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李希琉扳起他的脸,怒喝道:「你早就知道一切,却一个字也没告诉过我,你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安着什么心?难不成你接近我、讨好我都是有目的的!?」
「不,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
「我......」
「说啊!为什么要骗我?」李希琉紧掐住他的下颌,力量之大让萧璃苍白的肌肤整个泛红,「萧璃,你要牢牢记住一件事,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我之间有什么样的国仇家恨或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走,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杀了我也成,总之,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都是我李希琉的人,除了留在我身边,你哪儿也不准去,听清楚了吗!」
「我......唔......」萧璃还没来的及答话,两片红唇已被李希琉强掠夺去。
狂霸的热焰、不安的情愫,如惊涛骇浪,李希琉将心中高涨的怒意全顷泄在萧璃身上。
「希......唔......」
萧璃想开口,李希琉却不让。
「唔..........」萧璃被紧锢到痛苦地挣扎起来。
「别挣了,萧璃......」
李希琉抓住他抗拒的双手,舔抵着被他折磨到近乎红肿的双唇,「我知道,你这一生中只有我,除了我,从没有人会如此呵护你、疼惜你,对吗?」
「呃......」他吻着他,仍不让他说话。
「我知道的,我很清楚,每次见到你那双可怜虫似的红眼,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
「萧璃,忘了吧!忘了你的名字、你的亲人,忘记你记忆中曾有过的一切,从今尔后,你只管跟着我,牢牢记住我的名字,不论是天上堂或者是下地狱,我李希琉都会带着你,生也好、死也罢,绝不放你独自一人!相信我......」
「希......琉......」李希琉终于让他喘了口气。
「回答我,告诉我你心中的想法?嗯?」李希琉突然一扫方才狂霸,软了语气,附在他耳畔轻问。
「我......」萧璃迷蒙的眼涣散望着他。
「告诉我,说你以后......绝不再骗我!」几近霸道又宠溺的问话,透露出他疯狂的控制欲。
「我......」
「说!用你那柔软又诱人的双唇告诉我,从今以后,你只有我李希琉一人!」
呵,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萧璃苦笑出声,「你真是多此一问,我一直都有你一个人,不是吗?除了你,这世上,还有我能容身的地方吗?」
拧起双眉,李希琉扳起他的脸,「对!除了我,你不会再有别人!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望着他,萧璃只是淡淡一笑。
不着痕迹的笑意,随即被漫天风沙席卷掩盖,吹入杳无人迹的荒漠烟尘里。
*****
龙腾天祺二年初秋,皇帝李希琉带着男宠萧璃返回燕京。
打着金黄色的胜利旗帜,旌旗锣鼓浩浩荡荡回归皇城。
京城内外,众人竞相争赌天下霸主之姿,纷纷探头相迎,宫门御道上,列队竟达数十里,皇城内外一片欢欣鼓舞之气。
龙腾国势如日中天、睥睨寰宇,民间遂有此说:「凡日月星辰照耀之地,必属龙腾天子所有!」
啪啪啪,爆竹一声除旧岁,家家户户喜迎春。
岁末新春交接之际,举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为了展现龙腾一统天下的泱泱风范,李希琉从年前三天就下令全国各宗庙奉常展开一连串的祭祀、乐舞、编钟、编磬等表演活动。
民间大肆庆祝,皇宫里自然也少不了热闹一番。
李希琉遣人在东南西北四座宫门旁燃放烟火,火红的烟硝腾空飞出,将整片夜空染的绚烂又多彩。
领着朝中要臣,皇上与众朝臣除下平日繁忙的国务悠闲地坐在戏楼台上看戏。
为了迎接庆典而搭起的勾栏瓦舍,踩结着漂亮新颖的红巾,沾染出无限喜气。
京城里著名的戏班子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从早到晚轮番上阵,杂技、傀儡戏、花雅乱弹,全挑观众们爱看的热闹戏码
台上笙笛齐扬、百花齐放,看席台上则是鼓掌叫好声不断,整个皇宫里热闹腾腾。
偎在李希琉怀中,萧璃微张了下小口,慵懒地咬下皇帝主子亲手递上的腌梅后,又淘气似地啃上他的手指。
李希琉轻笑一声,微弓起指节,在滑嫩的红唇上来来回回、邪邪磨勾着。
身旁,满潮文武穿著庄严不苟的朝服,一个个挺直背脊陪坐在一旁,好奇地用眼睛余光偷偷瞄向看席台中央的主子。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让那些生性拘谨、平日只读圣贤书的男人们皱着眉头、红了脸。
真是的,虽然今晚月色不甚明亮,皇上身边的奴才们也识趣地将烛火吹熄,但长椅上两个交叠成一团的身子,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样子,还是让人看得浑身不舒服。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公然调情,实在是不成体统啊!
