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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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后,他叫凯尔。」奶妈恭敬地回道。
「哦!原来是凯尔啊……」皇后故意拉长声音说着。
尖锐的尾音,听得一票跪在地上的宫女们心里直发毛。
「呵呵!」薇娜琪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看来我得跟陛下说说,叫他别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到处跑,省得让那些多嘴的奴才们看笑话,妳说是吗?奶妈?」丢下不认输的话语,薇娜琪高傲地扬起衣襬,大步从俯 的宫女们身而走过。亮丽的蓝眸中,净是对丈夫的不满。
可恶!她真恨死古斯塔夫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宁可出宫去找个男人,也不肯留在宫里陪她。
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当真比她这个高贵又美丽的荷兰公主好吗?


 
 
第五章

为了让凯尔能够得到充分的照顾与休息,古斯塔夫听从希雅的建议,将他留置宫外,在希雅的住处里进行疗养。
当然,他几乎天天都会来探望他,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心中那股骚不安的情愫是什么,不过,他渐渐知道,他追逐凯尔的眼光愈来自炽热,想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
深褐色的肤色、细米似的淡斑,每当他开怀大笑时,那洁白的贝齿与微瞇起的细眼,总教他无端地想多看几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像恋爱般怦然心动的感觉?
凯尔,一个连姓氏都没有、像团谜一样的未知男人,他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
「看够了吗?」凯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古斯塔夫专注到浑然忘我的眼神。
「呵……」古斯塔夫先是低笑出声,随后又邪恶地扬起嘴角,露出只有花凯尔面前才会展露的轻浮表情。「不够。」
凯尔侧过脸,低悴一声,完全不像个下属该有的态度,「我脸上到底藏了什么宝,让你每天看得这样失魂落魄,我看改天叫希雅帮你检查一下,看看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毛病?」
「哈哈……」古斯塔夫失声大笑。
凯尔坦率且毫不忌讳自己国王身分的直言,总让他感到莫名的喜爱,他喜欢他拿自己当普通朋友的感觉,这样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
这种亲密的感觉,是宫里上上下下任何人都不能给他的--一份简单且对等的关系。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与凯尔并肩坐在屋外,静静看着远方的大海,倾听海浪一波波拍打上岸的声音,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凯尔身上的气味透过海风传递给自己的心悸与震撼。
「想什么?」看着不再出声的凯尔,古斯塔夫问道。身边人儿心中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寸心思,他都想知道。
凯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眉宇间一反刚才的轻松,燃起一分严肃。「我在想,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要如何防御外敌?」
什么?他竟敢说「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这是什么意思?
「凯尔,你知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单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死罪。」古斯塔夫板起脸,虽然最近他与凯尔之间的关系好得有些异常,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口说出这种叛逆之语。
「您可以治我死罪,不过,在这之前何不先听听我的因应之道?」凯尔扬唇轻笑,微微勾起的眼角,像一抹迷香似的,不断挑起古斯塔夫体内的动情激素。
古斯塔夫避开牠的眼,低咒似地说道:「你这家伙,说穿了,就是要我听听你的治国大计。」
「没错。」凯尔直言不讳。
这可有趣了,没想到凯尔今天兴致这么高昂,他倒想听听这张迷人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
「那么,我就洗耳恭听了。」古斯塔夫语带挑衅地说。
凯尔仍是带着笑意,口吻却相当谨慎,「说实话,我觉得……陛下目前对波兰太过戒慎了。」
哦,是吗?「怎么说?」
「其实,自阿尔特马克休战协议后,波兰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就算有俄皇撑腰,也只是虚有其表、不足为惧;倒是对岸的丹麦,克里斯提安四世野心勃勃,手下猛将如云,他现在虽志在神圣罗马帝国,表面上与瑞典相安无事,但有朝一日,让他取得中欧霸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瑞典!」 古斯塔夫微瞇起眼,「你为何如此笃定?」
凯尔自信地道:「克里斯提安一心想入主波罗的海,完成北欧一统霸业,这点想必陛下不会不知道。但是,瑞典日益茁壮,克里斯提安绝不会坐视自己腹背受敌、放任不管;所以,陛下最好趁丹麦与中欧开战之际,养精蓄锐、勤加操练大军,甚至……」
「甚至怎么样?」
「甚至可以募集佣兵,广招兵源。」
「你要我募兵?」
「没错,瑞典目前国库充盈,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效法西班牙及法国,坐拥数十万军力;现下,欧洲三大列强、数百诸侯无一不是拥兵自重、立地封王,如此纷乱的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瑞典地处偏北,想求自保就必先壮大自己。」凯尔不疾不徐的话声,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也像是个睿智的课略者,字字句句皆蕴藏着珠玑。
呵呵!古斯塔失笑了起来,他像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像是见到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好个聪明的凯尔啊w
「真让人不敢相信,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赞许还是兴奋,总之,古斯塔夫一双灰蓝色的眼珠,紧紧盯在凯尔脸上不放,这一次,他不想轻易将视线移开。「陛下刚刚不是想杀我吗?」凯尔毫不畏惧牠的逼视,故意挖苦道。
古斯塔夫起身,居一口匹临下,将脸贴近他,压低嗓音说道:「我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陛下……」古斯塔夫吐出的热气,让凯尔有些不自在。
「什么?」古斯塔夫间着,一张脸仍紧贴着他。
凯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像我如此聪明之人,陛下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显然古斯塔夫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许多君王,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太过聪明。」
哦?扬起一丝轻笑,古斯塔夫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有个聪明的属下替自己办事,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凯尔抬眼看他,「那倘若我今天拥兵数十万,军权在握呢?陛下还能轻轻松松笑着对我说,希望我是个聪明才智远胜于你之人吗?」凯尔话声尖锐,直指核心。
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古斯塔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身为一个王者,光有聪明才智就能一统天下吗?时势、机运,胆识、气度,样样缺一不可,既有本事要人俯首称臣,就该有本事让人心服口服,如果不懂得善用手中每一颗棋子,即使坐拥名将成千上万,亦不过是手握散沙一盘,如何能称之为王?」
呵,好狂傲的口气!
