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雖然離午休還有一些時間,但喻奉雷已將該做的工作做完,也將下午要用到的教材準備好,所以喻奉雷
在餐廳買了三明治套餐和咖啡後,便拎著自己的午餐袋緩緩地往一旁的小樹林走去。
其實,在那種地方吃飯他有點食不下咽,裝潢是很賞心悅目沒錯,但是太像高級飯店了。
對從小生長在富貴家庭的小姐、少爺們來說,或許早已不當一回事,不過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平民百姓。
再者,天氣那么晴朗,不抽點時間在外面欣賞一下未免可惜。
想著、想著,他的雙腿就不由自主地往景致設計得相當優美的小樹林走去。
這個學校真的很大,所以一些可以好好坐下來用餐的地方都離餐廳太遠了些,最近的就是這座小樹林。
加上午休的一個鐘頭,他現在有一個多小時能慢慢地享用午餐。
喻奉雷提著裝著午餐的袋子悠哉地漫步,猛地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停住腳步。
☆ ☆ ☆ ☆ ☆ ☆
煩死了!
醺扇澪幾乎想給粘在身邊的女孩一個白眼要她識相地滾開,但他卻連那么做的力氣都沒有。
他很久沒那么勤奮,連著好幾天都準時在早自習的點名出現,有點攪亂他平時的生理時鐘。
做不習慣做的事,果然還是比較耗費心神。
不過見到喻奉雷那種嘴巴張大得快能塞下一顆雞蛋的模樣,和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懷疑他那么做別有目的
的表情,怎么算他都覺得辛苦一點也是值回票價,反正多早起幾次就會習慣了嘛!
他是不曉得這位新導師腦袋裏究竟在想什么,竟毫不把自己的前途當一回事,他明明已將所有的情況跟
他挑明瞭,其他師長也顯然再三地對他進行過勸導,他卻仍執迷不悟。
難不成,他不清楚前途光明的可貴?
其實他只要乖乖遵守這學園裏的「規矩」,就算等他厭煩他的教法將他換掉時,他也可以得到一筆不錯
的資遣費啊!
但像那樣擺明沖著他來的挑戰,一個不小心可能反而害得自己人仰馬翻,到時候別說是資遣費和新工作
,搞不好會被以體罰或其他罪名一狀告上法院,他難道都沒想過那些可能性嗎?
畢竟,就立場而言,老師可比學生更容易成爲被攻擊的目標。
所以過去帶過這個班級的老師,即使有人在一開始是熱血沸騰,有心要他改邪歸正,卻都在明白自己面
對的是什么之後很快地卻步。
他並沒有因此而責怪他們。
爲自己著想只是人的天性,那些老師也是要過生活的人。
同樣的事要是發生在他的身上,他的選擇大概也會和他們差不多。
從這些經驗中,他只不過更進一步地看清,無論嘴上把話說得多么冠冕堂皇的人,到最後心裏想的還是
自己而已。
那種事,他早在年紀還小時就看了很多,也太清楚那種行爲不過是人性的其中一面罷了。
父親從政,母親從商,又是生長在知名的政商世家,從小他就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在家中出入,也看過很
多人們甘願捨棄自尊,就爲了求得那對他來說不值一文的名和利。
對那些人而言,權勢和金錢似乎是生命的全部。
那些人就連送好東西或說好話討好他,都只是爲了替自己的未來爭取更多好處。
所以,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能不畏那種實質的威脅,他難免會感到興趣,想更進一步瞭解那人心裏究竟在想什么?
說不定喻奉雷只是在逞一時之快,也說不定他只正因爲還沒碰到真正的狀況,所以才能說大話。
畢竟,在面對真正的危機時,人經常會抛棄已往的堅持與原則,只爲保住眼前的利益。
在他面前,喻奉雷是表現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義正辭嚴地宣告過他不會通融他的行爲。但在碰上真
正要下重大決定的事情時,他是不是還能不顧自己的前途,就爲貫徹它的原則?
他很懷疑。
所以,就等著看好戲吧!
