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灵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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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跳蚤又怎是省油的灯。
首先,他替虞时淳排了最晚的晚班,保证下班时已错过宿舍晚餐时间,让他以为别人不跟他一块儿吃饭是正常的。
接下来,跳蚤大显身手,将一堆虞时淳会过敏的东西磨成泥糊后加以熬煮,再加进大量调味料、辛香料,保证绝对无法从外观看出来里头放了什么。
说简单点,他煮了咖哩,而且是各种香料加倍的超级咖哩,保证没有任何人了解里头放了什么。
想当然耳,警觉心没那么强的虞时淳自然是吃得津津有味,一盘吃完再来一盘,足足干掉三大盘后......上吐下泻,脱水晕倒,送医急救。
目送救护车远远开走,留在宿舍中的阿二好奇心作祟询问咖哩配方。
「一般的过敏不会这么严重吧,你究竟放了什么在咖哩里?」阿二想起虞时淳又拉又吐晕倒在地的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外加背脊发凉。
「没什么。」跳蚤维持他的一号表情。
「很可怕耶。」
「我不过就是放了三天前买的肉块......」
跳蚤尚末讲完先被阿二插了话......
「三天前,还好吧?」
「在室温下放了三天。」跳蚤补充道。
阿二的脸,黑了。
「还有在冰箱深处翻出来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大白菜、有一点点发芽的马铃薯、黑掉一半的红萝卜,跟新鲜活跳虾整只磨碎。」
「这哪是过敏,分明是食物中毒。」阿二发出悲鸣。
「过敏或食物中毒很重要吗?钱有拿到就好。」跳蚤耸耸肩,似乎虞时淳吐到死都不干他的事。
阿二再一次确定为什么跳蚤是清洁组的老大,太可怕了。
绝对不是幻觉!
当虞时淳看见李介尧充满担忧、恼怒与悲伤的面庞出现在自个儿视线中,他立即明白这绝对不是幻觉。
幻觉不会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温暖,幻觉不会瞪着他用目光指责他又乱吃东西,幻觉不会、不会亲吻他的额头。
「嗨,你来了啊!」他虚弱地朝着他打招呼。
李介尧则一脸灰白,担忧地握着他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来?有事吗?」打完招呼后虞时淳理所当然地问道。
正因为他问得理所当然,李介尧才更觉挫败。
他接到虞时淳坐上救护车挂急诊的消息后,片刻也不敢迟滞迅速冲到医院来,觅到虞时淳的床位后连椅子都没来得及坐,第一件事便是握住他的手,如受难者家属一般伴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而他,却问他来做什么。
「我来实践承诺伴在你身边。」
体谅虞时淳是病人,李介尧仍是柔声回答。
既然已经逃离李介尧身边,虞时淳想面对他俩的感情问题才怪。
如今李介尧趁他虚弱心软时握着他的手,把气氛搞得那么浓情蜜意,他想略过此问题,难!
「哦,你这么乖,一定会得好宝宝奖。」虞时淳回了句无厘头的话,转移话题的企图十分明显。
会爱上虞时淳这颗宝贝蛋,李介尧当然不是一般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自有办法对付。
「如果这个奖是由你颁发的,我一定领。」
虞时淳苦着脸扁嘴,难道他真的没法避开感情问题吗?真讨厌。
「我这次要住院吗?医院没这么需要病人吧,何况我又没怎么样!」虞时淳再度转移话题。
李介尧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直接将话题导向中心。」为什么不告而别,我待你不够好吗?」
眼看逃不了,虞时淳在长长叹息后说道」给我一杯水好吗?」
「小淳。」
李介尧警告似地唤了他一声,提醒他应该要回答的问题。
「我知道,我只是想喝杯水润润喉,整个食道都是胃酸超难过的。」虞时淳轻声表达己意。
李介尧释然一笑,旋即起身倒水。
躺在病床上的虞时淳却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仔细思考该怎么解释他心底的矛盾。
水来得很快,上头还体贴地附上吸管一根,虽然急诊室里生出吸管这种事不太寻常,但虞时淳也没有询问的力气了。
喝过水、清过口,所有可供逃避的理由全数消失后,无处躲藏的虞时淳才不甘不愿地开口道:
「我见过曹之羽了。」
「嗯,他最近好吗?」李介尧不动声色地回应。
依他对曹之羽的了解,曹之羽应该不会故意拆散他的恋情才对......呃,应该不会吧?
