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青年按在他嘴角的画面和前几天不可描述的混乱夜晚一股涌进他的脑袋里,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别人怜悯他,但是沈余控制不住那股压抑在心底几乎炸裂的绝望和委屈。
他几乎把手掌心戳破十个窟窿。
命运从来没放弃过把他撵到尘埃里,就算让他活着,也要让他低贱到没有一点骨气。
沈余眨了眨眼,他盯着地面,口腔里的血腥味肆意,眼角突兀掉了颗水珠。
水花砸在地板上,迸溅的液体溅到了宗楚拇指上。
男人眼波微动。
做什么都可以?
呵,他是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遭人嫌弃的一天,人他妈都是被逼到绝路才来求他!
宗楚撵着指间的清凉,有些心烦意乱,他猛地抬眼,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盯在身前的少年身上:“求人,就是你这么求的?”
“该做什么还要别人教?”
他低声说着,往后躺了躺,健壮的手臂搭在沙发肩上,视线沉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他什么都没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余微微睁圆了眼睛,下一秒,他缓缓松开咬住的唇,在男人身前伏下身子。
相见两次,宗楚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
沈余不想承认在看见男人的那一瞬间,哪怕有难堪,但他却侥幸的觉得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毕竟对方曾经两次对他很友善,还曾经想把他留在身边,他卑劣的想要仗着那点可能存在的喜欢乞讨到男人的帮助,直到现在的无地自容,现实清楚的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个来求人的玩意,没有任何在男人身前再维持尊严的权利。
沈余忽然不委屈了,尚未吐露的心续还没有出土,就归于一片寂静。
他什么都能做,就算宗楚看不起他,让他在所有人眼前脱得精光又怎么样?他只要开口要钱,就永远也不能再抬起头来看他。
那双白到几乎透明的手颤抖着落在男人的西装裤上,宗楚低着眉,轮廓深刻的眉眼却没有一点畅快,反而变得更阴鸷。
沈余这次的确很识相,被压弯脊柱的少年再没有了任何能拒绝的底气,心甘情愿的在人前低伏,他却觉得不顺气的要炸了。
“你刚才哭什么?嗯?”
粗粝的指节掐住沈余的下巴,他被迫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浓黑的眼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澄澈的水色。
沈余觉得有些疼,但他视线盯着男人的脸,缓慢的伸出舌尖舔了下掐住自己下颌的拇指。
“路上风大,迷了眼睛,先生要我闭上眼睛吗?”
少年声音清浅温顺,顺服的姿态也给足了男人面子。
宗楚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他忍了一秒,到底没忍住,几乎是暴怒的把少年扯到身上:“再他妈摆出这副不愿意的脸色就给我滚!”
宗楚知道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模样,至少和‘好人’两字毫无关系,但他不这么想,他甚至觉得那些被吓得颤巍巍却还得假装顺服的老脸极有乐趣,还想再试试这群老东西脸能笑到什么程度。
但是看到少年这副表面顺从的模样,却让他无端压了一肚子火,还他妈越烧越大。
男人的低吼在耳边炸开,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蹭在沈余脸上,沈余闭上眼睛,他不想在他面前再泄露一点情绪,但是眼睛里却盈满了液体,源源不断,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毫不听从主人意思的液体顺着脸侧滚到了男人手指上。
十八岁的沈余还不清楚宗楚弯弯道道的狗脾气,他想着刚刚男人不善的语气,只能慌张的扣住男人的手指,一句一句的重复:“先生,对不起,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让我走。”
人哭得脸都花了,甚至还带着鼻涕,手还大逆不道的揪着自个儿衣领,以为闭着眼睛就能装看不见?
