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願看也得看啊……」
「真可憐吶真可憐……」
兩個小鬼一搭一唱,文舒一字未說,他們已把紅線塞進了文舒手裡:
「拿著拿著。趁他不注意,套上他的小指,再套上你的。」
「管保他喜歡你。」
文舒擺著手推辭,他們推著他的手,巧舌如簧:「拿著呀,好東西呀。」
「能讓他也喜歡你呢。」
「你想呀,他也喜歡你,對你好,處處都想著你。」
「眼裡除了你沒別人……」
話音未落就見月老正從殿內走出,兩個小童趕緊把紅線往文舒手裡塞,拋下他迎了過去。
文舒看著手中的紅線哭笑不得,這天界還有誰不知月老家的孩子愛用紅線騙人,卻總有人最終還是收了下來,白白讓兩個孩子在暗地裡笑翻天。沒想到這回居然輪到他頭上來了。
五指收攏,掌中輕若無物,卻又仿佛千斤重。
「你心中已有所愛,可惜他不喜歡你。」
心顫得仿佛置於九重嚴寒下。
即使再顫,後來不還是……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喂,文舒……」赤炎忽然在他耳邊大喊一聲,文舒被他吼得耳中「嗡嗡」作響,神思卻被拉了回來,。
赤炎是大而化之的個性,窘了一會兒就乾脆不再去想。又想起了別的要同文舒說,抬起頭卻見他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地發呆:「想什麼呢?叫了你幾聲都不應。」
「哦……哦……沒什麼,沒什麼……」文舒抱歉地沖他一笑。
「瞧我,光閒扯了。」赤炎捶了捶自己的額角,收斂起笑容對文舒正色道,「我說,跟我回東海吧。老頭子總說我莽撞,做事沒頭腦,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我想啊,有你在身邊提點提點,興許能好些,有些事你也能攔著我……」
「再說了,這天崇宮也沒什麼好,再好他勖揚也只把你當奴才看。你要覺得龍宮缺什麼,我二話不說幫你辦了。我都佈置好了,你到了龍宮後,只跟著我,你也是主子,下面要有什麼不對的,你儘管訓就是了。誰要敢多嘴,老子一腳踹死他。」
文舒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他揮手制止。赤炎續道:「這事兒早幾百年前我就跟你提了,你說什麼跟老天君定好的……你傻呀,他們家不就救了你一命麼?犯得著把自個兒全賣了麼?哪天看我把勖揚推海裡,再把他撈起來,我倒是看他跟不跟我回龍宮給老子捏肩捶腿。這麼著,我不管他要,我跟他換,你跟我回龍宮,我再送個人來這兒,這總行了吧?」
「行了行了,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來安排就成。我只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龍宮?」
赤炎一拍桌,瞪起一雙閃著赤光的眼看著文舒,大有文舒不點頭他誓不甘休的架勢。
文舒看著他左耳邊的金環因他的動作而晃著,回過頭,一牆藤蘿蔥蔥郁鬱,時節已過,濃綠中泛出幾許繁華落盡後的蕭瑟。
「好。」
這一次卻是赤炎愣住了,眼還是鼓鼓瞪起的樣子,嘴半張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你……」半晌,赤炎才找回了聲音,「你……願意?」
「嗯。」