唉!真不知皇上心里打什么主意?
打去年秋天回来后,右丞相之女──雨萍已传出有孕的喜讯,面对这样天大的喜事,照理皇上应该将这位美娇娘捧在手心上呵宠才是,谁知主子却一天到晚溺在这男人身边,真是白白蹧蹋了一片美人心。
「累了?」单手环着萧璃的腰,李希琉将唇凑到他耳边问着。
「嗯......有一点。」其实也没什么累不累,只是一天到晚听这些戏班子伊伊啊啊,唱个不停,有点烦罢了。
李希琉盯着他秀致清丽的五官,顿了下。
「最近......你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吗?」
嗯?萧璃聪明过人的眼神一闪,镇静笑道:「没,哪有什么事没跟你说的。」
看着他,李希琉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哼笑,「也对,你身边的每一件事、心里的每一吋心思,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是吗?亲爱的璃儿。」
这......避开他探问的锋芒,萧璃含糊似地点点头。「是啊,我说过,我不再骗你的。」
「说的也是,你答应过我的。」李希琉低缓的语音透着一股冷洌,揽在他腰间的手也放了开来。
「紫瞳!」突然,他朝身旁喊了声。
夜紫瞳迅速从官列中走出,俯身跪下,「臣下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李希琉瞥了身旁人儿一眼,「萧公子累了,你代朕送他回去。」
「是,臣遵旨。」夜紫瞳恭敬回道,又转身望向萧璃,「萧公子,请。」。
萧璃看了李希琉一眼,起身,缓步往夜紫瞳站立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默默在心里数着。小心翼翼踩着台阶而下,不让自己出错。身后,李希琉锐利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瞧。
「紫瞳,上前扶着萧公子,别让他摔着了。」李希琉叮咛着。
「是。」夜紫瞳领命上前,来到萧璃跟前。
咦?怪了!萧璃觉得今天的夜紫瞳似乎比平日还要高大些。可是,夜晚视线非常昏暗,他实在看不清楚。算了,不管了!「劳烦您了,相爷。」
萧璃正想伸手攀上夜紫瞳,坐在皇椅上的李希琉突然从身后发出一声狂怒,「够了!都给我退下!」
身旁的几个要臣见主子发怒,全都识趣地退到一边去。
李希琉大踏步愤怒冲到萧璃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过强的力道差点将手中细骨掐碎,「混帐!你的眼睛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你看不见吗?你眼前的人的是谁?夜紫瞳长得这副德性吗?」李希琉指指尴尬退在一旁的夜心。
「夜紫瞳有这么高大吗?天哪!他都走到你面前了,你竟然还认不出来,你究竟!?......」李希琉气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更加死命抓住他,「混帐!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说了,你这一生只有我李希琉一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连我都要瞒?!」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狂啸而出,虽然充满对情人的不满与怨对,却怎么也掩不住满腔的心酸与悲痛。
「对不起......」萧璃低垂下眼,一声声道歉着。