虞时淳认真思考了五秒后,想起曹之羽家的便当还有寂寥气氛,决定摇摇头。」不好的样子。」
「哦,这样啊。」李介尧没啥兴趣地带过去,继续往他关切的部分问。」见到他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他说你甩了他。」虞时淳别开脸,望着点滴一滴一滴地注进血管中。
因为是事实,李介尧没有否认。
「这样漂亮的人都被你甩了,那我呢?我又能撑多少时间?」
「所以你就跑了?」李介尧挑眉质疑。
「嗯。」病床上的人轻哼了声算是回答。
「还有呢?」
病床上的人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你不接受我并不是最近的事,如果曹之羽是导火线,那么埋在深处的炸弹是什么?」他冷静分析道。
虞时淳顿时瞪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李介尧噍,十分讶异此人竟然能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见虞时淳没有回答的意思,李介尧开始解释了:
「曹之羽并不是真的爱我,他自然没有必要挑拨我们,何况你并不傻,如果真的不愿意离开我,有谁能成功劝退你?既然如此,想必有其他理由。」
「尧哥,你真的很符合我心目中衣冠禽兽的形象耶。」虞时淳突然迸出这句。」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还奸诈狡猾、反应灵敏。」
李介尧没有反应,并不是以不变应万变,而是他实在反应不过来,衣冠禽兽算是称赞人的词语吗,他怎么都不知道?
「所以......」虞时淳的声音一下子低微许多。」所以我很早就爱上你了,所以我才知道你躲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其实也知道你因为自己是同志的事跟家里闹得不大愉快。」
李介尧沉默地听着他喜欢的小人儿剖白自己,突然发现虞时淳并不像他想像中的单纯,甚至更聪明内敛些。
「可是尧哥,我没有别的爸妈了啊。纵使当初是我拒绝入籍李家,我也知道生我的父母另有其人,但我没有别的父母了啊......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李介尧忽然明白了,明白虞时淳为什么老在李家待不下去,为什么明明身体烂得可以随便找点方法就不用当兵还硬跑去当兵,为什么住在他家时始终不肯接二老的电话。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对不起二老更难受的事吧?
「李伯伯虽然不像我爸会陪着我,但当兵那段时间他也是费尽心力、想方设法改善军中伙食,努力不让我食物过敏。」
李介尧无言以对,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李妈妈本来找好学校要我出国念书的,我没肯,太花钱了。」病床上的人闭起眼眸喃喃的道。
他从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对于李家的情感更不是单一个厌字即能解决,那么多、那么深的复杂情感,让他没法轻易地接纳李伯伯、李伯母,却也无法对不起他们。
「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个钱。」李介尧冷然道,抬眸关注点滴动静。
有的时候给钱比关心容易得多,尤其他们家大业大,送一个人出国念书有何难。
「可是我在乎!这么多年来我在李家吃的、用的没一样少过,说是我爸曾救过李伯伯,可这世上有几人记得八百年前的恩情?就算跟他们不亲至少他们养大了我,待我跟待你们是一样的。」
虞时淳忽然激动起来,身体紧绷让点滴瞬间打不进去。」他们待我不薄,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一向注意他安危的李介尧一反常态没理会点滴管内的微小气泡,专心处理他们之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反正那么一点空气死不了人。
「所以你决定放弃我?」李介尧问道。
这个问题让虞时淳思忖良久,调整床的高度得以坐起后,他方直视李介尧毅然轻声回应:「尧哥,曹之羽真的优,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得太多,如果他那等条件你都能轻易甩掉,我又能撑多少时间?如果定注定分别的感情,我宁可从不曾拥有过。」
「别人不是说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吗?」
「我又不是那个别人。」虞时淳嘟着嘴道,十分不满李介尧拿别人的话来堵他。
望着他可爱的表情,李介尧又是一笑,但已不是关怀或温柔的笑法,而是一种充满悲哀的苦笑。
「你不能对不起爸妈......」
「嗯。」虞时淳微微点头。
「那么,小淳你对得起自己吗?」他轻声问道。
简短却深奥的问题让虞时淳安静许久,直到气息回复平缓,点滴顺畅地注入体内,他方带着不知名的笑意,悠悠然的道:「如果真那么甘愿,我又何必没事生事找你求救,跑去住你家,在接受与不接受间痛苦挣扎?」
闻言,李介尧兴味盎然地望着床上的人,好像听懂了什么,又捉不住头绪。
「总之,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让李伯伯、李伯母知道。」虞时淳叮咛似地又交代了一次。
不讲不知道,一讲李介尧才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过来,敢情并不傻的小淳是在找台阶下。
开玩笑,他偷偷摸摸地逃开后没脸回去,好不容易盼到生病挂急诊,李介尧在病床边说着说着怎么又把他们讲离了一般,他不赶快给点提示,要是他们真分手了怎么办?
