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之间他想都不想就把郑绍棠护在怀裡,只觉左臂一凉,少年的匕首擦臂而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该死!
见此情景,郑绍棠冷下了脸,反手抓住那少年的手腕,顺势向外一拧,喀嚓一声,就把他的手腕拧脱了臼,跟著手一沉,接住落下的匕首就势横在他的脖子上,喝道:「妈的,信不信我一刀割断你的喉咙!」
此刻郑绍棠全然没了平日的俏皮戏謔,一张乖宝宝的俊脸冷如寒冰,他全身都散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匕首横架在少年颈下,一缕血线顺著雪亮的刀锋静静地流了下来。
少年手腕脱臼,早疼得脸色惨白,又怕那把刀真的会割下,两腿颤抖著软成一团,要不是郑绍棠揪住他,可能早就跌倒在地,哪裡还说得出话来。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气势镇住,呆呆地立在那裡,竟没一人敢挪动,四周一片死寂。
周俊惊讶地看著眼前这个一身杀气的少年,怎麼也无法相信他是那个整天围在自己身边笑语嫣然的小鬼。
「棠棠,不要伤人!」
不要為这种人渣做傻事,求你……
看到周俊的不安和惶恐,郑绍棠忍了忍气,飞脚踢开那个早成了软脚虾的少年,喝道:「滚!」
少年一个跟头摔了出去,同伴忙扶住他,正要逃走,又被郑绍棠厉声喝住,他将丢在地上的几个钱包踢还给他们,又将匕首掷过去,喝道:「带著你们的东西,滚!」
小混混们道了声谢,拿起东西头也不敢回的落荒而逃。
郑绍棠跑到周俊身边,紧张地拉过他的左臂,见那刀口很长,却不太深,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俊,是不是疼得厉害?
我们马上去医院。」
该死的,一时大意,居然眼睁睁看著俊受伤,当看到血从他的臂上涌出时,当时就想废了那个小子。
周俊只觉得伤口处开始有点麻,慢慢才被疼痛代替,他正用手紧紧按住伤口,阻止鲜血流出,待看到郑绍棠一脸的惊慌,不由勉强笑笑说:「没事,就是破了点儿皮。」
「先去医院再说!」
「没那麼严重吧?买些药水纱布自己包包就好了,没必要去医院……」
去医院还要排队,好麻烦。
不过在看到郑绍棠投过来的一个凌厉眼神后,周俊聪明的闭上了嘴。
好在医院并不远,人也不多,医生在检查完伤口之后给周俊涂了些药膏,又用纱布包好,另外开了些消炎止痛的内服药,告诉他最近几天不要吃生辣食物,周俊听后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被缝针,他可不想在挨上一刀后,还要再被捅上几个洞洞。
两人回到家后,郑绍棠倒了热水让周俊服药,一路上他都紧绷著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弄得周俊一句话都不敢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裡。
他讨好说了声谢谢,郑绍棠很少见的没有应声,这让周俊心裡也不舒服。
毕竟自己是伤患,又是為了他才受的伤,没句感谢的话倒也罢了,没必要还拉长了脸给他脸色看吧?
觉察到周俊的不悦,郑绍棠抬起头来。
「俊,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居然在眼皮底下让你受伤。」他顿了一下,又狠狠地说:「要不是怕给你惹麻烦,我早拧断那小子的手腕了!」
想起刚才郑绍棠打人的气势,周俊知道他真能做到。
拜託,他一直都是个平平凡凡的小市民,只求一日三餐温饱足矣,可不想和黑社会掛上鉤啊,这小子不会是什麼杀手之类的吧?想起刚才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真的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周俊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道上混的吧?」
「咳……」
郑绍棠很庆倖自己现在没喝水,否则一定会来个天女散花式,俊有时说话还真是可爱啊。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在胡说什麼?我是你的米虫,别想找藉口甩我啊。」
「不是,我看你刚才好像真的要杀人的样子。」
「那是故意吓他们的,怕他们以后再找你的麻烦。俊,你记住,这些小混混,打他们一顿、教训一下都没什麼问题,可要是你通知了员警,就真的结了梁子了。」
周俊想想也是,本来没事,要不是他说通知保安,对方说不定还不会动刀吧?可姑息纵容好像也不对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管不了这麼多,就算你叫了员警,像他们这样的惯犯还不是进去蹲几天就放出来了,到时候他们缠上你,一天到晚找你的麻烦,让你有苦说不出。」
「棠棠,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是做那一行的?」
要不怎麼那麼会打架,还说的嚵ü緡C煌昝涣耍?