他不是故意要瞒他,只是单纯地想保有这一刻。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好不容易拥有这样的幸福,他不想让任何不愉快的事破坏此情此景。
「不要说对不起!」李希琉怒吼一声,扳起他的脸,将自己的脸庞整个贴到他面前,「告诉我,你看得见我吗?知道我是谁吗?说啊!」他大声咆哮着。
萧璃心痛地望着他,「我......」
「说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萧璃伸出手,缓缓抚上他英俊的脸庞,那双不知是否看得见的火红瞳眸依然水亮晶莹,「我......萧璃这辈子就算瞎了、盲了,没了这双眼,也绝不会将你认错!」
「你!......」
「相信我,只有你,只有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不用这双眼就能看见的人......」
李希琉将他往怀中一带,死命搂紧,口中却不停咒骂,「你这家伙!你要敢给我出了什么事,就算做鬼下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
萧璃偎在他怀中,闭上眼,轻轻笑了起来。
*****
春节期间,宫廷内外虽然热闹腾腾,身为皇帝陛下的李希琉却一点也不开心,非但如此,他的脸色还阴沉难看到了极点。
「查出病因了吗?」李希琉坐在红木镂花椅上,沉着声,盯着身前一大排俯跪在地的臣子问道。
萧璃自从夏南长途跋涉回宫后,一双眼睛就不知怎么了,愈来愈疼痛,视力也愈来愈不堪。
几个太医互望了几眼,最后推举由何守德发言,他身为两朝元老、家中三代为医,对各种千奇百怪、疑难杂症都颇有研究。
「启禀皇上,敢问萧公子日前在七圣裂谷是否待了不少时日。」何守德垂着头,小心翼翼问着。
李希琉想了下,「是待了不少时日,怎么?这有什关系吗?」
「启禀陛下,据微臣推测,萧公子双目恐为烈日灼伤。」
「什么?被太阳晒伤眼睛?」有这等荒谬事吗?
「这......」何守德沉吟了下,续道:「启禀陛下,这事儿听起来虽有点离奇,但却是最有可能的;萧公子长年身居北国,未曾涉足荒莫,原就不耐酷晒,七圣裂谷正午时分烈扬当空直射,可使枯木自焚、大地龟裂,萧公子既未蒙头巾又不懂回避烈日,所以.....」
「够了!」李希琉不想再听这些有的没的推测,「我只问你,萧璃的眼睛有没有得救?」
「这......」这一问,可难倒了一票太医们。
「禀陛下,萧公子双眼虽有不适,但依微臣查看并无失明之虞,只不过......」
「没有只不过!到底能不能医?」
「这、这眼目既已灼伤,恐怕难以恢复......」
「住口!」李希琉怒斥一声,「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平时供你们吃住玩乐、植草药、读医书,为得就是今日能派上用场,谁要敢说医不了,我第一个就将他脑袋瓜给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见主子发火,一竿子太医全将头低到地上,吓得直讨饶。
「请皇上息怒,老臣尚有一计,或可姑且一试。」何守德见皇上动怒,只得将这下下策搬出来了。
「有法子就快说。」李希琉不耐道。
「是.....」何守德微拭了下额旁汗水,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微臣听闻南海仙山上有一白发老翁,人称不死神医,可使折翼鸟禽重新展翅、亦可让眼目瞎盲者重见光明,如果可找到这位神医,萧公子的眼睛或许有一线希望。」
「鸟翼重新展翅、瞎盲者重见光明?」
「是的,据闻这南海神医相当神通广大,只要到他手上的病者,没有救不活的,所以南海一带有此一说:『欲见阎王,先问不死』,歌颂的正是那不死神医妙手回春的神乎其技。」
哦?这么了不起!
