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真把石高野给气得咬牙切齿,他赚来的银两,凭什麽给他人用,那些难民死了就死了,为什麽要救,死只能怪他们命坏而已。
华清泉总是软言相求,末了还会加一句,「老爷,您就当作是为您跟春梅小姐积些阴德吧。」
石高野年纪也老了,渐渐的也怕死起来,他年轻时做过不少恶事,甚至为了赚些蝇头小利,也用尽了心机跟计谋,害死不少人,他勉强同意,可是嘴里总会碎念,华清泉都会告诉他。
「老爷,您看我们捐了钱救了人,但是我们赚的银两又没少上,石家一直是钱源广进,上天一定知道老爷存心仁善,救了那麽多人,所以它让您的生意越来越好。」
如华清泉所言,华清泉陪伴这几年来,石家的生意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每日都日进斗金,就算华清泉大手笔的捐出善款,石家的商业规模却一年比一年巨大,繁华地带的地皮,有一半都几乎是石家的。
只要华清泉去看过、踩过的地,必定会发达,石高野早已知晓华清泉的命格特异,但是命理上只说他克尽六亲,说的全无好话。
但是实际上,他与他生活在一起,不但财源没有减少,反倒是钱财越来越多,为了这一点,石高野更不愿放手华清泉。
他去密访了一位大师,拿了华清泉的命理请教,大师舒了眉笑着为他解惑。
「这不是大灾命格,这是助吉之命,他衣附在谁底下,谁就能成为一国之君,石先生,您在商业上称王称霸,就是商业上的君主了。」
石高野脸带喜色,他早就知晓华清泉这般的被他爱上,怎麽可能是个灾祸之星,他从此之后更疼怜华清泉,对他的要求,只要在他容许的范围之内,甚至超过一点点,他都能够大方的应允。
华清泉身着锦绣华衣,颈上百年难见的翠绿玉器熨贴着他的冰肌玉肤,他纤纤玉手上挂的宝环是最好的红宝石整块生成,一流宝石匠研磨而成,腰间配带的,踩在地上行走的,全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就连石高野都不曾对自己衣物讲究到这样的程度。
他就是怜爱华清泉,甘愿把世间上所有的宝物都拿到他的面前,衬托他娇柔的倾城美艳。
原本他就姿色妍丽,这些年来的保养跟石高野的爱护,他肤如凝脂,就像粉雕玉琢的画中人物,见者无不心旌动摇,有的嘴巴下流些,还说若能在华清泉的身上躺上一回,保证色驰神销,绝对是色授魂与、销魂至极,但是说是敢这麽说,谁敢当面冲上石高野。
石高野快近百岁,对华清泉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可谓病态的地步,为了华清泉多跟一个少年乞丐说一句话,就愤怒得打死了对方,有谁会敢这麽不识相,对华清泉有一丝一毫的不矩。
说得难听点的,大家都知石高野长年吃着阳物,却仍然不举,看了那方面的名医,也没什麽起色,有人还说石高野占着茅坑不拉屎,让这麽一个美人长年守着空闺。
嘴巴恶劣点的,还道华清泉迟早会偷人,只不过华清泉出外,向来眼不斜视,他举止落落大方,就算跟旁人见面,他也谨谨维持礼节,连眼角都不会向年轻的男人或是姑娘家多瞥几下。
九年下来,快近十年了,那些闲言闲语渐渐的不再被提起,再加上众人皆知华清泉乐善好施、布施穷困,为了与他不相干的石家仆役契约,被大怒的石高野踹了一脚,更有人敬佩他了。
就算他现在是石高野的男宠,两人年纪跟祖孙差不多,但是石家拿出来造桥铺路的银两,几乎都是华清泉向吝啬成性的石高野求来的,敬重华清泉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再传些胡乱难听的话。
甚至还有人说,幸好石高野晚年有华清泉待在身边,用着他的名义做些好事,要不然以石高野为富不仁,长年欺凌善良的行为,他死后一定下地狱的。
从这一般人的品评就明白,常人对华清泉品格的认定,远远超过石高野,就连在石府里,仆役一听到泉少爷这三个字,也是敬重万分,若是耳闻外面的人说一句什麽男宠的,还会气得跟外人拼命。