他很期待在喻奉雷如一般人一樣,掙扎地做出利於自身的決定時,大聲地反駁他對自己曾說過的那些話
。
醺扇澪的注意力才回到眼前,就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手已被貼在自己身邊的三年級學姊一把抓
住,放進她幾乎敞到腰間的襯衫裏。
要不是他突地感到自己的手被扯動而驚醒過來,很可能她在他眼前脫個精光他都沒發覺。
「喂,你幹什么?」他冷漠地問道。
她覺得他既然察覺發生什么事,卻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很傷人,於是不悅地嘟起嘴。
「誰教你從剛才就一直心不在焉,不論我怎么喊都沒反應,好象靈魂出竅又好象睜著眼睛睡覺。」
「所以你這是希望我注意你的方法?」他暗暗感到可笑。
「不行嗎?」她對他嫣然一笑。
這位暗地裏被男同學稱爲瑪丹娜的學姊,是他在上星期一晚上溜出家門夜遊時,在一個年輕人專門聚集
的俱樂部裏認識的。
其實說「溜出」並不完全正確,因爲三更半夜的,整個家中就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即使他想找人報備也
沒有物件。
直到那個學姊主動跑到他跟前做自我介紹爲止,他根本不記得學校裏有這一號人物。
「我很早之前就想認識你了。」
她的確很美豔,玲瓏有致的身材充滿挑逗性,刻意營造的溞Ω菋趁牧萌恕T诟咧醒Y這種貨色較少,
因此饑渴難耐的男學生自然將她當作性感女神般信奉。
就這個層面,她也算得上是校內的風雲人物。
所以當她知道他壓根兒就不認識她時,立刻一臉自尊受損的模樣。
經常流連這類場所的醺扇澪,早看慣她這種時時散發著勾引氣息的女孩,因此早對那種媚態免疫。
然後,他也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總之隔天早上醒來,他就發覺自己竟然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不用說,身旁躺著的自然是前一晚跑來搭訕他的同校學姊。
醺扇澪心情不大好,又喝了點酒,加上對四周的喧嘩有點煩,對於她的盛情邀請,他似乎沒有搖頭拒絕
。
他心想就算回到家也只是單獨面對那幢冷冰冰的豪宅,他好象是不暇思索地點頭跟著她離開。
隔天到學校後,她就擺出一副是他新歡的模樣,氣焰高張地氣跑了他的前任女友。
被他俊帥的外表吸引而主動靠過來的女孩不計其數,像這樣設計成既定事實的也不在少數。
他並不討厭那些女孩。
至少,在他需要的時候,她們能提供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
不過他從沒機會和其中之一有更深一層的交往,那些溫暖似乎也總是只能留在肌膚的表面。
他記不太起這個學姊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沒印象上星期一還待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女孩怎么稱呼,更不記
得再往前推進的那個學妹的名字,甚至連她的長相都已在他的腦海裏逐漸淡去。
他和她們的交往,就是局限在這種範圍。
反正她們不是沖著他的外貌,就是沖著他的背景而來,這種能各取所需的程度就很足夠了。
醺扇澪用指尖碰觸她柔軟的胸部,那種仿佛海綿般輕柔,又有人體特殊溫度的觸感,讓不想縮回手的醺
扇澪停止動作。
她將他的無所謂當作首肯,被贊許爲三年級瑪丹娜的她更是積極地將上半身靠了上去。
「扇澪,吻我。」
一點那種打算都沒有的醺扇澪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我今天沒心情。」
說完,他抽回自己的手,從口袋找出煙盒拿出一根香煙,吞雲吐霧起來。
女孩立刻露出抱怨的神情。
「怎么了嘛?這幾天你都沒心情!」
嚴格算起來,除了第一個晚上,就只有之後第二跟第三天兩人有上過幾次床,之後醺扇澪就像突然間對
她失去興趣似地,任憑她怎么使勁誘惑他都不動如山,鎮定得仿佛禪僧入定。
這真是太藐視她的魅力了!