如果此人真如传闻中神奇,说不定除了能帮萧璃医治眼疾外,还能接上他左手的断骨。
「既然这样,那就快快派人将他领进宫来。」李希琉道。
「这......」何守德面有难色道:「启禀皇上,这不死神医从不曾离开南海一步,如要请他踏上中土,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怎么,难不成要我上南海寻他去吗?」李希琉大手一拍,震得身前一票太医又是一阵心惊胆跳。
「这......」
「别给我这呀、那的,我给你们一个月期限,一个月后不管用什么法子,总之你们得把那南海神医送到宫里来,要是见不到人,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提头来见!」
「是、是,臣等遵命........」
面对个性猛烈的皇帝主子,一干臣子只有乖乖低头允诺的份。
*****
年节刚过,飞雪轻飘,冻人的寒意在深宫内苑里恣意穿梭。
魏兰儿起了个大早,像平常一样,跟在他家主子身后一路往北方楼城走去。
说真的,她实在愈来愈佩服他家主子了。
瞧他,眼睛的视力已逐渐退化,许多东西在他眼里都像雾里看花一样、模胡不清,却还是坚持每天一早一定得上楼城去,既使顶着寒风、冒着大雪,也从不见他喊过一个苦字,这样顽强不屈的个性,有时还真叫人心疼。
远远地,翠波池畔花园小径上,迎面走来几个娉婷女子。
魏兰儿一看见她们,立刻机伶附到萧璃耳畔说道:「主子,是萍妃娘娘。」
雨萍?
萧璃皱了下眉,这女人来干嘛!
自从她怀了李希琉的孩子后,气焰就变得异常嚣张,除了要求大肆修缮蘅芷宫外,还一天到晚明里来、暗里去,用尽各种手段想将萧璃拉下恩宠的宝座。
哼!真是可笑,这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还跟他这个连一颗蛋都孵不出来的男人争什么呢?简直是肤浅到家!
踩着细碎莲步,雨萍一身婀娜走到萧璃面前,带着柔软的嗓音说道:「好巧哪,萧公子,这宫里头这么大,你哪儿都不走,偏偏让咱们在这条小小的狭路上......给相逢了。」
萧璃冷睨一眼,不理会她话中的尖酸,「有劳萍妃娘娘在这冷风大雪中久候,等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要是再遇不上我萧某人,那岂不是辜负娘娘您一番心意?」
呵呵,雨萍娇笑起来,「萧公子说的是,我初怀龙嗣、体娇肉贵,可不适合在这寒风中久站哪!」
「那妳还不滚回你的蘅芷宫去!」萧璃突然不客气顶回,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这什么态度?」雨萍的脸也沉了下来,「萧璃,别以为有皇帝陛下给你撑腰我就怕了你,告诉你,下个月本娘娘我就要入主东宫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拿什么压我!」
入主东宫?这么快?
「是李希琉亲口答应妳的吗?」
「放肆!你竟敢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讳,真是忒地大胆!」
哼!萧璃扬唇轻笑,「雨萍,妳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耍威风,要不是为了传承子嗣、光耀龙腾,李希琉才不会点头让你入主东宫。」
「那又怎样,母凭子贵、天经地义,我再怎么不争气,也比你这个身体里边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的男人好!」
毒辣辣的话语,像青空闪雷迅速劈落萧璃脸上。
扯了扯嘴角,萧璃苦笑出声,「既然如此,你又何苦爱跟我争?」
「我跟你争?是你在跟我争吧!」雨萍拉高音调,瞠目道:「萧璃,你知不知道咱们朝中文武百官、天下黎民百姓都怎么说你的?」
「怎么说?」
「他们说,萍妃娘娘出身高贵、气度雍雅,早该入主东宫、母仪天下,奈何皇上却迷恋那萧姓妖媚男子,迟迟不肯裁夺册封,当真是鬼迷心窍、国之不幸啊!」
抿着唇,萧璃没有回话。
雨萍咬牙续道:「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已明明白白告诉你们,男子与男子不该相爱,为什么你们偏要这样执迷不悟?你可知道?每次听你亲昵喊着皇帝陛下的名字,我就觉得恶心,像是被毒针给扎上心窝一样,浑身抖个不停!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皇帝陛下只在乎你这个既丑陋、又残废,甚至连女人两个字都称不上的男人!」
一口气吐出心中不平,雨萍愤恨的双眼怒瞪着他,「你听着,萧璃,只要我在这宫里一天,就绝不会让皇帝陛下专宠你一人!」
奋力甩下袖袍,扬起一脸不服输,雨萍领着身后一群丫环,忿然离去。
魏兰儿站在一旁,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萍妃,再看看一脸静默怅然的主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萧璃仰起头,不知能否看见景物的双眼默默凝视着远方灰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