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觉得,若是不送点什么给他,心中不平。
至于将军他喜欢什么这个问题,洛银河观察了很久……
李羡尘其实本质里是一个很清淡的人,对什么都算不上痴迷,洛银河怀疑他的爱好似乎更多是实用主义,弄不清楚他平日里看书、学医、练剑、下棋是对事情本身的热爱,还是为了学以致用。
于是,越是想不出要送什么,就越是带着李羡尘在商场里消食瞎逛,一路上换来无数路人侧目。
洛银河不在意,你们看你们的,我俩只管溜达,谁让李羡尘长得好看,一头长发更是惹眼呢?
但终于,李羡尘忍不住了,问道:“你想找什么,我帮你吧。”
洛银河看着他,苦笑叹气道:“想选一件礼物送你,但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眼珠一转,他又笑了,道,“要不,你自己选选?”
李羡尘看看他,露出些不解的神色,道:“不是早就送过了吗?”
洛银河听了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着李羡尘如今都能反穿了,索性把穿书的事情告诉他?可他心里又隐隐害怕,当现实与虚幻互通有无之后,这一切的美好,会不会烟消云散?
想了想,他还是道:“那不一样,一来当时送你无事牌的事情我真的忘了,二来,‘伴君左右,不求有应’,当时说的话,我现在可反悔了。”
李羡尘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即便他还戴着口罩,洛银河也看出他笑得很开怀,不是平时那般莞尔的笑意,随即,他环上洛银河的腰,将他拢在自己咫尺范围之内,贴在他耳畔轻声道:“谁说那个了,我说的是你呀。”
对我而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你更珍贵吗?
大庭广众之下,洛银河再无所谓,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老脸一红,赶忙退开一步,他二人高挑惹眼,潇洒倜傥,加之李羡尘如剧组在逃人员的扮相,往那一站,就很招摇。
这回更好了,猝不及防,直接来了个大尺度。
不能说现在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反正要是这么拍了,八成是要好好审一审的。
果不其然,顿时把周围路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还隐约听见姑娘的轻笑声:“我就说他俩是真的嘛,看我慧眼识金!”
“那个长头发的小哥哥是不是演员啊?”
“不知道啊,但就冲这颜值,本颜狗开剧必入坑,嘿嘿嘿。”
洛银河非常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拉起李羡尘,逃也似的离开了。
相比之下,李羡尘就坦荡多了,自得其乐,笑呵呵的任凭洛银河拉着。
有了这一出,洛银河暗自叹气,觉得自己在书里的时候,不至于这么“矜持腼腆”,怎么回了现实一秒就破功了,就冲将军这脸皮,这气场,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了,注定翻不了身了。
再想一想,他又通透了,这事就好比是在家门口亲小嘴儿和在大洋彼岸亲小嘴儿,前者怕熟人,后者爱谁谁。
咳。
这么一折腾,买东西的心思退了大半,索性去超市大采购,啤酒没喝过,拿;薯片没吃过,拿;可乐这种肥宅快乐水更是不能少……
买到最后,洛银河觉得带李羡尘过这种生活,太不健康了,但转念一想,人嘛,张弛得宜,方能长久安康,总是压抑本我的欲望,日子久了,会出大事。
今天,爷就带你好好废宅一番,想到李羡尘窝在沙发里,一面吃薯片喝汽水,一面看电影的画面,洛银河心里有点期待。
刚才出门匆忙,这会儿回家,洛银河就不禁皱眉,家里太久没人住了,哪里都落着一层细细的灰尘。
“我浴缸里的水是活的,你去试试好不好?”洛银河心里的主意,是让李羡尘去泡个澡,自己好把屋子收拾一番。
李羡尘显然没想通浴缸里的水为什么会是活的,一脸狐疑看着他。洛银河笑着,把他拉进浴室,放好浴盐热水,极为熟练的把对方扒了个干净,一把将他塞进浴缸里,让他坐好,打开SPA模式。
低缓的音乐环绕,水流的冲刷和音乐让李羡尘觉得惊奇,渐而放松下来,洛银河交代一番,退出去做卫生了。
刚把桌子擦过一遍,扫地机器人安排好,正准备切好水果,摆上零食饮料,就听见李羡尘叫他:“银河,这个怎么弄!快来,你快来呀!”
