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痛,他拿的银子应该要比爹以前拿的要多才对。
痛死人了!
"想留下来就直说。"钦聿皱起了眉。
虽然他挺喜欢这个长相略微刻薄的美少年,但他讨厌不诚实的人。
"我才不想留下来!"绋声用力地吼着。
如果他坐得起来,如果他还有一丁点儿力气,现下他的拳头必定会揍上钦聿的脸庞,一拳打掉钦聿鄙夷的目光。
"你想留下来工作?"钦聿再问了一句。
"我巴不得马上走咧!"绋声扯开喉咙大叫。
他恨死眼前的人了,昨天骗他说什么烟烟能让他放松,结果还不是痛得要死,人都被他"吃"了也不会温柔一点,-早就摆个死人脸给他看,教他怎能不发火呢?
"随便你。"钦聿耸耸肩,懒得理会不诚实的人。
径自下床,钦聿想唤小厮进来替他更衣、洗脸,忙碌的他可没闲工夫跟一个流浪儿争吵呢!
"不要以为你有钱就是大爷,有钱又怎么样?将来哪天等我赚了大钱回来,照样砸死你。"绋声在钦聿背后嘟囔着。
他挣扎着坐起身,一边咒骂钦聿,一边用眼睛找寻昨夜被丢在地上的衣物,即便困难重重、寸步难行,他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钦聿瞅着不顾一切地由床上爬起,挣扎着准备拿起衣物的绋声,心底有了疑惑。
"你真的很不舒服?"
"要你管!"绋声只有骂人时才有力气。
"果然很难受。"钦聿喃喃自语着。
确定绋声不是骗子后,钦聿带着愉快的微笑将死命挣扎的绋声抱回床上,绋声很想取回的衣物,则被钦聿踢到一旁准备丢弃。
"你在搞什么?"绋声的口气明显不善。
钦聿欣喜地勾起浅笑,向推门进房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后,才让绋声好好休息。
没来由的,当他知道绋声不是个小骗子时,他就是很高兴。
昨天他看见绋声时仅觉得他顺眼,认为绋声是个可以成为他第一次的少年。
可是一夜缠绵后,他对这个睡在他身边,温暖、青涩的少年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感,他不懂的情感,甜甜的像是一块糖酥。
"你到底在笑什么?"绋声又问了一句。
绋声虽然因为身子不适而选择躺回被窝里,但钦聿的笑让他浑身寒毛直立,像青蛙看到蛇一样的害怕。
"没事。"钦聿瞧着绋声,意味深长的笑着。
"没事才怪!"绋声低声应道。
其实绋声也很想大声吼他,可是他现在全身酸痛不已,好汉不吃跟前亏,能睡在床上不用到外头吹风当然好,他没傻到会拿自身的命去赌这一口气。
望着绋声嘟嘟嚷嚷的模样,钦聿又是一阵笑,不管是什么表情的绋声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他伸手揉揉绋声的头,揉乱了绋声一头长发。
微乱的发披散在绋声背上,让他的小脸更显魅惑。
"你在干什么啦?"绋声很快地拨开钦聿的手。
"衣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命人拿些干净的给你。"钦聿不以为意,继续朝着绋声笑。"你先睡,待会儿我会叫人送饭菜进来,你就安心休息吧!"
语毕,钦聿笑吟吟地走出房间,脚步轻快。
虽然钦聿的态度很和善,也言明要绋声安心休养,但就是因为钦聿太过和善,反而让绋声无法好好休息。
如果是从前的绋声,钦聿的好意他必定会不疑有他的马上接受。
但看过太多虚情假意、唯利是图的人后,"先前还那么高傲,一下子又变得好声好气,这其中必定有鬼!"
望着被钦聿关紧的房门,绋声满心不安。
他是会武功没错,可是目前他全身酸痛,不要说施展轻功逃跑了,现下他连走路都成问题,若钦聿真要对他做出什么不轨的事......
"啥!不轨?你还担心这个干什么?再怎么不轨,也不会比昨晚那档子事更不轨了......"绋声的喃喃自语越来越小声,最后根本没有声音了。
一会儿后,他将红通通的小脸藏进锦被中。不知为何,被钦聿揉过的头发竟传来炙人的热度。
许久之后,被窝里才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其实,也不是太痛。"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绋声便在钦聿家里住下,成天混吃等死、睡觉度日。
不!他是在养伤,不吃东西会死人,所以他要吃,不睡伤不会好,所以他得努力睡,至于是什么伤嘛......