「那、那……從前,你怎麼……這個我們以後再說。」赤炎猛然回身,沖門外大喊道:「喂,你聽到了?他願意跟我走。你還不快放人?哈哈哈哈哈……」
張狂得意的笑聲在文舒小小的院落裡蕩開,文舒跟著他轉過頭來看,笑容凝固,只是一瞬間的變幻,轉眼重又淡淡地笑開:「主子。」
院門不知何時敞開,門邊站一人,銀發紫衫,額上赫然一抹升龍印。
[发表时间:2008-3-16 13:32:30]
天天爽一回
0 0 [5楼]
第五章
「勖揚君,你可聽到了?文舒他同意跟我走。」赤炎安坐在桌邊,揚聲對勖揚說道,「你說的,只要他點頭,你就絕不阻攔。」
被隨意束起的赤紅長髮火焰一般扎眼,赤炎笑得輕蔑:「堂堂天君難不成想反悔麼?」
勖揚對他的挑釁似乎充耳不聞,凝著臉緩步從門邊跨了進來。行過處,紗衣無風自動,袖擺翩翩仿若雲遮霧繞。
文舒只覺他那雙閃著幽光的銀紫色眼瞳快要在自己身上刺出兩個鮮血淋漓的窟窿來,他每往前一步,心就沉下一分。早有無形的鎖鏈將四肢牢牢鎖住,半點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步步逼近到自己身前,如刀的目光射在臉上,唇角僵硬地維持著翹起的樣子,自心底升起的涼意凍得連顫抖都不能。
「不會。」勖揚君在文舒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平聲對赤炎說道,視線卻仍緊緊盯在退到一側的文舒身上。
「這樣最好。」赤炎倨傲地抬起頭,手狀似無意地撫弄了下腰間長劍上的劍穗,「那我現在就帶他走。」
又側首對文舒道:「文舒,我們走。東西就別帶了,龍宮裡都有。我早讓他們備下了,這時候回去正能趕上吃飯。」
文舒被勖揚盯得手腳冰涼,面上雖勉力不露聲色,心中卻止不住湧起陣陣憂慮。
少時不懂看他臉色,無知無畏地迎上去問一句:「主子生氣了?」案上的白石鎮紙擦著額角自鬢邊飛過,灼熱的疼痛和粘稠的鮮紅中才明白過來,主子確實生氣了,難怪眾人都躲得遠遠的,活該他這個一點都不機靈的自己來撞上。慢慢學會怎樣機靈些,怎樣看他的臉色,又怎樣在他喜怒無常的性子下縱使不能全身而退也能保些許周全。
追隨他多年,從他眼中隱隱洩露出的怒意和他晦暗的臉色上,就不難覺出他此刻的震怒。見赤炎揮手示意他要走,文舒不禁朝赤炎走去,生恐慢一步再生出什麼事端。
「慢著。」文舒的腳步還未邁出,就聽勖揚君低喝道。
文舒心中一跳,轉頭向他看去。勖揚君卻不急不緩,將視線從文舒身上收回,慢條斯理地端起石桌上剛才文舒用過的茶盅,垂眼看青嫩的葉片在水中起落舒展。
「怎麼?你要反悔?」赤炎聞言,猛然起身,一手按住腰間的劍柄,道,「勖揚君,我們可是說好的。老子最恨出爾反爾的小人。旁人把你天崇宮看得比天還大,老子可沒放在眼裡。老子買天帝的面子才跟你說一聲,你少得意。既然文舒都點了頭,那今天老子非把他帶走不可!要不然……哼!我就不信你這天崇宮還能攔得住我!」
「是麼?」勖揚君慢慢抬起眼來,唇邊帶一絲冷笑。
「你不信?」
「……」笑意更深,幽寒的眸子掃到文舒身上,文舒頓時一凜,垂手道:
「請主子高抬貴手。」
「呵……我還是你主子麼?」勖揚君霍然起身逼近文舒,聲調低沉仿佛要把誰狠狠咬碎,「你想走?」
身軀**得後仰,用盡力氣才克制住想要往後退卻的念頭,文舒直視著他的眼:「是。」
話音方落,就見他眼中怒意頓現,陰狠的光芒在紫眸中閃過,又轉瞬被飛雪般的銀光覆得嚴實。
勖揚君後退一步,臉上又是一派無情無欲,眼中盯著文舒,口中對赤炎說道:「宮中還有項要務須得他處理,事成之後本君必親自將他送去東海。不知赤炎皇子舍不捨得?」