每年一次的观音菩萨生日,华清泉总会求石高野,说他要去辛家那地方的观音寺庙上香。
他是从辛家那里被找进石府,那里的观音庙是附近百姓的信仰中心,虽跟石家离了一大段的距离,从石家算起,到那里的距离起码中间还有三间观音庙,但是华清泉每年必定到那间观音寺上香拜拜。
这已经成了惯例,石高野也只好同意。
石高野不知,这间观音庙对华清泉有很重要的意义,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拜观音时,辛汉宕在那一天怜爱了他。
虽然他只是将他当成了泄欲的工具,但是两人情缘从这里开始却是不争的事实,往事苦多於乐,他也不知辛汉宕现今人在那里,也没有人可以问起,但是他总是在这一日来拜观音,默默祈求辛汉宕平安无事。
他内心里无法说出的悲愿,那些既痛苦又难过的往事,还有自己这一生只是石高野的禁脔,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逃脱,这些不能与别人谈及的种种压抑与痛苦,都在他双手默祷里平静下来。
石高野往年绝不会任由着他一个人出外,但是这一年来,石高野老得很快,身子容易疲倦,他原本要陪他出来,却因为累了,叫石总管陪着他出来。
他坐着轿子,起轿时,石总管扶他上轿,低声的道:「泉少爷,九年前辛总管带着他家少爷走,虽不知是死是活,但是据说,这一两年来,有人托了银两,还给了当初借银子给辛家的人。」
辛家的事,一直是石高野注意的重点,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方面的监测,他虽将辛汉宕打得要死不活,也不相信辛汉宕会活着,但是他仍要总管秘密注意着有关辛家的事情,所以石总管才知这些事。
华清泉一颤,他是石总管找进石家的,当初也是石总管安排辛汉宕与他欢好,取得金丹银液,他跟辛汉宕之间的事,石总管十分清楚,他在九年后传达了这讯息,大概也是为了报答契约那一件事。
轿帘一垂下来,华清泉就忍不住哭了,这些年来没有讯息的人终於有了讯息,他也终於知道自己心头最挂念的人不再生死不明,应该是好端端的活着,才能还那些银两,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
虽然流了泪,他却赶紧擦乾了泪,若是让石高野得知他还在为辛汉宕落泪,就算天涯海角,石高野也会找出辛汉宕将他害死。
观音寺已经到了,他下了轿,脸上神色已经回复正常,他是这附近有名的善人,每年必定捐钱修寺,也常以寺中的名义救济贫民,寺中住持一见他来了,立刻就迎上去,说了几句吉祥的话。
华清泉被迎进寺中,为了不让自己的美色多惹是非,也为了不让石高野妒心大发,他拜的地方是佛堂内寺,与外面信徒就是不同。
他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地感谢菩萨保佑他心中挂意的人无事,拜完后,他在后面的池塘多走了几步。
已经好几年,他没有一个人独自的散过步了,石高野总是监看着他,对他亦步亦趋,他今天才终於有放松的感觉。
他随意散步着,今天是观音寿辰,后面的鱼池跑来了许多小孩正在游玩,也有香客走动,十分热闹。
有人就坐在鱼池前,他的左脚瘸坏,身形怪异,好像连骨头也长得不太正,身边拄了根拐杖。
他低着头,华清泉以为他是趁着观音参拜人多,来此讨生活的老乞丐,他善心大发,丢了几文钱在他身前。
才走了几步,却听到后面沙哑的声音道:「慢着,公子,我不是乞丐。」
华清泉停步下来,倒转回头,却吓得倒抽口气,对方脸上带着三条伤疤,一条从右边横过左方,另外一条则整个扫到颈部去,另外一条较小,但也从左耳狠狠的画下,他虽不致於面容扭曲,却看起来十分可怕。
华清泉胆怯了,他退了好几步,那人停住脚步,没再逼前,可能也知自己面容十分骇人,他虽拄着拐子,却仍身形矫健,他将那几文钱放在华清泉的脚旁,快步的离去。
