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正聚集在主帅帐内,与手下的将帅们商讨着如何阻断敌人逃亡路线的禧沙,拍桌起身。「是谁在那里大呼
小叫的,什么事不好了?」
「小的刚获情报,说……说……司珐尔己率领人马攻占下北方三城,正朝着皇城迈进!」
「什么!」禧沙脸色一白。「这、这怎么可能呢?敌人的兵马正被我们追得无路可逃,为什么会……」
「报!」又一名小兵慌忙地跑入帐内,大喊着;「敌人突然由霍山回头攻打我们了,前线将领请主将们立
刻撤退,情势很危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帐内的将领纷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好不容易将敌人由羽花河岸逼退,正将他们驱回南方,怎么转眼间又变成他们被敌人追打呢?
「殿下,请下令!」
「殿下,我们无路可退啊!后面就是羽花河,除非利用……」
「报!」
第三次小兵冲进来时,禧沙己经控制不住的怒吼。「这回又怎么了?」
「后、后方的船开始燃烧了!」
「什么?」
禧沙握紧拳头,咬牙。可恨的司珐尔,这一波波教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全都是经过他精密计算后的好戏
!该怎么办才好?他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立刻赶回皇城去护卫皇兄。由于护皇军都困在南方,如今驻守在皇
城周围的兵马不过一万多人,而相信司珐尔绝对不会只带几千兵马就想拿下皇城。
还有眼前,眼前这难关又要怎么度过?
「你们这些家伙平常不是话很多吗?现在快说,有什么办法没有?」愤怒地质问着在场的将帅们。
「-……殿下,依臣之见,眼前还是先撤退吧?先抢救那些还没有被烧掉的船,您快点离开这儿。」
「但还有许多我方的兵将仍在奋战中,殿下若是离开了,那些兵将可能会因此而倒戈投降敌方也不一定。
」
「即使如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殿下的命是最重要!」
七嘴八舌的,为了该不该逃亡而引起的辩论,只让禧沙更心烦意乱而己,他完全不知道该拿这种情况怎么
办。
(皇兄,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决定呢?告诉我吧!皇兄!)
最后,背负着狼狈而逃,弃众多手下士兵于不顾的耻辱,禧沙和几名将领,带着一小群不到千人的兵马,
搭上了残存的几艘船,越过羽花河也抛弃了战场,踏上亡命之途。
「陛下?陛下您在哪里?」
回到寝宫的平满,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贴身护卫,得到的是陛下单身前往皇庙的答案。
挑这种时候跑去皇庙?平满不懂陛下何必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跑去承受夜露风寒呢?唉!真是教人操心的主
子,还是快赶过去看看才好。
直视着前方宏伟的十二神庙所环绕的圆场,飒亚银瞳一暗,抬起无力的脚,踏上神庙的第一个台阶。
两名负责看守外神庙的殿前神官,上前说道:「陛下,您怎么会到神庙来呢?」
「朕要进入内神庙殿,你们让开。」苍白的脸庞上流下了一滴汗。为了走到这边,他耗费许多力量。
「陛下,您不会不知道,除非是一年一度的祭典,否则内神庙殿是不会开放的。」
「你们要阻止身为西琉皇朝天子的朕进入内神庙吗?好大的胆子。即便你们是神官,依然不可豁兔于触怒
朕的重罪。」嘎声地怒道,令两名神官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飒亚再次加重了语气说:「让开!」
「陛下!」
一名身穿高贵淡蓝水色袍服的长发男子,领着几名神官走出水神庙说:「锦童拜见陛下。」
首席水神官。在领受帝纹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仿佛和当年一样的秀丽,沈稳如水般的气质也丝毫未变
。飒亚望着他,唇扬起。
「你也是来阻止我进入内神庙的吗?锦童。」
「小官是来扶持陛下的,看陛下脸色似乎……不太好。」福了福身,锦童轻声说。「你们其它人都退下吧
,由我护送陛下到内神庙。」
「但……」
「其余首席神官那儿,我会去解释的。」锦童的话,使得其它人也不敢再多言,悄悄地让开。
「陛下,请吧。」
凝视着水神官半晌,飒亚默默将半边身子放在他伸出的手臂上,距离到达内神庙的路,还有数十个台阶,
两人间弥漫着诡谲的沉默。过去,飒亚隐约知道水神官与司珐尔有着友好的关系,而此次内乱照理说皇神庙内
早己知悉,那么……锦童有何道理会帮助他?