「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该堵堵我的口,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才知道,你不说我也有嘴说呢!」李介尧从善如流,带笑威胁道。
「那你想怎么样?」虞时淳微笑发问。
「当然是你搬回来跟我一起住啊。」李介尧说出两个人其实都很想要的答案。
「嗯。」虞时淳故作勉为其难似地点头。
即便他仍有迷惑,即便他犹有顾忌,即便他害怕结束的心情为真,想逃离的心情也为真,但他知道若是放手任李介尧跑掉,会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不傻,在找到邮轮求救前,先抱根浮木总是对的。
「小淳,永远是从第一天开始的。」
这是李介尧最想让他有所认知的一句话。

第九章
留院观察时间结束,虞时淳依约搬回李介尧家,接着他用不容反抗的口吻决定今后浴室清洁卫生全交给他负责。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可是专业清洁工,一天扫下来没清过上百个马桶也有几十个,刷浴室哪里难得倒他。
至于「衣冠禽兽是全世界最令人羡慕的生物」这个观念,在他某天早上醒来后彻底改变。
从此以后他恢复正常,再也没说过立志当衣冠禽兽这种话,甚至会对着电视里的衣冠禽兽破口大骂,认为他们该抓去监狱里关起来。
一夕之间的彻底改变是因--
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有人某天晚上被很痛、很痛地吃掉了,隔天早上起来发现腰酸腿软甚至得请假在家休养。
于是乎......
「禽兽!」
大清早有个全裸的人半趴半躺在床上,对着端来早餐的男人嘶吼......用嘶哑的声音试着吼。
李介尧没有回嘴,默默端上早餐以及......伤药,大有」任你打、任你骂,晚上任我上下其手就行」的味道。
想当然耳,接下来自是为了上药而产生的拉锯战。
「你这只禽兽,都跟你说不要了还来,混帐!滚开!」当虞时淳对着李介尧叫出一串骂后,总算认清楚禽兽的真面目了。
并且他开始认同男人都是禽兽这种论调,都快忘记他自个儿也是男人。
大发雷霆的虞时淳决定弥补自己的损失,从此把清洗浴室的工作丢还给害他这么难过的禽兽。
原本就有请钟点女佣的李介尧对这项惩罚欣然接受,然后把事情愉快地交给钟点女佣做。
别说是这么小的事了,就算要他包办家务,外加伺候虞时淳洗澡、吃饭、更衣以及生理需要他都没有任何异议,单是能得到想要很久的人儿,怎么辛苦都值得了。
他可是等了好多好多年,才让虞时淳松口接纳他,进而发展愉快的性生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不过,他再怎么亓小心翼翼都有限度,也就是说幸福美满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
事情发生在虞时淳正式上班后的第五个月,地点是女厕......呃,他不是变态去偷窥啦,而是清洁组员例行的打扫动作。
当然,事情发生时门外有挂着」清洁中请勿进入」的牌子,问题是世上看得懂中文字并肯理解它进而实行的人并不多。
简单一点讲......有人闯入。
虞时淳还来不及出声提醒来人此处不开放使用,旋即听见那个女子......更正,那个欧巴桑用力尖叫。
「怎么会有男人!这公司搞什么啊?」
刷马桶刷到一半的虞时淳扁嘴皱眉地回头。
