什么新想法,但看直觉告诉他就算他追问到底应训庭也不会说。
应冠星垂首,任命书上的内容极为简单,每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那你以后做什么?”以他对应训庭的了解,或者说仅凭男人的直觉,即便应训庭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文尔雅,风轻云淡,但一个聪慧通天,权利掌控达到过顶峰的男人,狩猎和进攻才是他的本性,是写进基因里的争夺欲。
“有很多事要做,你不用担心我寂寞。”应训庭从系统那里了解到,他必须完成系统的任务兑换点数延续自己和系统的寿命,所以为了剧情线成功走向完结,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按照原剧情的要求,他死后应氏大乱,应冠星临危受命接过应氏,重掌大权。
系统还曾说,原本剧情发展的许多细节需要高度完成,但因为出了大故障,应训庭又是它临时停靠的“死人”,无法进入管理局的编制,只能放弃细节的完成度,但主线绝不能偏。
所以,应训庭撇开那些繁琐拉杂的争权夺势的细节,直接把董事长之位让给了应冠星。
早点走完剧情,他也好早点解脱。
[“你……不能、这样……做!”]系统快气死了,细枝末节是可以省略,但谁说剧情可以跳跃完成的。
从应训庭做出这个决定开始,脑海中嘈杂的电子音就没停过,可惜系统的能量严重匮乏,这小东西要攒半小时的能量才能憋出一句话。
并非应训庭不遵守系统的约定,商人本性,多年的经验无不证明,哪怕跟合作对象签了上千页的合同,也有毁约翻脸的情况。
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愿意耗尽能量救他一命,为什么不能跳过细节,为什么要遵守这样那样的规定,完成任务的点数又是从而来,又如何转换成能量,这些问题都需要细究。
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应训庭无法对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AI产生信任。
给剧情摁下快进键会发生什么?
他很期待。
应冠星拿起桌上的任命书,还到了应训庭面前:“我还需要时间考虑。”
“公司的事张秘书很熟悉,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他。”应训庭这句话的意思是从现在起,他就不再是应氏的董事长,张思学将代理公司的一切事务。
应冠星皱眉:“为什么这么快,我才进公司不久,安同科技园是我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光是一个项目的管理经验完全不足以让我接管应氏。”
应冠星没说的是,在以前,应训庭对他的教导是手把手传授,直到他能独当一面才会安心的放他去真实应对。
应冠星并非蠢人,其实大多数的事情他一点即透,并非需要扶着应训庭当拐杖,但应氏集团如此庞然大物,随随便便交给他确实太不符合常理。
“你父亲回来了,他有什么目的我想你很清楚。”
应冠星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应训庭知道他动摇了,子女对父母的爱可以很绵长温暖,对父母的恨也可以至死不休,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恰好,应冠星对应珙铭只有恨,而且恨得非常非常深。
“我和你父亲虽是亲兄弟,但关系却并不和睦。之前我在应氏有绝对的话语权,他愤恨之下去了西欧,这些年一直不甘心。我不想把事做得太绝,但他并不这样想,我现在身体欠佳,不适合经营应氏,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你父亲的算计。”
“冠星,应氏和你都需要做一个选择。”
应冠星沉默了。
应训庭也不再催促他,办公室里安静得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响,应冠星才动起来,这次他主动拿起任命书,语态郑重:“我知道了,我接受任命。”
“好。”应训庭右手微抬,做了个手势:“张秘书,做一份正式的任命书,尽快安排董事会。现在可以跟冠星进行初步的工作交接。”
“是。”张思学朝应训庭微微弯身,然后起身对应冠星做了个请:“应董,这边。”当即就更改了称呼。
应训庭望着应冠星跟着张思学出去的背影,阖上眼,放松的靠入座椅中。
他如此之早将董事长的位置委任给应冠星,除开系统任务,还有一个出自私心的理由。
那天在医院,应冠星对付溪的保护和关切,后来在警察局里对付溪神色不自然的偷看,都显示出应冠星对付溪有了非同一般的关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付溪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这种情况必须尽早杜绝。
董事长这个职位,可没多余的时间谈情说爱。
第9章 订婚的事还是尽早定下来的好
应氏集团,南苑。
昨夜下了一场雨,南苑里的植物叶片上还蜷捧着宿雨,小心躲避午后艳阳的侦察。
付溪坐在凉亭中,等待着应训庭的到来。
这两天的日子实在难熬,对未来的恐惧和如何才能走对剧情避免惨死,焦灼着他分分秒秒。
而唯一指明方向的订婚房的任务,又因为应冠星的避而不见陷入泥沼。
直到今天早上接到应训庭的电话,说有要事商量。
前思后虑,付溪想完成任务的转机还是在应训庭身上,立刻就赶来了。
“小溪。”
应训庭控制着轮椅,出现在东边的回廊口。
“叔叔。”付溪赶紧迎了上去,帮着应训庭推到凉亭里:“这两天你都在忙什么,我找你说没空,冠星也说没空,我感觉我被你们抛弃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应训庭仰头看他,见付溪的装扮还如平日里一丝不苟,神色间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翳:“怎么了,这两天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应训庭语气温和如常,对他的关心依旧,付溪松口气之后,觉得他的话就像一碗冬日里的暖汤浇灌进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感动,连这两天来的烦郁都有所缓解。
失去系统后他就真正成了这世界里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犹如一个超脱轮回的天上人被贬入凡尘,堕入六道轮回再尝生老病死之苦。
他无论多么愤恨痛苦,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让自己尽快接受并作出改变。
而在这个世界里,他能依靠的人只有两个:应训庭、俞仕珣。
对比之下,一个对他予取予求不图回报,一个爱他如狂却百般占有控制,他自然选择应训庭。
时隔两天再见到应训庭,付溪都惊讶于自己对他竟然如此想念和渴望,就像在滔天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浮木,勉强有了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