憑她只要一個微笑,就能讓同是三年級的男同學腿軟,怎么可能搞不定比她小的男孩子呢?
她下定決心要誘他動情似地,將自己半裸露的身子粘到他胸前,還服務到家地替他解開衣服。
但在她有進一步的動作前,一道聲音打斷她的計劃。
☆ ☆ ☆ ☆ ☆ ☆
「你們在做什么?」
喻奉雷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上演的一幕,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
這事若是發生在公園或任何地方他都不會有什么反應,但不該發生在純潔的高中校園裏!
他的突然出現引起兩極反應。
女孩子還算知恥地迅速離開醺扇澪將衣襟拉緊,至於醺扇澪則是在微微一楞後,立即露出一種讓人氣憤
的微笑。
「老師,你是不是有偷窺的習慣啊?」
「什么?」
「不然你怎么兩次都那么剛好,都恰好在事情才要進入狀況前突然跑出來阻止?」
兩次?
啊!他指的是他第一天上班時,在學校女職員的帶領下參觀校園,也是進入這個小樹林時撞見的情形。
不過……
他記得上回見到的女孩並不是這一個,他雖然不擅長記人的長相,卻可以很確定這女孩是另外一個人。
看來醺扇澪不但在學校裏當幫派老大,還很稱職地擁有隨時可以汰換的大姊頭嘛!
如果是在校外發現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會,但兩人既然是在校內,就要遵守校規。
喻奉雷在開口想教訓他的行爲不檢前,赫然發覺他手上來了根煙,一臉愉快地吞雲吐霧。
他的怒氣迅速上升!
「你不要以爲都有乖乖來點名就能在其他方面爲非作歹!」他終於忍無可忍地大聲嘶吼。
他早知道醺扇澪不可能突然變成好學生,但像這樣被他當場捉到他蹺課、抽煙,又跟女孩子「玩耍」,
加上那旁若無人的態度,脾氣再好的老師都會發作更何況他本來就對他很感冒。
好可惡的小鬼!
真的是小鬼!醺扇澪因爲七月底生,比多數的同學小上一歲,今年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而已。
只是從頭到尾,喻奉雷一點也沒見到他流露出一絲這個年齡孩子該有的天真與可愛!
上回他才氣衝衝地奪下醺扇澪手中的香煙並丟到地上踩熄,但這回醺扇澪面對他,他卻仍像是不把他的
警告放在心上似地,繼續將香煙送到嘴邊,還故意把吐出來的煙霧弄得一圈一圈的。
喻奉雷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但他仍用力咬著牙,硬是將想一拳揮過去的衝動忍不。
他絕對不要因以暴力對待學生這莫須有的罪名被判離這個戰場,醺扇澪要讓他走路得找另一個理由!
「我要沒收你的香煙,把煙盒交給我。」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強迫自己以冷靜的態度伸出一隻手。
「怎么,老師,你要獨吞啊?」
喻奉雷狠狠地給他一個白眼,他聰明地沒與他逞口舌之能。
「拿來!」
醺扇澪聳聳肩,左手探入西裝褲的後方口袋,掏出已經有點被壓扁的煙盒遞到喻奉雷手中。
「這根要不要?」他揚揚右手飄著白霧的香煙。
「廢話!」
喻奉雷表現出絕不對他低聲下氣的強硬態度。
第六章
醺扇澪露出興味盎然的眼神,在要把手中燃著的香煙交給他時,又霍地收回手,並當著他的面又吸了一
口。
「你這個——」他差點把三字經罵出口,喻奉雷及時將話吞回喉頭,才沒不小心鑄成大錯。
「我什么?」醺扇澪愉悅地問著。
沒再著他的道,喻奉雷做了個深呼吸後,穩住自己躁動的情緒。
「香煙拿過來。」
「你剛才想說什么,老師?」他非但沒把香煙交給他,還惡質地笑著追問。
「叫你拿過來!」喻奉雷氣得整張臉都快扭曲了。
不用他詳加說明,醺扇澪當然也猜得到他本來想罵些什么。
如果他當時沒有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話吞回去,醺扇澪就能以出口成髒的罪狀向校方投訴他。
這樣一來,他被逼退的原因很可能就會變成「言行不慎」,然後責任就全在自己身上了。
那種事是不會過問他真正的動機,因爲連律己的能力都不具備的話,他拿什么去管教學生?
