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把我看得太高。我只是认为亲王的话不无道理,不能管好自己的亲信,身为君主的人也失去领导的
资格。”
“嘻,那您比我想得更高一等,您是诚实,不欺骗自己。”晴绍也顽皮的回以一眨眼说:“聪明的人会被
自己所骗,唯有对自己诚实的人才会是真聪明。这就叫大智若愚,反过来说我哥哥就有点小愚若智了。”
他们一路走到迎宾馆外,飒亚眼中有分佩服与欣赏,他注视着眼前聪慧的秀气女子说:“晴绍公主,我真
希望今日我必须说服的人是你。那样一来,或许就不会演变到这种局面了。”
“陛下是担忧决斗的结果会对我们两国不利吗?我也很想帮上您的忙,但我不能说自己有把握。北狄是绝
对男人至上的封闭国度,在国内我几乎没有说话的分,更别说左右哥哥的决定。不过,我会尽全力劝说他不做
傻事,其实看也晓得,哥哥这次是挑错对手决斗了。”
飒亚再次亲吻她的手背说:“你有一颗不输给外表的美丽的心。”
晴绍公主红着脸低下头。“陛下才是,一点都不可怕,这么亲切的人怎么会是反覆无常
的暴--啊,对不起,晴绍失言了。”
“不要紧。传言中的朕不只可怕,还有三头六臂吧!”咧着嘴踏出迎宾馆外,十多名轿夫与随从立刻簇拥
上前,服侍年少帝王坐上轿子。
“公主,再会了。”
“恭送陛下。”
等到他离开自己的眼界中,晴绍还是呆楞楞的站在那儿。
多么奇特又俊秀的少年郎君,就算他身上未曾背负着皇帝的光环,他还是一样能获得众人的关心吧?上天
赋予他不可思议的魅力,自然而燃的,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到他的周遭,就像散发香味的花儿吸引无数的蝶儿与
小蜂。
他真的只大自己一岁吗?他是怎么办到的,十八岁却有如此胸襟气度。
晴绍转身走会迎宾馆,半路上就听到哥哥大呼小叫、愤怒的咆哮声。比起来,晴甯哥哥更像是被宠坏而长
不大的小孩子呢!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发泄怪罪他人。从刚刚的对谈,根本看不出哥哥是二十五岁的成人,被
年纪小了一截的飒亚陛下牵着鼻子走,怪不得哥哥会受不了。
掩住耳朵,晴绍匆忙的逃回自己房内避难。
特意轻装简从的一行人,正往回宫的路上迈进,轿内的人却突然喊停。
“阿山。”
听奉召唤骑马上前的侍卫长,迅速的来到轿边,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后。
“不,这怎么可以……太冒险了……是,我知道,但您……是,属下明白了,如果您坚持的话……”神情
从坚决反对,继而软化,最后终于投降。阿山侍卫长忍不住长叹口气。
自己是赢不了陛下的坚持,阿山只好命人暂时抬轿到一条隐蔽的巷内,把左、右的人都遣开。不多久,轿
子重新上路,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不知情的轿夫只载着空气回到皇宫中,至于轿内的人儿呢?
披着一件足以遮住脸蛋的长披风,在阿山一个人的伴随保护下,飒亚正走在通往护皇军元帅司法尔府邸的
路上。
他考虑再三,决定与司法尔再沟通一次。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假如造成这场决斗的原因,是出再自己身上,那么他就有这个责任阻止这场可以预
见的悲剧上演,并在它成为战争导火线前,先把它熄灭。现在不是与司法尔斗气的时候,他和他的私人战争是
他们两人的问题,论优先次序,西琉皇朝的安危远在这之上。
“到了,陛下,就在这儿。您稍等,我去通报守门人说我要求见司大人。”
飒亚点点头,仰望着这道高耸的门扉,森严的门禁与立于门旁的数十位警戒的家兵,让人对于元帅府的庄
重气派留下深刻印象。
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司法尔的家。
该怎么说呢?这楝以华丽的黑色大理石坐磐石、琉璃蓝瓦为顶、雪白花岗岩搭建而成的巨宅,一如他本身
给人的感觉,既耀眼夺目又具有震撼力,与其说它是座元帅府,不如说它是司法尔的个人堡垒,而他是其中的
主宰。
飒亚一震。被自己的话给警醒。
走入这楝屋子,就等于是走如司法尔的天地,他会怎么看待等于是“自投罗网”的自己?恐惧的想起那冷
藏拒意的灰蓝眸子,飒亚的勇气点滴的流逝。迟疑的,他想转身离开,但另一相反的力道又把他拉住--是期待
而生的兴奋。
骚动的血液因为接近他的势力范围而加温,因预感到也许会发生的事而亢奋的微微战栗着。
