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圣果然很用力地点头,「我知道哪里有特别的东西,但是,那个地方我不能进去,因为……」小小的牙齿咬了咬下唇,「因为我没有钱可以进去,而且身上的衣服太旧了。」
「哪里?」
「甲倚拍卖场,我听那些来来往往的商人说,那个地方最可以找到特别的物品,不过在平常的日子都是采寄放拍卖,就是卖主订一个时间,买主用手中的价码卡写下喊价,放在价格栏。」以一个孩子来说,他口齿十分清晰。
朔华大概可以理解这种拍卖方式,有点类似画廊卖画的方法,会将喊价和买主大名放在拍卖物的下方,若是喜欢这一幅画想要竞价,就到柜台填资料取一张卡片,在卡片上写下大名跟出价,柜台的人自然会帮你放上,直到有人超过你的出价或是拍卖日期结束为止。
毕竟这时代可没网路,限期拍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在每个月的月底,会举行一次即时拍卖,那时候拍卖的东西都比较好,要不然就是卖主比较急用钱,最盛大的拍卖在年底盛会,那时会有很多很多的商人聚集在这里,非常的热闹。」
这个拍卖场,可以说带动了本地的经济,也让他们这些孩子有机会找寻更多的财路,通常每到这些即时拍卖的日子,他几乎都可以过几天温饱的日子。
「你知道的不少。」
「还好啦!因为我很喜欢听那些商人讲些外地的故事,所以虽然没进去过,不过听了不少,大哥哥,你要去吗?再晚一点就有即时拍卖喔!」
进城的日期,清督可是算得好好的,身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些也许有机会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
「那走吧!」
朔华倒想看看这样的城市,可以出现多少能让他惊奇的东西。
第七章 甲倚拍卖场
甲倚拍卖场并不是这个**上最大的拍卖场,最大的拍卖场在首都,不过因为这里的拍卖场是随时随地都开放,并且常常有当地最精细的绣品出现,因此每次参加拍卖的人都相当多。
到了会场,朔华才知道想进去的人太多,因此有设下条件,条件之一是你必须要有钱,身上至少必须带有二十个以上的金币,至于条件之二、三、四等等其他规则,只要你能满足条件一并且超越很多,有机会巴结一下门口管事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朔华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过,他不想花冤枉钱,去巴结一个没办法给他什么好处,或是一点都不讨他欢心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进场。
「大哥哥,你真的要卖掉你的娃娃吗?」
这句话乍听之下还真的很有问题,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在买卖人口,前面加个冠词更耸人听闻,不但卖人口还是卖自己的孩子。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卖了也好。」他把一个音乐娃娃交给管事拍卖,因为他是卖主,所以自然就可以进场,这样一来不但省了一笔巴结费,还可以清一下身上的垃圾。
「可是那娃娃看起来好漂亮。」雷圣从来没看过那么精致还会唱歌的娃娃,他绝对肯定,就连城里的小恶霸纳甲家里,一定也没那么特别的东西。
这大哥哥一定很有钱,否则怎么舍得把这种东西卖出去,而且还一脸不在乎。
「垃圾。」这两个字朔华说的很轻,雷圣也没听清楚。
那个娃娃是父亲带着姑姑的女儿来看妈妈时留下的东西,他没忘记他的堂妹抓着娃娃随手就往旁边扔,然后跟父亲哭着这里有多无聊,什么东西都没有,父亲只好早早带人离开,让妈妈露出失望的眼神。
那时候,他本来想把这个娃娃直接往垃圾桶丢,是妈妈说它很漂亮,放在客厅里装饰也好,他才放过它一马。
后来**离开出生的小岛到城市居住,客厅里的东西是仆人帮忙包裹的,等到了公寓他才发现这垃圾,想起母亲爱惜东西的眼神,他一直没扔掉。
现在他也没扔掉,他不过是卖给另外一个也许会懂得珍惜的人而已。
「小子,你怎么也在这!」
他才想带雷圣找个位置坐定,不远的地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朔华抬头一看,果然那个大呼小叫的人就是扎克,而身边那个胖子不是清督是谁?
「有规定这地方我不能来吗?」
「是没有,不过你来这里做啥?买东西?你有二十个金币?卖东西?这个倒比较有可能,你们这三个人莫名其妙的,说不成有一堆的怪东西可以卖。」
扎克摸摸胡子没剃干净的下巴,也不管雇主还在旁边,就陷入沉思猜测起来。
不过,他所猜测的方向挺准就是了。
「没想到你可以用的地方,不只是下半身而已。」朔华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转眼仔细打量整个拍卖会的场地。
这里跟地球上音乐会会场或是巨蛋根本没得比,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勉强可以挤下四百个座位的演讲厅而已,不过以这个时代的科技跟需要来看,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场地。
整栋会场建立得美轮美奂,一边的柱子每根都刻有无数精美的雕像,头顶上所挂上的吊灯也都经过仔细设计,除了造型优雅,也不容易有燃油的异味,场地固然是密闭式,不过通风十分良好。
这时,底下已经陆陆续续不少人找好位置坐下,至于楼上的包厢,通常都是有权有财,和能卖出高价商品的卖主所拥有。
扎克很悲哀的觉得,好像在心里深处,自己开始习惯**待了,对于朔华一点都不像是赞美的话语,除了苦笑,也很难找到其他办法应对。
「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剩下这样?」他明明记得,之前也很威风地在他面前杀敌,那种满身鲜血的残酷,应该是比什么风流往事还更令人难忘吧?