郑绍棠白了他一眼。
「俊,你不要间接贬低我好不好?我还没落魄到那分上,还有,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千万不要莽撞。」
「知道了。」
周俊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怎麼说也比郑绍棠大好多,為什麼却被他吃得死死的?可人家说的好像也没错……
看出周俊情绪有些低落,郑绍棠忙跑过去坐在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膀说:「俊俊,别不开心了,来,我们试试新手机。」
看著郑绍棠兴致勃勃地摆弄新手机,周俊怎麼也难把他和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人联想在一起,这个孩子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忍不住问:「棠棠,你会武功吧?」
「谈不上武功,不过是练过几年跆拳道和空手道。我是早產儿,刚生下来时就跟小猫一样大,小时候身体也很差,所以才被逼练武强身的,俊要是有兴趣,我陪你一起练啊。」
你现在跟小猫也差不了多少。
周俊在心裡偷偷说,他想起曾被秦楚强逼著练柔道的情景,忙敬谢不敏。
「对了,俊曾说练过柔道,其实身法都是差不多的。」
「……」
这个问题最好回避,周俊忙把头转向另一边,顾左右而言他,「棠棠,今晚你想吃什麼?」
「随便,俊,不如下周我们去健身中心练?」郑绍棠步步紧逼。
「医生说不能吃辣,不如今晚我们吃点儿清淡的菜吧?」
「俊,你怎麼老是岔开话题?哈,我知道了,你是怕吃苦。」
被说中了心事,周俊尷尬地笑笑。
「不练就不练吧,反正有我保护俊,要是恶人来了,我就这样杀——杀——杀——」郑绍棠把手机当武器在空中胡乱舞著。
「臭小子,我半个多月的薪水啊,你给我当心点!」
郑绍棠吐吐舌头。
「咦,你的手机可以照相,来,我们照一张。」
他凑到周俊的身旁,将镜头对著两人。
「俊,笑一笑,一,二,三……」
「喀嚓」灯光一闪,将两人的笑脸定格在手机萤幕中。
不想告诉周俊,以他的身手,那把匕首根本就伤不到他的,只是没料到周俊会突然冲上来,就那麼一愣,才会让他受伤,因為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连命都不要的来保护自己。
不过他发誓,今后不会再让周俊受到一点儿伤害,他会保护他,用一生的时间!
***
注一:OS,是operating system的缩写,指电脑软体的基本程式,也就是作业系统,例如把Windows98换成WindowsXP,就是重新配置OS。
第六章
钱包事件后,两人的生活又趋於平静,周俊每天周而復始的上班下班,郑绍棠则继续过他的米虫生活。由於周俊的警告,他的淘宝生涯暂时告一段落,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倒也其乐融融,虽然偶尔会出现点小小分歧。
譬如:「棠棠,我的咖啡怎麼不见了?」
「什麼咖啡?」
「好几个牌子的,都不见了。」
「噢,都扔掉了。」满不在乎的口气。
「什麼?!我每天都要喝的……臭小鬼,你给我捡回来!」
「每天都喝?我都扔了快一个星期了,你怎麼才想起来?估计你要找它,除非到垃圾收集中心。」肇事者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电玩。
「我不管,你找不回来,今晚不准吃饭!」
「老大,拜託你说话经过大脑好吗?其一,我是故意扔掉的,你认為我会再去找它吗?其二,丢掉的东西很难找回,这是常识。其三,即使找回来,脏兮兮的你还想喝吗?」
「臭小子,谁准你扔我的东西了?我还没生气,你倒嚵ü緡K蹈雒煌昝涣耍阒恢牢叶己攘撕枚嗄炅?hellip;…」
「就是知道你老喝我才扔的,那些东西对肠胃都不好,你本身就有胃痛的毛病,自己还不注意,我不是每天都有给你泡牛奶吗?」
「可是你至少要跟我讲一声嘛,而且别的倒也罢了,那种grandos coffee是我托朋友从德国捎来的,好贵……」气势明显下降。
「大叔,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砒霜和鹤顶红虽然有贵贱之分,但药性是一样的。」
「郑绍棠!」
谈话的结果以周俊失败而告终。他终於认清一件事实,在与郑绍棠的对弈中,自己无论有理无理,都绝无胜算的可能。
一个月在打打闹闹中很快地度过。
这天,周俊在食堂刚吃完午餐,同部门的程小姐就跑来叫他去接听电话,周俊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
「喂……」
「俊,是我。」秦楚带有磁性的嗓音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
周俊心裡一颤,那熟悉却似乎渐已陌生的声音扰乱了他的心神,两人不过才一个月没见,却觉得已分开了好久好久。
「我现在在你公司对面的西餐厅,你能下来吗?」
那声音裡带著一丝疲惫,和平日意气风发的秦楚不太一样。
周俊的座位正巧靠窗,他朝下看了看,街道对面西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内,似乎有人朝他招手。
「你等等,我马上下来。」
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周俊一路飞跑下去。
西餐厅裡用餐的人很多,不过靠窗的座位旁正好有道屏风将嘈杂隔开,秦楚一人坐在那裡,桌上摆著一盘西点和一杯黑咖啡。
他英俊的脸庞上带了些憔悴,笑容裡夹杂著一缕涩然,让周俊看著心疼。
这段时间秦楚过得不好吗?