就算在女厕里看见男人刷马桶也不用叫得跟杀猪一样吧?这里可是同志占多数的公司耶,男生对女生没有侵害力吧?大多数都对同性发情啊。
当他抬头正眼看清来人是谁后,浓妆艳抹的欧巴桑又是一声惊叫,不过这次的叫声对虞时淳有杀伤力得多。
「你在这里干什么?」欧巴桑指着虞时淳的鼻子质问道。
欧巴桑其实是李伯伯的亲妹妹,算起来虞时淳得叫她一声姑姑,不过她向来反对收留虞时淳,每次见到虞时淳总没好脸色,弄得虞时淳无论如何也没法叫她一声姑姑,最后只得逃得远远的。
偏偏她跟李伯伯感情不错常到李家,十几年来两人差不多是几个星期就见一次面,每次见面总是又问功课、又问身体情况,两样皆差的虞时淳自然被骂得狗血淋头,益发对这个姑姑没好感了。
「刷马桶啊,你没看到门口写着清洁中吗?」虞时淳无辜地扁着嘴。
「我们李家花那么多钱养你,是养你来刷马桶?你对得起我们李家吗?你不要脸我们李家还要脸,真是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没用的东西怎么教养都没有用!」
欧巴桑哗啦哗啦一串骂丢出来,骂得虞时淳小脸隐隐发青。
大体来讲此欧巴桑长得并不难看,纵使先天不良也在后天用金钱补足了,身上的衣服是名家设计剪裁合宜,脸上的妆浓是浓但总归是专人指导外加昂贵化妆品,差不到哪里去。
但是,她凶恶口吻与粗鲁的动作,足以使金钱堆出来的气质全盘崩塌。
不巧,虞时淳正是那个被倒塌物压在下头,动弹不得的家伙。
「扫厕所有什么不对?厕所也是要人扫的啊,不偷不抢又不骗,既没去强奸民女,更没贩售毒品,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扫厕所赚钱?」虞时淳冷冷的道。
欧巴桑登时气得更厉害了。
没办法,谁教虞时淳一脚踩在她的痛处上,她儿子因为猥亵同学被记大过,这个大过还是花大笔银子压下事情才得到的结果。
但是虞时淳的消息不够灵通,人家是猥亵民男,不是民女。
「你敢顶嘴。」欧巴桑狠瞪。
「我哪一点讲错了,陈述事实算顶嘴吗?」虞时淳冷然的道。
很多时候他是不愿回应,装笨、装傻是生存的好方法,不去思考不等于他愚蠢好欺侮。
「你丢脸不丢脸啊!先前听哥哥说还以为你觅了个好工作,竟然是在这里扫厕所,以为你不姓李就不会丢我们李家的脸吗?被人知道李家养出来的孩子做这种工作还得亓了。」欧巴桑再度提高声音。
虞时淳却懒得理她,迳自拎着打扫用具擦过她身边走向另一间厕所,并在内心暗自庆幸今天因为人手不足由他一人扫这里,不然跟这种泼妇认识被人知道才真是丢脸呢。
「站住!你是什么态度,长辈跟你讲话不知道好好听吗?」欧巴桑十分不满虞时淳的反应,硬是一把将他拉住。
被她抓得一个踉跄,虞时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扁着嘴道」那也要你是值得尊敬的长辈才行。」
厌烦和不悦让他吐出的话变得过分诚实,诚实到没几个人能坦率接受的程度。
「你再给我说一次!」欧巴桑大怒。
虞时淳则抿着唇没有说话,眼睛倒直瞪着她,倾诉无言的愤怒。
「不知好歹啊你!」
啪的一声,耳光不偏不倚打在虞时淳左颊。
移正被打偏的头后,虞时淳怀着愤怒道」我哪一点说错了,你一天到晚李家、李家,我吃过你一毛钱没有,你凭什么教训我?连做长辈的态度都不知道了,还敢说什么脸面的。」

推书 20234-11-15 :迷途羔羊+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