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见状惊叫道:「棠棠,你不说计画取消了吗?怎麼会突然来这麼多人……」
郑绍棠的语气一沉。「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好像有人要对殷飞扬不利……」
周俊边说著边向公司那边跑去。
这片地带有些偏僻,现在周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周俊不知道该怎麼办,他只想儘快过去帮殷飞扬脱离险境。
手机裡传来郑绍棠惊慌的声音。
「俊,不要过去!出了什麼事?告诉我!」
周俊已关了电话,飞身跑到货车前,冲那帮人叫道:「大白天的你们要干什麼?」
殷飞扬好像已被打晕,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周俊正要上前扶他,却听到有人哼了一声。
「居然有管閒事的。」
跟著后脑一震,他便陷入一片黑暗。
周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暗大仓库的角落处,四周堆满了一个个箱子大小、破碎的棉线包,看来这裡是哪个工厂废弃的仓库。
后脑还在隐隐作痛,那一下子打得还真没含糊,他动动身子,发现手臂手腕连同腿弯处都被反绑著,嘴巴也用胶带给封住,殷飞扬倒在他身边,也被反绑个结实,蜷在那裡好像还没有醒。
周俊用腿碰碰他,却不见他有反应,正想再用力踢他,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老大,你说那人真的值那麼多钱吗?」
由於那些高大的破布袋迭放在周围,周俊根本看不到是谁在外面,却听另一个人粗声粗气地道:「这傢伙是总经理,怎麼不值?」
这声音周俊记得,是说他管閒事的那个。
「那另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怎麼办?」
「什麼怎麼办?不管钱到没到手,全都撕了,反正这些有钱人都怕死,不敢报警。」
「可是如果要得太多的话,说不定对方拿不出来,还是一样会报警。」
这个尖锐的声音让周俊的心跟著一抖。
他听明白了对方说的是撕票的意思,不管他们收不收到钱,他和殷飞扬都难逃一死。
当时只是一时衝动才跑过去的,郑绍棠焦急的呼唤声似乎还在耳边迴响,他那时肯定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头,所以才极力阻止自己过去。
如果听棠棠的话……
周俊十分懊悔自己的衝动,当时与其冲上去质问,倒不如直接打电话报警比较保险。
棠棠见他出了事,不知会急成什麼样子……
危急时刻,不知不觉中棠棠两个字又很自然地浮现。
又过了一会儿,身旁的殷飞扬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坐在一边的周俊,忙挣扎著坐了起来。
远处的几个人听到响动,马上奔了过来,為首一个是个五大三粗的络腮鬍子,他走到两人面前,抬腿踢了殷飞扬一脚,骂道:「你不是很有钱吗?怎麼你家裡人到现在都没动静?」
殷飞扬淡淡看了吼他的那人一眼,似乎想说什麼,却因為被胶带封住了嘴,什麼都说不出来。
听此人声音应该就是那个老大,他们一共走过来六、七个人,都是一身脏乱不堪的衣著,头髮蓬乱著,脸上带著长期奔波后的疲惫,看样子多半是流窜的惯犯,只怕还是犯了事的通缉犯,周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人劫持。
听到这位老大的问话,他不由在心裡叹了口气。
殷飞扬的父母跟这个风流成性的儿子,关係一向不很融洽,他们喜欢的是他那个在学术上颇有造诣且作风严谨的大哥,这件事还是殷飞扬一次心中不快时,随口跟他讲的,周俊欲待再问时,殷飞扬却闭上了嘴巴,再不提此事。
这次不用说是巨额赎金,就是普通的赎金,那边说不定都不会掏吧。
徐情呢?不知道能不能指望得上,现在能救他们的就只有郑绍棠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摩托车声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那个被叫做老大的人快步向外走去,其它人也紧跟在其后,没人再理会这两个被扎得像粽子一样的可怜绑票。
「拿到了吗?」
「拿到了,老大,对方出手还真是阔气,一整包的赎金全都丢进了垃圾箱。」
「有没有被人跟住?」
「没有,这样的事兄弟又不是头一次做了,那垃圾箱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
另一个声音跟著问道:「这麼痛快,不知道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吧,难道他们家人还会拿这两人的性命开玩笑?」
「先看看再说。」
「老大,钱已拿到了,这两个人怎麼办?不如……」
听语气是要撕票了,这是谁送的钱,怎麼一点大脑都没有?也不先确认确认他们是否还安全,就这样冒失地把钱丢出来。
周俊心裡埋怨著,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身旁墙角有一个很尖锐的木板突出在外,赶忙挪动身子,把反绑住手的麻绳移在那木头前开始来回摩擦,希望能将麻绳磨断。