朔华很想回答是。
不过想想,接下来若真的要和这家伙成为同一队伍的伙伴,还是不要太伤他脆弱的心灵。
所以朔华没回答,拉着雷圣的小手,走到其中一个屏风隔着的小包厢坐下。
被拉着小手的雷圣,看看自己脏脏的手指头,再看看朔华干净修长又优雅异常的手,眼睛眨了眨,瞧见一旁小茶几上的手巾,赶紧拿过来把自己的手跟朔华的手擦了干净,然后再怯怯地伸了过去,握住。
瞧见他的动作,朔华没说什么,就这么让他握着自己的手,露出微微的浅笑。
一边的扎克嘴巴张了又合,眼睛转了一圈,咂咂嘴,大手拍拍脑袋,再拍拍连话都没机会说上半句的清督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找另外一个位置坐好。
这小子,冷淡归冷淡,不过……
他喜欢……
树海坐在城镇广场的大树下,已经忘了有多久的时间。
塔尔玛也许是身为艺术之都的关系,就连市镇的风景也修饰的美轮美奂。
许多来往游客会经过的地方,尤其是建筑物两旁,一律只能建盖白色房子,白色房屋的门口是美丽红砖道,砖道中央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铺上一些彩色石头,组成各式各样的几何图形。
但是树海最喜欢的,从来就不是这些人工的建筑。
他喜欢街灯与街灯之间,那一棵又一棵蓬勃生长的行道树,这些树的名字,菲嘉国的人叫紫舞。
因为每到了开花时节,这些树会开出一朵一朵、怎么也不可能数得清的紫色垂挂小花朵,像结实累累葡萄般连接垂着的花朵,在季节之风吹来时,紫色的花瓣满空飞舞。
那时映着白色的建筑,红色的砖道,点点绿色的墙面爬藤,整个市镇,美得就像是一幅无法捉摸的画,仿佛只有在梦里才能瞧见。
他没瞧过到那时候会有的美丽。
但是他曾在群树的风言风语中听闻。
如今他坐在这一片树下,用只有树与树之间才能听懂的语言,听它们说自己可以拥有多好的美丽,听它们在这个市镇里,看过多少的故事冷暖。
树人星没有人类。
树人星只有总是屹立在同一个地方的树,或是活了六百年、终于可以化型的树人,因此在树人星里的生活很平淡,淡得连自己已经活过六百年可以四处走动也无法察觉,常常屹立在同一块土地千年,然后死去。
曾经,他也觉得那样的生活很好。
尽管平淡了些,但……因为没有人告诉他还有另外一片天空,所以依然可以拥有那种平淡的快乐。
他回不去了吧?
当朔华用直接的语言警示他时,眼眶竟然会有些泪……
树怎么会有泪水?
但他的确感觉到那些忍着的泪,他知道就如同朔华所说的一样,他再也无法回到树人星的生活。
没有一棵树,一个树人会懂得什么叫做流泪。
他越来越像个人类。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几句只有树之间才能听得懂的细语传进他的耳中,原本望着天空发呆的眼睛,因此微微眯了一下。
现在果然不是发呆的好时机,如果他刚刚听到的东西没错的话,有麻烦的东西跟上来了。
「还有多远,美人?」
「呵呵!大概还要一天的行程吧!那个人类很危险喔!树海。」
「我知道。」说起来,那种东西应该不完全算是人类吧?
「我们能帮忙吗?」
「有需要我会跟大家说的。」
「好……树海,别难过了喔!」
「啊?」
「大家看得出来。」
「有那么明显吗?」呆滞地发出傻笑,有点意外这些美丽的小树们竟然会安慰他。
「你说呢?呵呵!」突然,风明明不是那么的大,附近的所有绿荫小树却传来有如笑声一样的沙沙声响,几片叶子因此而掉落,让路上的行人讶异地抬头,瞧见绿叶飞舞的景象。
「呵呵!原来真的这么明显啊!我会很好的,谢谢大家关心,顺便帮我看一下我另外几个伙伴在哪里好吗?」
那沙沙落叶的确是群树的笑,笑里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很单纯的因为他傻傻的模样而笑,因此带着欢愉的声音,在树海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美好的天籁,心情瞬间开朗不少。
不过,现在心情好多了,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可不容易啊!
也不晓得那怪物心里在想什么,当天得罪他的可不只他们三人,还有那个叫什么血炼的三个家伙,尤其其中一只土偶还是他的克星,怎么会选择来追自己三人呢?
得赶紧先通知朔华跟冷暮才行,不晓得他们两个想出可以对付的办法没有。
「树海,你那个叫冷暮的同伴,现在正要进人类的拍卖场,另外一个已经进去了。」
不会吧!