微微地,凯尔英了起来,发自内心、由衷她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终于听见多年来地想要的答案了。
******
夜晚,古斯塔夫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宫里,与凯尔的交谈,总令他的心情无端飞扬起来。
他神釆奕奕地踏入寝宫,无奈,等着牠的却是薇娜琪满腔的怨怼。
「陛下总算回来了。」薇娜琪红肿着双眼,语带幽怨。
「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古斯塔夫关心问道。他对她虽无爱意,夫妻情分总是有的。「这该问陛下啊!」薇娜琪娇嗔道。
「问我?」古斯塔夫不解,「到底什么事,妳就明说了吧!」
「陛下今天是否又出宫去了?」
「没错。」
「去看凯尔?」薇娜琪语带酸意。
「那又如何?」妻子责问的语气,让古斯塔夫略显不悦。
「我实在不懂,为了一个身分卑微的侍卫,陛下宁可放下宫中事务,每天大老远骑马到布拉西岛去看他?您就那么重视他?」薇娜琪语带哀怨,强烈的妒意让她失去了理智。
「皇后,何须为这种小事计较。」
「小事?」薇娜琪怒道:「您说这叫小事,您宁可到外面找男人,却不愿回宫陪我,这叫小事?」
「皇后,请小心妳的用词。」古斯塔夫沉声说道。
「我说错了吗?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住口!不准妳侮辱凯尔!」多年来,不曾对妻子怒言相向的古斯塔夫突然大吼一声。
薇娜琪吃惊地看着他,「您……您骂我?」
古斯塔夫不语。
「我们结婚七年,您从不曾骂过我一句,现在为了那个男人,为了他……您……您竟然……」她哽咽到声泪俱下。
古斯塔夫无奈地摊摊手,「说吧!妳希望我怎么做?」
薇娜琪像是见到一丝曙光,破涕为笑地仰起脸,「离开他,永远不准再见他。」
离开凯尔?!
「这是妳的希望吗?」古斯塔夫问。
薇娜琪用力点点头。
勾起一抹冷笑,古斯塔夫斜睨着她,「那么,请恕我无法达成妳的心愿,抱歉了,我的皇后。」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想与她计较,不代表他会事事退让。显然,薇娜琪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撂下无情的话语,不理会带着泪眼的妻子,古斯塔夫大步转身出宫。
房内,独留薇娜琪一人惊愕地瞠大眼,愣坐在床上,看着向来温和有礼的丈夫一步步地离她远去。
******
午夜过后,太阳终于落下,斯德哥尔摩城里有了短暂的黑夜。
越过一条又一条大小河川、一座又一座美丽的桥梁,这个有着「北欧威尼斯」之称的城市,此刻正展现出她迷人的黑夜景致。
无心欣赏如画般的风景,古斯塔夫骑着马,一路往希雅居住的布拉西马奔去。
深夜,希雅正打算入睡时,听见古斯塔夫急促的敲门声,这今她吓了一跳,「怎么啦?怎么这种时候跑来?」
「凯尔呢?」不理会自己 到希雅,他现在只想见到凯尔。
「他……」希雅迟疑了一下。
「他睡了吗?」
「还没……不过……」
「凯尔!凯尔……」古斯塔夫径自入内喊了起来。
「你别叫了,他不在。」希雅出声制止。
「不在?这么晚了,他带着伤,上哪儿了?」古斯塔夫开始担心起来。
希雅无奈一笑,像是在说!既然知道那小子带着伤跑不远,你又何必这么担心?