飒亚扣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压,不这么做他无法冷静下来,不这么做他的心就像要从胸口中直接跳出来。
“陛下,可以进去了。”阿山回到他身边说。
艰辛的迈开第一步,飒亚怀抱既想逃又不能逃的矛盾情绪,走入元帅府中。
一名管家模样的老翁为他们带路,越过三道门后,终于在一间氤氲着波波温暖水气的屋子中见到司法尔。
弥漫的白雾,由屋子中央巨大的石砌热水池子中升起,而屋子的主人横卧在水池边的一只长椅上,他不是孤单
一人--在水池内外与他身旁都看得到几近全裸的长发女子,或嬉戏或聊天调情。
这副只能以春色无边来形容的景象,让飒亚连生气都忘了,他愕然的站着。
“阿山,有什么事,你居然会上门来找我?陛下人呢?你不在他身边保护着,来这儿做什么?”浑然不知
阿山身后还站着另一人的司法尔,蹙眉说道。
“呃,司大人……能让这些姑娘先离开吗?这样子有些不方便……”阿山尴尬的问。
“怎么不方便?”司法尔低低一笑。“莫非你要告诉我,没有见过女人没穿衣服的样子。少装了,你我都
知道,全宫里外只有陛下纯情得连女人生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也不养了--”
“司大人!”阿山慌张的想截断他的话,可是已经太迟了。
“托你的福,朕‘现在’已经看见了,司法尔。”揭下覆在头上的兜帽,从阿山庞然的身后走出,一双晶
亮的灰眸燃烧着怒火,双颊泛红的飒亚,一字一字的说:“朕能一饱眼福全都归功于你啊!”
一见来人,司法尔眼中写着意外,但他反应迅速的喝叱所有女人离开。天子的容颜岂能轻易供人瞻仰,更
别说让这些女人玷污他的视线。
“阿山!陛下身边的侍卫就只有你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你能承担得起万一陛下有
个什么--”一手揪住阿山,司法尔劈头怒道。
“他什么错误都没有,他是奉朕的意旨办事而已。这事轮不到你生气,司法尔。还是你想借此声东击西,
引开注意力。”飒亚冷笑地绕着池子说。“好个美人池,你干么不告诉朕这世上有如此有趣的东西,改天朕也
命人在宫内打造一个,仿效你到处搜罗美女,如此一来,朕就不会被人耻笑说朕太纯情。”
司法尔低咒一句,放开阿山。“出去,我和陛下要私下谈话。”
“不必。”飒亚停住脚隔着水池,不怒不笑的脸在雾中若隐若现。“朕是来命令你不许与北狄亲王决斗。
此外,朕没什么话好同你说的了,阿山,我们回宫。”
“是,陛下。”
在飒亚有机会跨出门外前,司法尔一手捉住了他的右臂,另一手同时把阿山推到外头,趁他还没有机会反
应前就把门关上--“阿山,到外头大厅去等着,等我和陛下谈完,自然会送他出去。”
“司大人,你这是在为难我。”看不到门内情况,阿山隔着门板紧张地说着。
“陛下也没有反对不是吗?你走吧!”司法尔睁眼说瞎话。
“唔唔……唔!”好大的胆子,竟敢遮住主子的嘴!飒亚气得往他掌心死命的咬,照说应该很痛、都流血
了,想不到司法尔还是不松手。
“陛下?陛下……”阿山不死心地叫着。
“唔唔唔、唔唔唔!”飒亚努力叫着“不许走”、“不许走”。却全然传不到阿山的耳中。
“去吧,阿山,陛下有我陪伴在旁,会有什么危险?还是你不相信我?”
司法尔下的最后通牒奏效,阿山终于放弃,他隔着门说:“我明白了,我到外头大厅去等,陛下,臣告退
。”
当阿山离去的脚步响起,而那只大手移开的瞬间,飒亚已经快气厥了。
飒亚抬起脚,往司法尔的腹部毫不留情的踹去,司法尔高大的身子被踹得连连后退数步,抱着肚子弯腰跪
在地上。
把握住他倒地不起的机会,飒亚再度尝试拉开门时,岂知后面一股不容他挣脱的力量突地束住他的双臂,
将他整个人直往后拖,飒亚才警觉自己往下掉。扑通一声,温热的水已经无情的自四面八方淹没他--没想到司
法尔竟卑鄙的架住他的人,纵身以仰天的姿势,双双倒入温水池中。
幸好飒亚深谙水性,才没有被呛到。
他们在水面下激烈的打斗纠缠,你踢我闪、你打我跑了好半天,飒亚的动作因满身衣物吸了水的重量而渐
渐变得迟缓笨重,相对只穿着薄薄单袍的司法尔,状况转而不利于飒亚。
司法尔见机不可失,搂住气力尽失的飒亚游到岸边,将他困在自己的身子与大理石砌堆而成的池边。
“……无耻……用这种手段……”飒亚气喘如牛的,想瞪他都没有足够的力气,只能勉强在水中漂浮着。
“不够无耻就得不到你。”司法尔也些微喘息的说。“要是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我一定会摘下数
百朵兰花丢进池中,你就可以泡在满是鲜花香气的水池里了。你真的在这儿吗?不是我的幻想?”