即使已经分手,秦楚对他来说仍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不希望对方过得不快活。
「俊……对不起。」沉默了半晌,秦楚忽然说。
周俊吃惊地看向他,在印象中,秦楚很少会说这三个字。
秦楚苦笑了一声。
「我听说了你调过来的事,你是因為我才申请调过来的吧?我打不通你的手机,只好打你公司的电话,你的同事告诉我你為了调到总部,把那边地区经理的职位都推了。」
是的,本来公司是内定提升他做分公司的地区经理,是他自动申请调到总部来,而推掉了那个经理职位,因為比起一个职位来,他更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再说这些了。
周俊摇摇头道:「这并不单纯是為你,其实我也想换个新环境来歷练一下自己,正好有这麼个机会。」
不想让对方对他感到抱歉,周俊随便找了个藉口。
「俊,我们认识这麼多年了,你说谎的本事一点都没有提高。」秦楚叹了口气,问:「叫杯饮料吧,你想喝点什麼?」
周俊叫来服务生,要了杯橙汁。
秦楚盯著那杯橙汁,忽然说:「你连最喜欢的黑咖啡都不喝了。」
「最近我的肠胃不太好,戒了。」
他寧可戒掉多年养成的喝咖啡习惯,也不愿跟家裡那个小魔星再起纷争。
「你是要戒咖啡?还是想要把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统统戒掉?」秦楚问道:「你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吧?」
「你知道我在这种事上绝不会开玩笑!」
「我知道,那天你掛了我的电话,我就知道你是来真的了。我想去找你,可是父亲突然来电话说美国分公司那边出了问题,要我马上过去解决。
「我是搭次日一早的班机走的,这中间打过好多次电话给你,都打不通,直到星期一打到你公司那边,才知道你调动的事。」
秦楚轻轻搅动著咖啡,停了一下又说:「当时好想回来找你,想和你和好如初,我知道你那时的心情一定很难过的,一想到这点,我就恨不得马上飞回来,安慰你,疼你。可是我走不开,美国那边生意出了很大的漏洞,我根本脱不开身。
「我有我的责任……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你,想曾经在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想亲口对你说声抱歉,昨天事情一办妥,我就搭飞机赶了回来,今天一上午我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你在上面办公……」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秦楚根本没有休息好吧?难怪脸色会这麼难看。
「俊,不管我有多少情人,你对我来讲都是最重要的。我们相处了七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七年?有多少情侣能像我们这样相伴七年?我不想失去你,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秦楚说完话后,很郑重地看著周俊,期待著他的答覆。
「不能!」
面对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秦楚苦笑起来。
「你不需要回答的这麼快吧?难道即使对我,你也不可以破例一次吗?」
「其实在你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是啊,从你掛我电话的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了。你平时虽然性格随和,可决定的事情从不更改,我来,其实只是希望你可以為我破一次例。」
七年的相处,即使不交一语也能猜透对方的想法,明知结果却还是想亲自求证,只為了一份不舍,一份牵掛,一份依恋,还有一份爱。
周俊沉默了好久,才说:「你不要觉得对我抱歉,其实这个结果或迟或早都会出现,只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敢去面对而已。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却从不敢问你,我想知道你可以為了我不结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吗?如果你说可以,那我就為你破一次例!」
秦楚也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即使是他的婚姻、配偶。他是独子,又继承著庞大的家族產业,从小的教育就让他明白,為了整个家族,牺牲一点个人的幸福并不算什麼。
所以他自然地认為,结婚生子、為家族培养下一代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有时為了某些利益,和人发生关係也很正常,生意场上本来就只有利益,没有对错。
周俊永远是他最爱的人,他可以和他住在另外的别墅裡相亲相爱,又不与一些利益相衝突,这本来就是最完美的方案。
可是显然对方并不和他想的一样。
周俊摇了摇头道:「不要再為难了,你没有立刻回答就是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秦楚试著说服他。
「俊,你想想,结婚不过是一种形式,我最爱的还是你,我们可以天天都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麼。
「但如果我不结婚的话,我们就会有很多麻烦,家裡那些老人可能会要我们分手,可能会拿公司的生意要胁,也可能会做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而我们也要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去处理这些问题,与其如此,我们為什麼不选一条对我们有利的路去走?」
看来那天的决断并没有做错,他跟秦楚对问题本质的看法不同,这註定他们早晚都会分手。
周俊涩然一笑。
「不,爱情不是生意,不能这样一分一分、一毫一毫地去权衡利益,算计得失!
「我曾一度以為你那麼爱我,会為了我一直不结婚、和我在一起,原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我很自私,逼你為我放弃一些原本就属於你的东西,可是爱情,原本就是自私的不是吗?」
「俊……」
「没什麼,反正现在也都说开了,既然我们追求的利益不同,看来这笔生意是谈不拢了。」
「俊,我们可以再想个折衷的办法……」
「不必了,我们做事都有自己的底线,既然我们都不会為了彼此而让步,那结果就只有一个。」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起来。
良久,秦楚叹了口气,展顏一笑道:「周俊,你总是这样,决定了便不再回头,也许我一直就是被你这固执的性格吸引住的吧?唉……不知将来是否有人能改改你这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