她伸手遥遥一指,说道:「他在前面的海边。」
古斯塔夫顺着希雅的指尖望去,是了,那是他们常常谈心的地方--波罗的海海边。
******
寒冷温度的北国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恩赐了。夜晚,波罗的海的水温降到只有十八瘦左右,虽然冷了些,但对长期处于零下 凯尔卸下全身上下长期的伪装,受着宁静的月光与海风的洗礼。
这是他伤口初愈后头一次下水,让他开心的像只久未沾水的鱼儿,不停地在海中翻来覆去。
拍打着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将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庞埋入水中,感受着海水的冷凉与冲刷。良久,他窜出水面时, 前不听话的浏海过长地掩去双眸的视线,凯尔十指一梳,柔顺地将发丝往后用去,水滴顺着精致漂亮约五官滑落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喉结、锁骨,湿渌渌地贴在结实精壮的躯体上。
长年习剑练武打造出的一身匀称肌肉,在月光与海水的映照下,更显清亮光泽。
古斯塔夫一路往海边走来,夏末的海风吹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时间,彷佛静止了般。
古斯塔夫站在海边,看着海中戏水的人儿--
倏地,他整个人深深骇住,他的头脑因过多的惊讶与震撼而停止思考。
那是谁……凯尔吗?
是吗?那张陌生又美丽的脸孔?
如果不是凯尔,那水中人儿左臂上明显又熟悉的伤疤从何而来?微仰起时天真的眼神、灿烂的笑意,笑颜上那绽开的欢愉表情为何那么相似?极了那个总令他牵肠挂肚的人!
终于,戏水中的人儿发现了身后灼人的视线。
他缓缓回过头,灰蓝与碧绿的眼眸在波罗的海的黑夜中无声交会。
惊惧、猜疑,似敌似友的复杂情绪,像纠葛的藤蔓迅速将两人紧紧揪住。
古斯塔夫眼中的锋芒愈来愈利,像一把黑夜中闪闪耀亮的剑刃、蓄势待发。那是怒气,被自己所相信的人欺骗时无法遏抑的怒气。
几乎是弹跳而起,古斯塔夫像头扑杀猎物的黑狗,也像黑夜中急劈而下的闪雷,他迅速冲至海中,顾不得身上衣衫净湿,一把将凯尔连扯带拉地拖上沙滩,愤怒的双唇只能激动地吐出几个字,「好个……完美的骗子!」
凯尔幽深的绿眸,冷冷地苴瞪着他,没有反驳。
「为什么不说话?说啊!用你那聪明伶俐的嘴脸,像平常一样把我骗得团团转啊!什么自卑的脸?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古斯塔夫怒吼着。
紧掐住粉白如云的下颚,怒瞠的双目、火红的发色,失去了平日冷静的古斯塔夫像头杀人的狂狮。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古斯塔夫抓住牠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有力的手指深深掐入对方肌肉中。
凯尔原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被他有力的手一抓,深红的血水再次从细白的皮肤渗出,强忍住手臂上不停传来的剧烈疼痛,一张过分压抑的俊脸几乎要扭曲抽搐。
温热浓稠的血液一点一滴流逝,透过疯狂霸道的指尖,彷佛一把利刃将古斯塔夫与凯尔的心狠狠割开。
「凯尔……」古斯塔夫悲鸣似地狂叫着,明知道自己正伤害着他,双手却无法移开,抱住犹如死尸般毫无响应的躯体,心底的悲痛如狂浪般一波波将他的理智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他让他如此心痛、如此撕心裂肺、如此疯狂到失去自我!
幽幽地,那彷佛自冥府飘来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没有骗你,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夸我长得好看的人。」
凯尔微弱的话声,不仅没让古斯塔夫放松手中的劲道,反而更加深狂霸的力量。「到了这节骨眼你还想骗我?」
凯尔淡淡一笑,完全不因受制于古斯塔失而显出弱势,「我说了,我没有骗你。」
「没有?那我问你,你明明有一张这样漂亮的脸,为何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想博取我的同情、借机接近我吗?你图的究竟是什么?想杀我吗?」「图什么?」凯尔戚然地垂下眼睫,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图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不完成王上托付的使命?为什么要跟他谈理想、谈抱负?为什么想帮助他打理瑞典?他究竟在图什么?
「没话可说了是吗?」古斯塔夫看着他,一双蓝眸冷得像暗夜幽魂,「你是有计画、有目的接近我的,对吗?」他微微起身,为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掐住他尖细的下颚,「告诉我,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告诉我,让我知道我怀里抱的人究竟是谁?」
凯尔垂下眼,静默不语。他不可能说的,他绝不可能告诉他,他是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命来杀牠的人,无论如何,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这是他命运中背负的使命,也是他与主神之间的契约。
「哈哈……」古斯塔夫像哭泣般地狂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对你而言,我根本不算什么,你的身世、你的想法、你心中的秘密,我完全无权得知!」
「古斯塔夫……」
「住口!不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古斯塔夫像头受伤的野兽,咬紧牙根,紧攫住凯尔细白的双颊,温柔又粗暴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轻易认输的,战争……才刚开始,不是吗?」
倏地,他低俯下身,泛滥而出的情感今他失控地覆住他如玫瑰般的双唇,火热的激流窜过两人身躯,像一场停不下来的疯狂烈焰,迅速在波罗的海的深夜蔓延开来。
古斯塔夫激烈地掠夺凯尔柔软的唇舌,不给呼吸、不容喘息,除了他,他不许凯尔有其它索求。他要他牢牢记住,记住休的吻、他的爱、他的饥渴,还有他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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