他热情的台词令飒亚赧红了脸,但他很快就忆起,不过数刻前这儿还满是女人!本来平息的怒火再次点燃
。
“退下,司法尔,你当然是在作梦,朕正想砍你的头呢!”
“如果我是在梦中,那我就可以对你放肆的做任何事情才对,在梦中我一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他低下
头把唇印在飒亚的颈际。“飒亚,我再不让你走了,就把你关在这儿吧。你是我的梦,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
“你的梦也包括了刚才一房间的女人,包括对她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飒亚咬着牙奋力推开他说。“你
还要编多少无聊的谎话,什么爱、什么梦、什么都是我的错!?你这个自大又自恋的疯子,带着你的谎话下地
狱去!”
“你这是在吃醋吗?我可爱的飒亚。”
飒亚满脸通红的嗤道:“随你怎么自抬身价,我懒得管,让开。”
“那些女人你八成没时间看清楚吧,她们个个可都是受邀参加这次皇宴、预定的皇后人选。我不过招招手
,那些女人就昏头转向的自愿贴上来,若这样的女人要作你的妻子,你才是那个会被当成笑话的人;史上第一
个戴绿帽的皇帝。”
飒亚以为自己早已应该麻痹,不管他说的话、他做的事有多惊人,他都不会感到意外,可是他还是错了--
他真没想到司法尔会做得如此彻底,连选后宴上的女人都不放过。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司法尔。”飒亚疲惫不堪的说。“不管我怎么做,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上次不
是证明过了吗?我确实没有办法离开你或皇宫,我甚至如你所愿回到宫中,做你的对手--这对你还不够吗?你
羞辱我不够,连和我有关的一切也要全部羞辱吗?那些女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说!”
“哪个地方得罪我?你也真会装傻,让全天下女人都成为我敌人的始作俑者,不正是你吗!飒亚。”
积压已久的愤怒再也无法控制的爆发出来。
司法尔捉住他的肩膀说:“你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才高兴!自从上次你逃离皇宫,我在森林里不顾一切的
侵犯你之后,你就不给我任何机会碰触到你,在廷上拒我于千里、无视于我的存在,我还能隐忍,但是连夜晚
在你的寝宫外还命阿山率着护卫守门,不让我有私下接触你的机会,已经五个月了……一个男人能有的耐性也
到极限了!”
美丽的脸孔因激动而扭曲着。
“可是这些挑战,我都还可以忍受,我把它当作你愤怒的惩罚,这你对我不听从你的意
志、没有尊重你的意愿,对我反弹的情绪,所以我一句抱怨也没有的等你自己气消,因为这是公平的,我
在受折磨的同时,你也一样得孤单的忍耐漫长寂夜的痛苦。你失去慰藉的身子,总有挨不住而渴望我到不行的
一天!就是这样一个想法,才让我没有破门而入,行使我该有的权力!”
司法尔再度一个深呼吸,咬牙说:“但,你又再一次的把我的心意丢到臭水沟里,傲慢的以胜利者的姿态
,践踏着我的爱--结婚?选后?这算那门子的狗屁,一个女人能取代我、献给你我曾给你的一切?你要拿女人
当成挡箭牌,把我永远的排拒在外,去建筑你快乐的小天地?我会笨得给你祝福,说什么只要你幸福就是我幸
福的蠢话?不可能,飒亚,一个连你呼吸的空气都想占有的男人,没有那么好的胸襟,让你占去所有的好处,
把我留在痛苦的深渊!”
司法尔以手扣住飒亚细丽的颈子,患患的收锁十指说:“与其要让你被一个莫名其妙不知哪儿跑出来的女
人抢走,我不如现在就让你与我一起死在这个水池中,和我一起殉情,飒亚!”
逐渐失去空气补给的肺部,本能的想汲取生命能量,痛苦的扩张着,飒亚痛苦的白着脸,凝视着那张比自
己还要痛苦万倍的俊脸。认识司法尔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赤裸裸的表情。
他总是,以一张美得不像人的完美脸庞,冷静而无表情的漠看人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