宗楚阴着脸,唬人的气压却异常平静下来。
他对床上的人没有特殊癖好,只是想听少年服句软罢了。
他的确用了点手段,但也要感谢那个心神完全不坚定的老男人,就是没有他推一把,那老东西也不见得能安然把这笔钱从那个浪荡花丛里留出来给他那个要死的儿子使。
宗楚掐着少年的脸颊,拇指擦了下他紧闭着的眼睛,语气不太好,“别哭了。”
男人手劲并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粗暴,沈余感受着眼皮上的拉扯感,却忽然平复下来,他终于有机会感到难堪,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身体,现在这个姿势---
几乎是他投怀送抱到男人怀里,只靠着男人的拇指才稳住身体才没有直接扑到他胸膛上。
宗楚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两臂一松,少年就不可避免的跌坐在他身上,惊的小声‘啊’了一声。
他屁-股下边就是男人灼烫的大腿,沈余很难忽略那根逐渐苏醒的东西,他不是毫无经验的稚男,顿时更加无措,手指只能慌张的抓着男人的衣领,一动也不敢动,半晌,耳边响起一声轻哂。
“你怕什么,嗯?我看你刚刚胆子不小。”
男人低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沈余咬住嘴,苍白的面皮涌上一层薄红。
他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刚一开始的忽视,再然后的为难,再之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暴怒,现在好像---
又变成了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沈余睫毛颤了颤,他觉得恐慌,又觉得一切都不真切,但他不想,一点也不想在见识到男人刚刚的一面。
他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眼眶不可避免的染上了红色。
沈余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宗楚还记得那天晚上少年小鹿一样的惊慌失措的神色,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像个毛头小子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
但现在的红眼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手掌忽然挡住了少年的脸。
沈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睁着眼,眼皮不安的颤动着,睫毛就在宗楚掌心小刷子似的滑动,滑得人心痒。
他嗓音彻底暗哑下来:“闭眼。”
都他妈哭成这个样了,他要是还真能上,真就是个畜生了。
沈余紧张的抓着男人的衣领,依言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颤抖的想,不管男人想做什么,他都会顺服的完成,不管是什么要求。
“啊---”
身体忽然凌空,沈余惊吓出声,不过马上,他就感觉到身下男人结实的手臂。
宗楚把人抱在身上,嫌弃着少年一惊一乍的小胆子,嘴上却随口哄了句:“摔不到你,闭着眼睛,不许睁开。”,他也没和后边那群看戏的人打招呼,直接出了门往一侧走。
热潮顶层是专门给他们这群人聚会留的地盘,他们几个都有常住的专属房间。
他倒是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李德人都傻了,他看戏的姿势都摆好了。
自从军营里回来,多少年了没见他这兄弟再发这么大火,刚那语气别说是那小鸡崽子似的小孩儿,就连他这身肥膘都被虎得颤了颤,结果就他妈这,这?
陈琛喝了口酒,砸吧了两下嘴,然后随手把杯子抛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李德于是把傻眼了的视线挪到他身上,也就是一分钟时间,又听见外边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陈琛照着他腿上的肥肉捏了一把,李德如梦初醒。
他摸了把脸,晃悠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腿往外走,表情是十分的一言难尽:“我得看看别又他妈出什么事了---”
这他妈可是他的地盘!闹出人命来怎么说?!
而且谁知道那祖宗刚才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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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声BB,就是‘喜欢’的意思啊啊啊啊
第16章
陈琛鞋尖撵着地板,表情同样不太好看,最后起身跟他后边儿一块出去,走廊错综曲折,宗楚那间房门外守着四个人,卫臣那张死人脸首当其冲,门神似的挡在外边。
门口经理正擦着脑门上的汗,看见自家东家出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李德一看那样儿就知道里边不得进,他招手,经理擦着汗一溜烟小跑过来。
李德别着眼睛看门那边,压低声音倒像是做贼似的问他:“里边,咋个情况?”
经理也不知道啊,他完全就处于茫然的状态,同样压低声音回自个儿东家:“刚宗少的人叫了医生来,我这,我这还以为是宗少出什么事。”
先别考虑宗楚出事的可能性,真要是在这出了事,他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说叫医生吓得经理一个激灵就从舒坦的老板椅上跳起来了,风风火火的抓了在这常驻的医生就往顶层蹿,结果到了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挡在了外边。
“医---生?”
李德表情迷惑。
叫哪门子的医生?
房间内的沈余也很慌张。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
沈余整个人被放在大床上,松软的丝绸羽绒被子软趴趴盖在身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男人就黑着脸站在床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宗大少的迫人视线下就差直接趴地上了,颤巍巍的收了体温计才抖着嘴说:“有点炎症---吃点药就好了,有发烧的症状…最近有没有受过外伤?得检查检查才好说。”
检--查?