「陛下,请小心您的脚下。」
见他态度殷勤,飒亚决定打破沉默说:「你出面的理由何在?锦童,联以为,你是厌恶朕的。」
「陛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锦童微微一笑,神似飒亚的银眸,蒙着浅灰。「难道是锦童曾对陛下有过
任何不敬?」
「那倒没有。是一种直觉吧!朕以为你是……」飒亚一耸肩,没往下说。
锦童颔首。「陛下以为我是司珐尔那边的人?的确,锦童未守清规,竟私下传授司珐尔大人水神法术,是
锦童的错。但如今锦童已经悔改过去的罪业,并为自己造成的错误赎罪。」
「赎?你用的字眼非常有趣。」
「是锦童前陛下的。」
「你欠我?」锐利银瞳对上平静银眸。
「曾经,锦童心中怀有对陛下的妒恨,妒恨您能霸占那魔一般勾引住锦童的男人,也为此而不敬地在每日
的祝祷中,诅咒着您能消失。身为西琉皇庙的首席祭师,我竟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锦童此刻深感无颜面对您
。」
他这席话,让飒亚如遭雷击,晃过他脑海的是……司珐尔竟曾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水神官,犯下……继而
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惊的呢?不是早知道司珐尔无不敢为,无恶不作吗?
原来,司珐尔也曾经怀拥这名秀丽的男子?哈,哈哈哈哈。
「陛下,您该晓得的,小官不过是您的替身而已。在司大人的眼中,小官根本是最微薄的存在,很您是完
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约莫是飒亚的沉默让锦童一急,于是他脱口说道。
摇了摇头,飒亚淡淡地回道:「你替他说什么情呢?反正,都已过去了。」
张开口,还想说下去的锦童,随即闭上嘴,点头同意。「陛下说的是,的确已经结束了。并且久得够让锦
童忏悔过往的罪案,痛悟自己的愚蠢,睁开会被私欲蒙蔽的眼。陛下,您……要不要趁这机会,请出十二神官
帮助您呢?」
飒亚勾起唇色。「这也包含在你的忏悔与赎罪之中?」
「为延续西琉皇朝,我相信其余的神官们也会愿意处力的。」锦童迂回的承认。
「有了日、月、金、木、水、火、土,加上风雨雷雪电共计十二位首席神官的鼎立相助,是啊,应该可以
和司珐尔对抗上好一段时间了。但如此一来也会降低神庙的地位。正因为神庙的中立,不为政治势力左右,历
代以来这块净土才得以保存平和之相。你们若加入战争,未来司珐尔也不可能让神庙继续站立在这块土地上。
」飒亚肩负着的,也就不只皇朝的成败,还连神明的崇高都拖累下水。
「难道陛下已经放弃?」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飒亚终于能站在内神庙前,回答锦童说:「朕若放弃,就不会来这儿了。朕要到底下
神殿去,取出金阳刀与银月剑。」
「金……您手上的银天剑呢?」
传说中的神刀与神剑,是创立西琉皇朝得初代大帝所遗留的,成为镇国宝物后,便鲜少离开地下神殿。每
位帝王登基时会让众人瞻仰一次,接着便沉睡在神殿内。
「光是御用宝剑似乎是弥补不了朕与司珐尔之间的差距。因此,朕要借初代大帝的神器一用,朕相信祖先
们会允许我这么做的。」在此皇朝存亡的关键,祭出这阳、月刀剑也是象征着飒亚内心的「决定」——必得胜
利,要不就得死。
锦童叹息着说:「那请让小官为您的胜利祝祷吧。」
「嗳,麻烦你在念着祝祷词时,能忘掉某人的脸,联怕天主圣君会弄不请你在帮哪位祈祷呢!」
「陛下,请不要挖苦小官。」锦童脸一红。
「哈哈哈。」
和虚弱而显得沉重的身子相对应,飒亚的心情无比轻松愉快。
也许是迎接一切结局的一刻即将到来了,奇异的恐惧早从血液中消失,不论是对死亡的,对失败的,或是
对司珐尔的。现在飒亚只想倾全力一战,无怨无悔地和司珐尔分出高下来。
连透着血腥气味的风,都在诉说着:他就要到了。
望着那蓝得炫目的高空,和他的眼眸很像。分离有多久了呢?不过是三个月,却好象是三年、三十年或二
百年那么地久。
给毕生的劲敌。亲爱的司珐尔:
我无法忍受自己做一辈子「无能」、「受人左右」的君主。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所以逃避了君主的责任,可惜我失败了。)
你一辈子也无法成为「功高不震主」、「服从不抗旨」的忠臣。
(曾经你也尝试过吧?但你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我的眼里,你天性中的狮心,从未放弃领导的欲望,难道你
想蛰伏一辈子吗?)