声音难得的透出一丝慌乱。
洛银河赶紧冲进卫生间,推开门的一刹那,不禁失笑——
李羡尘该是无意中把浴缸的自洁模式打开了,于是,能喷水的地方全在喷水,并且极有节奏感,水面上泉涌如柱,水面下更是暗流涌动,李羡尘呆在池子里,全然不知所措,乍看像是许愿池里的雕像,正在经受喷泉的沐礼。
洛银河赶忙过去,关了自洁模式,笑吟吟的站在浴缸边上看他,道:“好玩吧?”
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李羡尘的眉头一抽,竟然找准了换水的按钮按了下去。前一秒,洛银河还在惊叹,他学的挺快,后一秒,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全不矫情,毕竟浴缸够大。
“你等我一会儿。”他笑着出去,片刻,端了个小托盘,盘子上一碟切好的水果,两瓶饮料。
接着,他也缩进水里,坐在李羡尘身侧。
李羡尘的身上,有很多疤痕,看得出有些已经被岁月揉磨得很淡了,但其中一道,就在心口处,痕迹依旧很深,大约只比心脏偏了分毫,当时想必是九死一生。从前就想问他,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疤痕上,李羡尘笑道:“好奇哪一道?”说着,他又看向洛银河,像是去确定他到底在看哪道伤口,隧而指着心口处的伤疤,问,“这个?”
洛银河点点头。
李羡尘道:“是先父刺的。”(※)
什么?
李羡尘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笑了,但那笑容苦涩之极。洛银河并未催他,只是柔声道:“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
李羡尘摇摇头,道:“当年大显尚未安都,只是战乱初平,我的兄长已经战死沙场,先父常年军旅,旧伤冗沉,想辞官回乡,向先皇请辞,但先皇不允,言说天下初平,乱党尚存,若是有朝一日,你去辅佐乱贼,该如何是好……”
洛银河此时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伸手握住将军的手。只听李羡尘又道:“先皇说,即便你忠心耿耿,又如何能保证子孙后人,对我大显一心不二?先父性子刚烈,觉得衷心受辱,他当时大约是想先杀了我,再自刎当下,死在御前的。”
即便猜到事由,洛银河也依旧不禁唏嘘,古人的气节,实非当代人的观念可以理解,又或者说,能够理解却不能认同。
只听李羡尘继续道:“幸而当时诸臣阻拦,我和先父才得以活命。但我知道,他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我……”
听到这,洛银河终于明白了,当年显朝都城春夜里,他曾问李羡尘,为何这般年纪还不娶亲,他苦笑言道,家业无人继,即便功高震主,也能让皇上少几分忌惮背后的酸楚缘由。
说到底他二人同病相怜,能遇见,是上天恩赐般的安排。
忍不住伸手将李羡尘搂进怀里,在他发鬓上吻了吻,道:“不堪回首都过去了,以后只有你我二人。”
浴后,把李羡尘的头发吹干,花了很长时间,将军就老老实实坐在镜前,任洛银河摆弄。
洛银河恍若有一种养了只温顺大型宠物的错觉。
直到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他,宠物终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有没有……花色安静一点的?”
洛银河是故意挑了一套衣服上印满了法斗的睡衣给他穿,本来满怀期待的想看他穿上是什么样子,结果宠物有他自己的想法,并不买账,罢了,干脆把他拉到衣帽间,让他自己挑。
在洛银河满脸都写着,我就知道你会挑这套的表情下,李羡尘换上了一套烟灰色的丝质睡衣,照照镜子,表示比较满意。
终于,死宅的生活,开始了——
怀揣着真人PK我打不过你,游戏里我要找找平衡的心态,洛先生失了个大望……没劲啊,太没劲了……
要说运动神经协调,思维清晰,学习能力又强的人打游戏,当真是,第一局试水、第二局上手、第三局游刃,第四局开始碾压凡人。
凡人·洛银河自持虽然不是游戏大神,但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心理学界中玩游戏的翘楚,俩人从Wii开始,Xbox到PS,平台换了好几轮……
最终,洛银河怒摔手柄,你是不是偷偷背过组合技?怎么可能全部都只说一遍就能按的出来?再跟你玩格斗类游戏,老子就不姓洛!