华清泉脸上一红,想必自己刚才的态度一定十分伤人,平日他就施舍穷人,但是那只是金钱上的施舍,想不到他今日对人的态度竟如此的糟糕。
他捡起了钱,跑到那人的旁边唤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那样的态度的,如果得罪了,我愿意道歉。」
那人停了下来,华清泉才看清那人的面容,他虽脸上有伤痕,但是他眼神清明,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满头的黑发也昭显着这位瘸腿男子并不太老。
「没关系,是我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不是刻意装的,好像他的声音就是如此。
华清泉脸红,想必对方一定遭遇过难以形容的惨事,才会面容如此的凄惨,再加上他身手不便,求生可能不易,他放柔声音道:「我没被吓到,但是你讨生活不容易吧,这些银两给你吧。」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所有银钱,拉住了那男人的手,放到他粗糙的掌心里,那男人一愣,华清泉立刻就放开了他的手,点头道:「我该离开了,太晚了。」
他回身离开,那瘸腿的男人看着手中的金银,再看着他后背的身影衬托着晚霞的亮丽,他痴望着,掌心里的余温跟暖香渐渐的消散。
「你还是这般善良。」
娓娓轻吐的沙哑语音是那麽的低沉,好像叹息一样,落入了太阳的余晖之中,夜色渐渐占据了大地,也将这声茫茫叹息里的悲哀痛苦掩盖住了。
第五章
华清泉再次见到这个瘸腿的男子时,是被石高野带去宴席的时候,那男子是从北方来的,他做的是金子的生意,由他底下开采的金矿好几十个,他现在已经是世间上小有名气的采金人。
对於他脸上的伤疤及腿伤,他只淡淡的道,当初为了金矿的生意,遭人暗算,谁都难以否认他的说法,毕竟这种生意获利多,容易引致是非。
华清泉差点羞得无地自容,他那日把这麽一位身价不凡的人当成了乞丐,还掏出了银钱给他,他羞得简直不敢看这个人。
石高野见他表情有异,脸色沉了下来,华清泉怕他又对不认识的人开了杀戒,急忙道出当初去拜观音时,以为他是乞丐的事。
石高野听了后,差点笑翻了,他冷眼看了那男子一眼,看不出他多少年岁,因为他脸算是半毁了,但是他瘸着腿,根本就是个残废,他也不相信这种人勾引得了华清泉,看来华清泉也真的只是为当初的事不好意思而已。
「没关系,他没提起,就算了。」
华清泉羞惭的点头,那男子也知石高野的惯例,他拿出锦盒道:「人人都说石家老爷身边有个天仙,我当时还不信,想说这极品送给了他,一定也只是浪费而已,但是现在我同意了,这位天仙不但美若天仙,更佳的是他为人善良,这东西他戴在发上一定十分适合。」
石高野听惯了赞美,连眼都没眨一下,但是那男子将锦盒打开,一只欲腾天而飞的金银双色凤凰好像要从盒子里飞到天上去,与餐的人士全都惊讶的望着这件发饰极品。
华清泉发出由衷的赞美:「好美啊!」
华清泉一句赞美,胜过他人百句的奉承。
石高野立刻收下这礼物,甚至当场将这支发饰簪在华清泉的发瀑上,华清泉脸红如醉酒,全场全都陶醉在他的美色之下。
「多谢……」他还不知道这瘸腿伤疤男子叫什麽名字。
那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姓立,叫立难水。」
华清泉嫣然一笑,「多谢您,立老板,前些日子的失礼,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立难水笑道:「就是有那些事,我才知道泉少爷是最难得一见的好人,你一定是菩萨转世,又有好心肠,又漂亮,我当初拿了你的银钱,还不知该怎麽办才好呢!」
他爽朗的大笑,华清泉终於知道他没有把那件事挂在心上,他微红脸蛋,仍是不好意思的道:「是我太蠢了,竟把你当成讨钱的……」
「没这一回事,我很高兴能见到知名的泉少爷,你送给我的银钱,我正想着法子,要变些花样还给你呢。」