釀扇澪看穿他內心的慌亂,笑了起來。
「你最好小心一點,老師。」他故作好心地說著,並裝出一副好意的模樣將已經快燒到底端的淡煙弄熄
後才交到他手中,「爲人師表,不管是說話或做事都要注意才行,因爲你是我們學生的表率呀!」
那種嘲弄兼調侃的口吻讓喻春雷差點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頑劣的人?
看來醺扇澪似乎改變策略了,要他被自己的行爲逼退,而不是以過去那種外力施壓的方式。
所以他才會乖乖地出席點名,並都有上他的課吧?
好啊!他就跟他杠上了,看誰先忍耐不住。
別的老師要怎么處理醺扇澪的問題他無權過問,但只要在他的許可權內,他絕不讓他囂張。
「除了不准抽煙及喝酒外……」喻奉雷接過他已撚熄的煙蒂繼續道:「在校內也不准做不純的異性交往
。」
雖然明明就是這個學姊自己靠上來,也不管他究竟有沒有興致,她一副饑渴又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的模
樣,而他只是不理會地出她去而已,醺扇澪卻一點都沒有開口解釋自己是無辜的意思。
就算他說了,喻奉雷也不見得聽得進去。
「在校外就可以?」他問。
喻奉雷馬上皺起眉頭,「你不要曲解我的話!而且在校外就不關我的事,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著。」
「喔?」
「在校內我是你的導師,所以有責任糾正你錯誤的行爲,至於出了校門口,那就是你的自由了。」
他已將界線劃分得非常清楚,也很明白地告訴他,他要不是他的導師根本不會趟這渾水。
對許多人而言,這種說法或許多少都會傷到他們,但早對這類言詞麻痹的醺扇澪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喻春雷則是已沒多餘的心力去思考他那么說會不會傷害到他,因爲他覺得他不可能如此脆弱。
「記住,下回再讓我逮到你抽煙,或帶煙到學校來,就不是沒收可以解決的,我至少會記你一個小過!
」
「聽到了!」他輕浮地沖著他一笑,「不過老師你知道嗎?在校內抽煙是要記大過的喔。」
「你想現在就被記大過嗎?」喻奉雷冷冷地問。
「你要記我大過嗎?」醺扇澪依舊不知好歹地笑著反問。
喻奉雷很想現在就把他揪到訓導處去,但畢竟他是他的導師,又不是教官,就這樣立刻給自己的學生一
個污點也似乎太說不過去。
他是很氣這名學生,也很看不慣他,可是也不能因此對他特別嚴苛。
高中男生的確很容易因好奇而抽煙、喝酒,但他們通常被捉到時都會有悔意或至少努力向老師求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喻奉雷也不會動怒,頂多就是訓訓他們兩句就放人,畢竟他也有過青春期。
而就算這些學生再犯,他知道他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學生因此被記上一筆,因爲說真的,這也稱不上什么
壞事。
但讓他恨不得記醺扇澪幾個大過讓他退學的原因,就是他那惡劣的態度。
醺扇澪完全不把師長及紀律看在眼裏,更因曉得沒人能拿他有辦法而行徑囂張,甚至視這一切爲理所當
然。
但儘管如此,喻春雷還是忍住,並沒有立刻拉著他往訓導處去。
他強迫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做到一視同仁,如此一來,當他必須做出傷人的決定時才不至於愧對自己。
「這次我就放你一馬,但別想再有下次。」
截至目前爲止,他已給了他好幾次機會,如果之後他仍是不知悔改,就怪不了人了。
當老師是喻奉雷的夢想,但他從沒料到第一次圓夢,就會遇上這種無法解決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