唯有斩断思义情爱,我们才能一决胜负吧?现在我们都是平等的,不再有谁能支配谁的地位限制,也没有
头衔与君臣的分际。所以究竟是你赢,还是我对,很快就会见分晓。我知道你请愿死在我的手下,一如我乐意
让你夺走我的生命,就让我们打一场——
惊天动地,最精彩的决战吧。
「陛下!」
照样被拦阻在皇神庙外的平满,一见到飒亚现身,马上就喊着「您要不要紧?怎么会擅自离开寝宫呢?您
不能着凉啊!」
「联不要紧,你太大惊小怪了,平铺。」
怀抱着巨大的剑与刀,飒亚神色轻松,微笑地说:「走吧,回寝宫去了。」
平满替他扛下那两柄置于黑市中的神器,搀扶着飒亚走下台阶。
「明日,你也离开皇宫吧,平满。联实在对平七感到抱歉,竟借用平七的爹这么久,你代朕好好地向他道
歉。」
「陛下您在说什么?臣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您呢?」平满说什么也不能依从,是他让陛下处于今日的局
面,他得和陛下生死与共。
「这是联的命令。」
平满咽下一口气,这就是君主的威声吗?那份魄力让人无法顶嘴。
飒亚洞悉一切地微笑说:「你的毒药,朕要还给你了。」
倒抽一口气,平满惊讶地说:「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毒药己经没有用处了。」飒亚凝视着平满的双亲说。「你一直以为是你的星占打动了朕,使得朕
下定决心除去司珐尔,是不是?」
脸一白,平满动摇地想着:难道不是吗?难道陛下一开始就不曾相信过我?
「不管你在占卜中看到了什么,朕都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司珐尔是不可能会背叛朕、谋夺朕的天下的。」
他何必呢?飒亚清明而毫无疑惑的心中,从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那……为什么?」要是陛下不担心司珐尔谋反,又怎会收下这包毒药?
「想要谋反的,是朕。」飒亚斟酌着言词。
「陛下,您在说什么,您才是天下的圣主明君啊!」
「但——一直被呵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却是朕,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朕长年依靠着、利用着司珐尔的力
量维持天下局势的稳定,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吧?」
些许激动的口吻,道出飒亚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困扰。「朕不要司珐尔礼让天下给联,假使这天下是属于朕
的,那朕要从司珐尔手中取回来。假使朕没有这个能力,而让司珐尔赢了天下,那么就由他来当明君好了。」
还有「爱」。
他爱司珐尔,也比谁都想见到那该夸耀于天下、彰显他无上力量的男人,得到他所应得的。
在黑中挣扎,与无情偏见、种种打击抗衡,甚至因而失主了对人、对情、对爱的信任——看着司珐尔这样
筚路蓝缕的奋斗,和自己一生下来就享受权力与富贵的命运截然不同的,爬到这巅峰境界、却迟迟不肯摘取下
最后胜利的金冠,都是因为有他挡在司珐尔面前。
有谁能理解这种苦,明知自己变成深爱的人的挡路石,还能厚着脸皮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吗?不能,
不可能的。
要是司珐尔真的有意谋反就好了。
飒亚多希望平满当时的星占是真的。他多渴望司珐尔是头会反咬他一口的猛虎,而图谋叛变,夺取天下,
这样自己也可名正言顺地——
(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司珐尔。我相信,也知道你那凡事以我为优先的考量,可是这并不是我要的
。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呵护我,我想让你赢得你的光耀。)
「你在那之后,还会占过星象吗?平铺。」口气一缓,飒亚再问。
「有的,陛下。」就在昨日,那祸星己经吞噬了主星的一半,但主星的光芒并未减弱,所以平满相信这代
表着陛下的天威定会再现万丈雄光。
「那你就该相信你的星占,不必为朕多操心。朕,一个人就够了。千军万马的对决,还不如来一场我和他
真正的决斗。所以这毒药己经无用处,我会以手中的刀取下司珐尔的首级,而非赐毒药给败战的将军。现在你
明白了吗?」
平满得说,此刻的陛下真是美丽极了。
威严而光辉耀眼。
似大地之母的慈祥,也似天上明日的圣洁。
「臣,会衷心地为陛下祈福。」
愿光明能降临在这位坚强又孤独的君主身上,引领他走上永恒不朽的王道。
第十二章
历经遥远的、漫长的旅途,但从未有一刻怀疑过自己能否重新踏上这块土地的男人,冰结的视线彼方,是
飘荡着曼陀罗皇纹旗海的白色城堡,是象征集天下权力于一身的帝王所在,是——即将被他征服、占有并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