华清泉不懂他的意思,只好脸含微笑,立难水对华清泉声声句句的赞美漂亮,又称赞他心地似菩萨一般,让石高野听了十分舒畅,他一手亲密火热的搂过了华清泉,华清泉仍是面带微笑,笑容却一下黯淡了许多。
过了几日,石家里送来了立难水说要送给华清泉的东西,石高野本就好嫉,怎能忍受有人私自送东西给华清泉,就算那人貌丑如猪,是个瘸子,他也不能忍受。
他脸色黑煞,华清泉带开了遮掩的红布巾一看,笑了出声音,连石高野也不知他在笑什麽。
华清泉解释道:「老爷,我那一天不是施舍了立老板银钱吗?」
这事华清泉早已向他说过,他点了头,华清泉道:「那立老板将那些银钱装饰在枯木上,你看看,这就好像是树上长了金钱,我看是聚财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祝我们财源广进,也顺便把当初我施给他的银钱还给我。」
石高野这才转向那礼物,那礼物只是个盆栽,上面弄了块枯木,枯木上布满了碎银,看起来也颇有奇趣,远远看,银钱还会发亮,不是什麽大礼,却也布满了巧思。
看来对方只是把华清泉施的银钱,变个方法还回来,也不算是礼物,华清泉又看它娇小可爱,喜欢得紧,他才同意让华清泉放在书房里的桌上。
因为这几件事,他对立难水就特别的有印象,立难水想要涉足金银方面的设计买卖,卖给高官厚爵,他上次送的那只凤凰饰品就震惊四座,石高野知道他想借助他的店面,寄卖这些东西。
金矿、银矿总有挖空的一日,但是这些小玩意,作工细腻,花得实金实银很少,但却能抬高许多价钱。
「那你把你的货源拿来给我看看。」
石高野这麽一说,立难水立刻就带了好几盒到石高野的家里,他坚持不肯在客栈里会面,看这些东西。
只道:「金银总是不宜露白,更何况我带了这麽多的好货,我又行动不便,万一被人抢走,我的损失就大了。」
石高野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只好招待他来家里,他打开了木盒,华清泉哇一声地叫出,里面有配戴的,也有玩赏的,全都既可爱又高贵,他看得爱不释手。
他拿着一支做成花状的发簪看得十分喜欢,立难水也很会做生意,他让石高野看完了他的货色,将所有的东西放入盒内,就是没放那只花簪。
他道:「泉少爷喜欢,是它的福气,就给泉少爷吧。」
华清泉手中这枝作工最细腻,也最漂亮,他不敢收,要立难水开个价钱,立难水不肯,华清泉虽然喜欢,却不愿白收,两人推推托托之间,石高野早就觉得不耐烦。
「收下吧,我会把立老板的租金收少一点。」
「谢谢石老爷。」
立难水表情沉稳的道谢,华清泉也脸带喜悦的微笑,就在此刻,立难水轻声道:「石老爷,不瞒你说,我也有在做金银的盘扣,十分的可爱,像泉少爷这样身价不凡的丽人儿,就是适合那样的东西来衬托身分。」
「金银的盘扣?这什麽东西?」
立难水从掌心里忽然现出了好几只金银作的鸟儿啄着木支,「这是我们师傅研究出来,特地为一些需要的人做的,这身分不一样,当然连盘扣也跟一般不同。」
立难水压低了声音道:「我上次到京城,还为相爷夫人也做了这样的盘扣,后来夫人拿了一件衣裳要我再做一次,我看那衣衫布料完全不同,料想是内宫里的人。」
他说的抬高了身分,也说明了自己不是随意贩售,在石高野心里,原本华清泉就是无上的珍宝,什麽世俗的东西,他都该佩用最好的,立难水这一说,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你做一件来看看。」
立难水道:「这当然是要做得合身,所以若能让我帮泉少爷量个身子的尺寸……」
石高野妒心奇重无比,无肯让男子的手摸到华清泉美丽的身子,他阴沉着声音问:「难不成你也这样要求相爷夫人,也这样要求那内宫的贵人吗?」
立难水连忙摇手,「她们是贵气的人,我怎敢,我派了师傅的女家眷量身订做,这世上只有她们两人才有这样的福气,是我见泉少爷心善又美,总觉得也该让泉少爷做上一件,若是石老爷觉得不妥,那当然也不便再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