沈余一呆,他无措的抓紧了被子,唇瓣嗫嚅了两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医生一开口,他就想到身后还没好全的伤口,顿时难以启齿到脚趾都蜷缩起来。
把沈余迟疑的动作看在眼里,宗楚不耐的点着手臂,今儿几乎用尽了他的耐性,就连宗楚本人也想不到他还能有这一天。
他余光看着床上这会儿怕得蔫下来的少年,心里就大概琢磨出来是什么外伤,面色不由得变得十分不愉。
这小孩是真他妈的硬气,上次是什么时间的事儿了?两天前的炎症他能拖到现在,真要是今儿办了他,他看明儿他就敢闹出人命来。
“出去,不用看了,直接开点消炎药,外伤。”
男人没耐心的吩咐,可怜医生还没弄清楚病因就两眼一蒙的被赶了出去。
医生被赶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沈余和宗楚两个人,沈余手指紧抓着被子,避开了男人的视线,他犹豫着说:“先生,我可以……”
“可以,可以什么?”宗楚没那个耐性再看这个小东西强装,他走到床头,像在包房一样掐住了沈余的下巴,力道不容挣扎,下手却又没多重。
沈余被迫仰头直视他,因为避着光,男人浓黑的瞳仁显得越发深邃,好像能把人溺毙的死水。
他唇瓣动了动。
沈余想说些什么,他虽然没干过这种事,可也大概知道没有求人还躺在别人床上看病这种道理。
宗楚提前打断他,“闭嘴,一个字也别说。”
沈余于是干巴巴收了想说的话,小心的抬眼看着他,这间房是恒温中控,再加上叠放在他身上的羽绒被,这会儿哪怕是紧张,沈余清瘦的脸上也被暖出了一层不明显的血色,显得人多了几分生气。
看着好歹算是有了点人样。
头帘被一股脑压了下来,挡住了视线,只能感触到灼热的温度,不知道是他的,还是男人掌心的温度。
沈余在一片幽暗中无措的睁着眼,听见宗楚说:“三千万,一年。”。
他颤抖着,抓住了男人的拇指。
国内顶尖的专家团队在一个小时后赶至了中心医院对沈光光进行集体会诊,手术于傍晚六点进行,两个小时之后,梅清哭着给他打电话报了平安。
而沈余,他把自己卖了的第一天,被男人抱在怀里笨拙粗鲁的擦了身体,喂了软糯的南瓜粥,然后裹着团团温暖在大床上安心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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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意识清醒的时候车已经到了老宅门外,司机不知道停了多久。
他在幽暗的车厢里睁开眼睛,枕着宗楚的肩膀安静的反应了一会儿。
几年前的事,却好像过了一辈子这么远。
男人抱着他,不知道外边的人汇报了什么,冷言嗤笑了声,声音却压得极低:“让景六去。”
车窗外的人领命离去,宗楚按了按眉心,低头发现沈余正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他,顿时笑出声。
这笑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沈余几乎是出神的盯着暗色中男人英俊的脸。
“看什么呢?醒了就赶紧起来,回去让你看个够。”
男人捏着他鼻尖调侃了句。
沈余眨眨眼,弯嘴笑了笑:“好。”
没有下一次了,他在心里说。
四年,宗楚除了脾气暴躁点,几乎从没有亏欠他的时候,反而是他一直在接受照顾。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亲眼看着宗楚和别人恩爱亲密。
沈余被抱下车,他头上裹着男人的西装外套,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老宅,被宗楚握在掌心的手忍不住一点点蜷紧。
是时候离开了,他欠宗楚的太多,往后能还的,他一定倾尽全力。
他是真的不能再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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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内。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求你了妈,我真的没办法,天一他真的是个好人,嗝---妈,我该怎么办啊,我哥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宗酶脸埋在宗夫人腿上,身体抖个不停,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吓的。
她早起闯进公馆完全是凭着那一点冲动,被沈余浇了一盆冷水,出了公馆,人被冷风冻得打了个冷战,理智也开始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