「你耍什麼花樣?」赤炎不敢輕信,想靠過來拉文舒,卻被他搶先一步擋在了身前。
勖揚君道:「怎麼?皇子信不過我?還是不敢?本君言出必行,只要他把事辦完,今後他便與我天崇宮再無任何瓜葛。可要本君請來天帝作保?」
赤炎神色猶豫,隔著他望向文舒,見文舒也是躊躇的神色,便問道:「你要他幹什麼?」
「書齋中書冊繁雜,本君要叫他整理。」
「哼!你天崇宮沒人了麼?這種事也得倚著他?」赤炎嗤笑道。
「你不敢?」勖揚君挑起眉,下巴微抬,挑釁地看向赤炎。
赤炎不作答,暗忖這整理書冊中總玩不出什麼花樣,到時候只要文舒理完,諒他勖揚君也說不出別的來,此時若一意不肯答應,反顯得自己膽怯,心中不禁猶豫。正找不到說辭,卻聽文舒道:
「整理書冊不過三五天的時日,皇子盡可放心。」
勖揚君的目光掃過來,文舒撇開眼不去看他的表情,心中明知,只怕不會這麼簡單。可事成後便是塵歸塵,土歸土,自此再無交集,終是一線希望。
希望當真只有一線。
膝下生疼,手也僵硬得如有千斤重,僅一個抬手擦汗的動作,做起來也要讓疲憊的身體經歷一陣酸痛。慢慢地直起身,極目是鋪天蓋地的白,偌大的殿堂中仿佛是用白紙厚厚地鋪了層地毯,膝蓋跪下去似乎還要往下陷幾分。拿起一張放到眼前看,白紙上密密麻麻寫滿字跡:「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正午和煦的陽光穿過重重樹影斜斜地照進來,灑在紙上變成一個個金色的光點,光點裡的字跡模糊起來,光點外的字跡還罩在陰暗裡,絲絲涼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連凝固在紙上的墨蹟也浸濕了,似乎要努力留住那匆匆拂過的指卻又無力留住,只能不甘心地讓它帶走一點點自己的痕跡。
那日赤炎走後,勖揚君就把文舒帶到了他的寢殿,文舒正疑惑,他紫袖輕擺,殿中如下雪般沸沸揚揚落下無數紛亂的書頁,堆積於地,竟蓋過了腳面。
「不是要走麼?那就快些理完吧。」他倚在門框上譏笑地看著文舒,「別讓你的新主子等急了。」
文舒看著他眼中的冷漠被怨毒一點點取代,靜靜地問他:「天君當真會踐諾嗎?」
他臉色一沉,劈手揮來。
嘴角抽痛,文舒盯著他盛滿怒火的眼,緩緩道:「天君切勿言而無信。」
「小心你的新主子等久了把你忘了。」勖揚君避開文舒的眼,冷聲道。一聲不吭地倚在門邊看著文舒慢慢跪下,將地上的紙一張張看過,再一張張比對著尋找。
白紙無數,浩如煙海,成套成冊的書卷被打散成隻字片語等著他將它們一一找出、歸類、梳理。已不知第幾日了,在這裡埋首抓牢一線希望,廢寢忘食,連日夜也快分不清,膝下的紙毯卻絲毫沒有減去厚度,一步一步挪著,膝蓋在紙張中下陷。間或直起腰來緩一口氣,四周仍是茫茫的紙海,而他就似乎是被困於海中央的落難人,茫然地在海中張望,最後被海水吞噬。
勖揚君總是倚在門邊冷眼看著:「還想走?」
文舒說:「是。」
他衣袖一揮,整理成冊的書籍白蝴蝶一般在寢殿中飛揚。
一日復一日,所有動作都近乎機械,疲倦得連個「是」字都不想回答他。他仍一日復一日地問著,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自小就沒有人敢來違逆他,老天君是個隨性得從不顧及他人的人,即使是自己的親兒也是高興時才把他叫來看兩眼。他在眾人的唯唯諾諾中長大,連那天帝亦不敢拿他如何,天地間又有什麼是他不能掌控的?