这种事绋声才不会到处嚷嚷,但是府里上上下下,无人不知钦聿跟他发生过什么事。
在绋声可以起身后,钦聿便差人到布庄请裁缝回来,日夜赶工地给绋声做了好多过冬的衣服以及几套春天穿的薄衫,让他天气变化时可以替换。
钦聿替绋声买的不止是衣袍,甚至连饰品、鞋子也买了不少,像是要一次填满绋声在流浪期间所受的苦难一般。
绋声不是傻子,钦聿的举动在他看来丝毫不觉亲切,反而令他多了几分疑虑。
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对陌生人好,这点在流浪之初绋声就已深刻地体会到。
那么,钦聿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又想把他压倒在床上吗?不会吧?很痛耶!
不过,如果钦聿的目的真是如此,他倒能理解钦聿为什么会给他一堆东西,还把报酬自动增加为一百两了。
"伤脑筋!"绋声摇摇头,一阵长叹。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庭院里嗑瓜子,感受一下什么叫"闲来无事想睡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要跑就得趁早。
可是......餐风宿露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真的很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此外钦聿家又实在舒服,每餐都吃得到肉,零食、点心怎么吃也吃不完,被子又软又暖,还有很多数不完的好东西。
不用自个儿打水、烧水后,他才发现泡澡是件非常舒服的事。
还有、还有,每天早上和入睡前,平日严肃的钦聿会亲自帮他梳发,一下又一下情柔似水的。
他实在不想走啊!
"您还有什么事儿可以伤脑筋的?每天吃香喝辣,有什么能伤脑筋的吗?"一名经过此地的家丁,酸溜溜的说着。
绋声茫然回头,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管是谁都会有烦恼。"思索片刻后,绋声自认得体的答道。
"说得也是,得宠的时候先思索后路,总比失宠后才想来得强。"手拿扫把的家丁依旧语带讥讽。
"你说什么?"绋声不明白那名家丁所说的话。
"养在府里的娈童不知凡几,你要考虑后路就得趁早,免得哪天爷不要你了,再想为自己铺路就太迟了。"那名家丁表情严肃。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绋声一把揪住家丁的衣襟。
"否则府里临时哪来衣服给你穿?府里就两个爷,爷的身形跟你差多少你也是知道的,拿来的衣服又不是仆人穿的衣物,你以为会是为谁准备的?"
家丁轻蔑地睨着他,绋声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他并没有期待钦聿什么,真的没有。
"你别期望爷能给你什么,爷带你回来仅是因为爷不想娶妻,偏偏幼时已订下一门的亲事难以推却,爷才会随便找个少年回来,表示自己喜好此道,不能娶妻。"
他的话像拳头般一字一字地击在绋声的心上,痛得他难以承受。
他很清楚他与钦聿仅是萍水相逢,钦聿对他没有责任,他对钦聿也没有义务,不管今天他们做了什么,明朝都会分离。
可是为什么听说钦聿有别人时,他会这么难受?
他不懂......