哼,换项目,开个人影院。
3D电影,李羡尘看得很出神,甚至有时,还会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空间感镜头吓到,终于让洛银河找回一点带你看新鲜的欣喜。
专注和惊奇的表情浮现在李羡尘脸上,他全神贯注的看着荧屏,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在看着他淡淡的笑。
电影看到一半,洛银河道:“我去准备晚饭,你接着看哦。”
他刚起身要去厨房,就被李羡尘拉回怀里圈住,道:“一会儿我帮你。”
入怀就舍不得离开,罢了,洛银河缩在他怀里,看完了整场电影。
晚饭做好时,窗外已经华灯灿烂,洛银河并没拉上窗帘,他把醒好的红酒倒了一点在高脚杯里,莹透像红宝石般的液体,呼应着窗外灯火阑珊,让尘世喧嚣也透出一丝安宁。
望着窗外,他有片刻的恍惚,窗外街上的一切明明那么真实,但他却觉得,一切又都那么遥远,仿佛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山静水长,浮生一刹那。今夜睡去,明日醒来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对面这人在身侧,就真实得让他无比安心。
“想什么呢?”李羡尘问道。
洛银河抿一口杯中酒,笑道:“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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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借鉴刘统勋辞官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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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蹭玄学,最近玄学太尴尬了……
阿晋,什么时候能修复一下>
第85章 番外四
夕阳斜洒,大显都城郊外的缘空寺被太阳光辉染上一片温柔的金色,庄肃又暖洋洋的。
寺门前,一名灰袍僧人,手持柳条扫帚,一阶一阶的扫着石阶上的昏黄落叶。那扫帚旧极了,尖尖的柳条枝丫,已经在石阶上磨得和缓了,他的动作也很和缓,但远远看着,从容中又透着落寞。
“大和尚!”
和尚没理,依旧自顾自的扫台阶。
“和尚,我在叫你!”
和尚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站在石阶下,抬头看他——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女,她声音甜甜的,长相也甜甜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不会有什么愁事,也不知她是年纪尚小不识愁滋味,还是通透灵秀。
和尚把扫帚抱在怀里,双掌合十行礼道:“女施主,叫贫僧有何事?”
“人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你心有牵挂,你不开心,为什么?”
“是贫僧的修行不够。”他这话说完,便又去扫台阶。
出家人,贫僧大概从来就没有家,又何谈出家?
“那你在逃避什么,既然想不开,何必来伴青灯古佛?”
和尚只管扫落叶,并没再理会姑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还是在救赎,又或是被身世的枷锁禁锢在佛前,他只敢待在这里,因为他不知道,若是有一日他离开当今圣上和太子的视线范围,会不会反招猜忌,会不会又有无辜者受累,会不会是下一场血雨腥风。
这辈子,她爱他,用生命护佑了他,但他至今不知该如何回报,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紫衣少女搬来这边住了四年,见这和尚每天都在这里扫台阶,只看背影,她就知道他不开心,他的心没有信仰,他的孤独来自于灵魂。
这会儿,见和尚不理她,只是笑笑,回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刚转身,便见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这两位公子好生俊朗,其中一人身穿一袭鸦青色的长袍,袍角缀着海棠色的图腾纹饰,腰间挂着一方白玉香囊,他的皮肤也如这白玉,气质温文,纸扇轻摇,面上自带着一片柔和,眼睛像是会说话,他笑着朗声道:“贤令大师,经年未见,一向可好?”
再看他身旁的公子,一袭黑衣,相貌清秀极了,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肃萧气,唯独一双凤眼,伶俐柔情,在身旁的人说话时,满面温和的看着他,接着,随手拿过对方左手轻摇的扇子,替他扇风。
扫地的和尚听了那文生公子的声音,身子先是一滞,而后站直了身子,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子来,看见这二人,面上的神色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动容,终于化作一个笑意,道:“阿弥陀佛,二位看来安好,贫僧欣慰。”
说着,他迎上前来,又引着二人进了缘空寺。
两位公子在大殿上香,那黑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交给旁边奉香的小沙弥,笑道:“小师傅,香油钱。”
小沙弥道谢接了,却满脸疑惑,香油钱怎么还要给信封,他倒是全不避忌,当场就拆开来看,见那信封里是一张银票。他没见过银票,也不知道该怎么看,索性就递到刚才扫地的和尚贤令面前,问道:“师叔,这个怎么看,怎么记呀?”
贤令笑了,道:“去拿给你师父,让他记上就是了,善信的大名叫做……”他略一迟疑,看向二人,然后笑了,道,“叫做尺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