他们两个人好像就是有办法凑在一起,明明不是同时间出发的啊!
算了,凑在一起也好,省得他多走一趟,尤其他才不想一个人跑去通知冷暮,跟那个冰块沟通只有朔华才做的到,否则以他的脑袋,两人要是讲起话来,绝对是鸡同鸭讲。
「我走了,希望下次再来有机会看你们开花的模样,一定很美。」
「呵呵!」
听着众树那种融于自然之中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其实回不去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一件事。
即使不在树人星,一样都有可以和他说话的伙伴,哪一天他弄懂了钥石最终的意义时,也许还是可以在这星球上找一块地方,好好地生根,闲来无事捉弄一下人类,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啊!
朔华自然不可能知道树海目前的情况。
他坐在看台上,当冷暮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时就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伸手晃了一下,那高大的身影很快地就来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
锐利的双眼往雷圣的方向一瞄,再看向朔华。
「小导游。」非常简单的解释,但是冷暮了解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不可能从这么简单的三个字里就猜出朔华的打算,不过他也明白,他会把一个男孩子带在身边,绝对不是那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那么简单而已。
但,那不关他的事,各自有各自的游戏可以选择。
「我就知道一定会看到你。」
拍卖场上所谓的隔间,其实并不是非常的隐密,这是为了可以方便调整每个空间的大小以容纳更多的人潮而设计。
每一个隔间与隔间之间,其实只用木制的屏风遮着,每个直立的屏风都可以移动,如果来的团体太大时,就可以移动这些屏风来调整隔间大小,因此一开始就选择在朔华旁边落坐的清督、扎克两人,马上就发现冷暮的存在。
可就像平时相处的状况一样,对于扎克的话,冷暮连理都没理,从小茶几上取过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专注地等待拍卖会的开始。
他一样是选了一样东西在这里卖,而且他很清楚,那样东西大概会引起一些他所想看到的争议。
他和朔华其实还有一点很大的不同,两人都喜欢把水给搅混,但朔华是带着一点好玩和研究的心态,并且将结果控制在可以解决的范围中,而他却是纯粹地觉得无聊想看热闹,看这些人的反应能不能让人生不会那么无趣,至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他完全不想去控制。
原本一直没说话的清督,隔着屏风的间隙,看着两人平淡得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本来一向沉得住气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根据不久前手下带来的资料,他对这几个人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尤其他们所做的事情,还严重关系到他的势力背景,一个弄不好的话,恐怕不只是在旁边看一场好戏而已,连自己也会被陷入这一团烂泥中。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他们那种完全找不到一丝可以下手的态度,心里会有很严重的不安。
「那天,你们解决的,是素敬派来的杀手是吧?」
废话!
连扎克都知道对这个问句,眼前这两个**概是连理都不会理。
果然,连一个转眼的动作都懒得给。
不过清督也没有觉得自己就这样会获得答案,因此他喝了一口茶,清清喉咙,决定只要能不危及到自己的小命,他今天一定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然他连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很难安排。
自从朔华的出现开始,他的计画可以说是全乱了。
「你们知道用那种毫不留活口的手法,将来和素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还是废话,不过这次朔华看了他一眼,那种转眼间眼里所含的意义,让清督羞恼地涨红了脸。
他们敢做,自然就没想过要跟参臣·素敬之间有什么转圜,况且要他们留下活口,让活口去形容自己伙伴死得多凄惨?
这要是一种可以让彼此有通融空间的做法的话,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必定是个白痴。
朔华的眼神里就有这样的意思,因此清督马上就明白自己说了多愚蠢的话,下一个问句差点问不出口,还在脑中想了好几次,确定没有疑问才敢说出口。
他奶奶的,连跟公爵大人说话都没这么局促紧张,为什么面对这两人时,他一颗心却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样?
扎克在他身边,用可怜的眼光偷偷打量,老实说,他跟冷暮相处的时间还算是久,对于朔华这个少年也有一小段时间,太了解这两个人如果要让一个人难堪的话,可没有人阻止得了,因此就算清督是他佣兵团长期以来的雇主,他也没办法帮得上忙。
「拍卖开始了。」
朔华从容地为自己再倒上一杯茶,暗示那个几乎完全失去平时镇定的商人,他若再不问出想要问的问题,他可没多的注意力去回答。
「素敬要的这一份卷轴,到底有什么意义?还有,你们应该很清楚富必喇最近出现了一个悬案,矿坑遭到偷挖这件事的真相吧?」
前面那个是疑问,后面那一个问句就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胖子。」
「什么?」由于在场里就他最胖,因此下意识地清督就忍不住应声,应完之后才发现那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从来……从来没有人在明知道他是谁的状况下,还叫他胖子!
刚刚好不容易退红的脸,一下子又成了猪肝色。
真……可怜……
扎克撇过脸,假装一点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打从心里同情非不得已必须跟朔华交涉的雇主。
「卷轴的意义,我想你的势力里,应该没有笨到连解出答案的人材都没有,至于矿坑那件事,是我们做的又如何?还是你想跟我来一个买卖,我将这东西卖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