年轻的时候,人总是比较冲动。
因为身上有一点银子,又自认没有责任、义务,所以绋声决定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带着几件钦聿做给他的衣物、饰品和银子,便趁着钦聿外出时逃跑了。
他不是傻瓜、一想到钦聿可能会来寻他,买完粮食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跑了三天三夜,觉得已经安全了之后才敢坐下来稍事休息。
在那之后他又急急赶了十天,见钦聿没追来,绋声便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累极的绋声应该可以睡得香甜,但入梦前,他的心头依然惦着钦聿。
想起钦聿时,他的身子直发抖,应该是害怕吧!不然又会是什么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让绋声一辈子后悔。
离开钦聿时,他身上带着一百余两银子,和一些值钱的首饰。
对他而言一百余两银子是多少,他没有概念,只觉得那应该是笔很大、很大的财富,足以让他跑到别国去定居。
到别国是不成问题啦!可是才到了邻国夏羽,他的荷包就空了。
衣服、首饰能卖的都卖掉了,也只够让他到另一个冬天,毕竟他依然是名少年,又没有能让人信赖的背景,所以仍旧找不到工作。又一个寒冷冬夜,漫天大雪的破庙里,徘声遇上了来夏羽买人、准备回昭阳国经营青楼的语冰。
从此之后他变成了盼萦楼的掌柜,穷苦的经验令他变得十分节俭,并将"大富由天、小富由俭"当成座右铭,在盼萦楼里努力挣银子。
虽然他另一句座右铭是--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第四章
站在灯火通明的梁府大厅,绋声实在呕到了极点。
护院头儿满脸得意的认定他是盗匪,并将他用麻绳紧紧捆绑,献宝似的拎到大厅交给梁老爷。
只见粱老爷神色凝重,看起来像是在惋惜绋声年纪轻轻就做了盗匪。
但绋声在盼萦楼不是一两天的事,盼萦楼又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粱老爷的喜好绋声怎会不知道。
梁老爷的神情哪里像惋惜了?他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这老家伙铁定是在想要怎么利用此事把他逼上床,不管他的脸有多么刻薄,毕竟他也是盼萦楼的四大美男子之一,而且比较容易"上手"的两个人都已是别人的了。
至于默言和星流嘛......他们好是好,可惜默言武功太高,没什么人敢打他的王意;此外星流到现在仍是清倌一名,自然有他厉害的地方。
"混帐!"绋声小小声地骂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落在别人手上,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也得等脱身后再说。
"你说你来是为了捉人,怎么捉人的反被人捉?"
低沉苍老的声音在绋声面前响起。
说话的人是府的老太君,正是梁老爷的亲生母亲;她可是粱府里最有分量的人,亦是梁府中最像妖怪的人物。
"因为有人白痴到在屋顶上洒油,害我捉不成偷儿,反而被那个人捉来赏。"绋声指着那名护院头儿,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他现在手脚能动,一定要将那个护院头儿按在地上痛打泄恨。
可惜此刻他手脚被绑,还被梁府的人团团围住,加上一堆护院正拿着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令他插翅难飞。
"可是众人都看见那人等着你,你该不会想说你们不认识吧?"站在梁老爷身旁的梁二夫人字字都带着刺。
绋声嘴角抽搐了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他是真的认识啊!
虽然他们已经多年未见,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可若说不认识便是说谎啊!
说谎会下拔舌地狱耶!怎么办?
"认识又怎么样?全城里的人都认得梁老爷,梁老爷又不见得认识每个人;我们盼萦楼可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认得我的人自然多如牛毛。"绋声脑筋转了转,想到一个好借口。
"你不配跟我们家老爷相比!"大嗓门的护院头儿,再度发挥他唯一的"长才"。
"我只是打个比方。"绋声瞄了护院头儿一眼,态度颇为不屑。
绋声估量着眼前数人,护院头儿爱名、梁老爷好色、梁二夫人仅是想保住既有的地位,害怕他入府后会起波澜,至于梁老太君嘛...他看不出来。
唉!照这个情势看来,他最后八成会死在梁老太君的手上。
"你......"
护院头儿想给绋声几拳,却被梁老爷制止了。
"你说你是来捉贼的,有何证据?"梁老爷问道。
梁老爷色迷迷的目光一直在绋声的身上打转,只差没流下几滴口水。如果身边没人,他八成会当场将绋声拆吃入腹。
有理说不清了。
护院头儿一心想在他身上安罪名,梁老爷又在一旁想陷害他,他原本就算比白绢还清白,此刻也黑成一片了。
"婊子无情!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依我看,还是将他押到县太爷那儿才是上策。"梁二夫人嘴里依然没句好话。
亏她生得清丽秀气,个性倒是比长相刻薄的他还刻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绋声...恼火,成语用得比平常流利许多。
"好了!别吵了。"梁老太君再度开口。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有双炯炯有神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绋声,像是要将绋声看个透彻一般。
厅里的人都望向梁老太君,等待着她的决定。
"说句实在话,不要说亲眼看到当时情况的护院们,就连我这个老太婆子都不相信你。"
梁老太君的第一句话,让绋声的心直直坠下。
"你们派人去搜我的住处就知道了,我一样东西也没偷。"绋声叹了口气。
他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两万两银子没入袋,现下连能否安全脱身都不知道。
他倒宁可梁府将他交给县太爷,反正语冰和湛忧一个攀上长皇子,一个勾到慎王爷,有他们为他作主,一定可以放他出来。
但是看梁家人的神色,他们动用私刑的可能性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