那日赤焰大大咧咧闖進他的殿上開口要人,口口聲聲「文舒願意跟我走」,伯虞一等人好奇地把目光轉到他臉上,他猶如被當眾甩了一巴掌,怒從心起。小小的凡人天奴,拿什麼來與他堂堂的天君對抗?更遑論他當初自己許下的要留在天崇宮直到灰飛煙滅的諾言。
自來只有他勖揚君說不要的,誰敢說不要他?更何況是這個一向乖順得過分的凡人,居然有膽子敢來違逆他這個主子。
面對著一張張相似的白紙,疲憊到極致時連思考都不能,文舒只覺眼前忽然落下一道暗影,遲緩地抬起頭去看,下巴被捏住,受到痛楚的刺激,神智清明了一些,於是嘴角又習慣性地要彎成那個弧度:「天君。」
「你的新主子對你倒是上心,天天來要人。」他的口氣總是冷冷的,帶著些不知名的情緒,似是焦躁,又似不耐。
「……」文舒不答,看著他那雙漂亮的銀紫色的眼慢慢轉為兇狠,再慢慢地沉下去,醞釀成一種暗沉得仿佛無月之夜的顏色。
「你想走麼?」扣住他的下巴,勖揚君盯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還是那麼淡,眼神、笑容,總是這樣淡淡的仿佛不在意的神色,一眨眼就會消散的樣子。目光下移,看到他失了血色的唇,微微張開著,目光便凝滯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是。」卻正是這張唇,吐出來的字眼生生激起他的怒氣。
「放肆!」
似有狂風刮過,周遭的紙跟著銀色的髮絲一起驀地飛揚起來,再逼近一步,身軀壓上去,視線從他的唇上移開,勖揚滿意地看到他眼中露出驚駭的神色:「有膽量敢忤逆主子了?」
掌下是他細白的頸,滑膩的肌膚緊緊貼著他的掌心,微微的顫動透過手掌傳遞過來,盛怒之下,再克制不住莫名湧起的欲念,勖揚君張口便咬了上去,牙齒深深地嵌入,似要咬出血來。身下的軀體一僵,片刻後猛力掙扎起來。
察覺他的抗拒,不禁怒火更盛,居然、居然學會了拒絕。乖順的從不敢忤逆他的人竟學會了拒絕,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勖揚君制住文舒揮動的雙手,齒下用力,沉聲說道:「再讓你好好看清楚,誰是你主子。」
「天君!」濕軟的東西在頸邊遊移,文舒不禁恐慌。
「對主子是這麼說話的麼?」
怒氣和恨意借著牙尖和遊走的雙手發洩出來,衣帶被解開,奮力的掙扎只是將衣衫蹭得更開。軟滑的舌從頸項間一路下滑,在光裸的胸膛上留下一線線泛著 光的水漬。底下的身體抗爭不過,只能不停顫抖,勖揚君仿佛是握住了他的軟肋,動作不禁越來越大膽,想從他倔強的臉上看到潰敗的痕跡:
「你道我這天崇宮是何地?」由得你這般來去自如?
摻雜著恨意的聲音鬼魅般在耳邊響起,再掙脫不過,文舒搖頭道:「主子,放了我吧。」臉上的淡然崩潰成一片灰敗的神色。
「你憑什麼?」他抬起頭,眼中仍是一片冰冷的紫。
複又低下頭,狠狠咬上他胸前的凸起,伸手去褪他的衣褲。
「本君的東西,只有本君說不要。」惡意的動作卻隨著撫弄的深入漸漸變得有些不同,指腹貼著他的肌膚滑行,湧起的欲念得到了滿足,又漸漸生出了更大的渴望。很想很想……身下的這個身體一直是他的,一直屬於他勖揚君。
長長的銀髮垂下來,淩亂的髮絲下,原本俊朗出塵的臉上怒意、怨毒、霸氣與急迫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可怖的扭曲。
被粗暴地進入的那一刻,文舒只覺身體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灼熱與銳利的痛楚貫穿了整個身體,眉頭皺得不能再緊,牙齒硬生生地嵌進唇裡。蒼白的紙張在眼前飛舞著,想起了第一次跪在天崇宮的白玉石板上時,也是這樣,周身一片寒涼,蒼茫得所有情緒都湮滅在了入骨的涼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