正磨得起劲呢,腿上一疼,却是被殷飞扬踢了一下,对方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老大,再不动就没命动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太沉著了点吧。
周俊不理他,继续他的摩擦斗争。
只听那个老大说道:「别著急,他们家人既然这麼有钱,不如再敲一票。」
这些贪得无厌的傢伙,把他们俩当金竹杠了,敲完一次又一次。
不过这样的话,他们暂时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周俊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看殷飞扬,却见他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嘲讽的微笑,似乎丝毫没把这些绑匪的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平时放浪形骸的殷飞扬在这样的情形下竟有如此胆识,周俊对他倒有些刮目相看。
「对方吃了次亏,还会再相信吗?」
「把那个经理的手机送过去不就行了。」
还好不是割手指什麼的,周俊放下心来,继续不断地摩擦著身后的尖木板,因為用力过大,他的手腕被勒得疼痛不已,那毕竟只是块木板,不是铁板,周俊突然想起绳锯木断那个成语来,这让他顿时有些沮丧,可别折腾了半天,最后断的不是绳子。
突然身后一声轻响,周俊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一瞬间,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是棠棠的气息,即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搞错,他激动地呜呜想叫出来。郑绍棠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跟著把贴在他嘴上的胶带轻轻揭了下来。
随即,紧绑住手臂和腿弯的绳子也松了开来,郑绍棠从后面把他抱进怀裡,贴著他耳边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周俊看向旁边,发现徐情居然也来了。
他灵活地从墙旁的铁架杆上飞身跃下,来到殷飞扬身边,一柄雪亮的匕首握在他有些纤弱的手裡,冷光一挥,将捆住殷飞扬身子的绳子割断,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连殷飞扬揽向他腰间的手也被他一巴掌打飞了开来。
上次怎麼没发现,这个徐情好像真的很暴力。
殷飞扬却耸耸肩,似乎已习惯了情人这种冷冰冰的对待,不退反进,笑嘻嘻的跟著两隻手一起伸出,再次将徐情拥进了怀裡。
郑绍棠将周俊的手拉过来,替他揉动被绳子勒住的地方,本来有些麻木的腕处随著轻揉逐渐温暖起来,周俊脸有些发红,忙低声道:「我没事。」
比起郑绍棠上回勒他那次,这次确实不算什麼。
郑绍棠不答,他看到周俊两隻手腕被深深勒红的一圈,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你们是怎麼找到这裡的?」
「我在包里加了追踪器。」
生怕绑匪会对周俊他们不利,郑绍棠在一接到对方指定送钱地点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把钱丢了进去,然后和徐情两人随著嵌在布包拉炼下的追踪器一路赶来。
算计著他们应该被关在仓库的后方,便顺著墙壁从天窗爬了进来,果然一钻进来,就看到了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两个人。
外面的绑匪还在确认钱的真假,并没有注意到裡面的动静,郑绍棠贴近周俊低声道:「你跟殷飞扬找个暗一点的角落藏起来,我跟徐情去解决这帮人。」
周俊一把抓住要衝出去的人,连连摇头,紧急关头他也顾不了那麼多了,靠到郑绍棠身前说道:「我们偷偷地离开就好了,你们是怎麼进来的?」
外面的绑匪少说也有七、八个人,而且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他们却只有两个人,万一出什麼事可怎麼办?
郑绍棠眼睛一亮,笑著指指周俊身后墙上方的天窗,示意他们是从那裡爬进来的,随即搂住他的腰浅声笑道:「亲亲,你在担心我吗?放心,你老公不会那麼容易掛掉的。」
这个臭小鬼,都什麼时候了,居然还说这种话!周俊气得给了他一个手拐,但是不可否认,他心裡并不讨厌郑绍棠的调笑和那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徐情却不高兴了,冷声道:「卿卿我我的回去再做好了,先收拾了这帮人再说!」
郑绍棠冲他一扬头,两个人飞身窜了出去。
只听外面有人说道:「老大,好像钱都是真的,没问题。」
「说不定最下面的有问题,再看看。」
郑绍棠的笑声跟著响起。
「不用看了,我的钱怎麼会是假的?」
「谁?谁?!」
随著绑匪的惊叫声,一阵拳脚踢打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声音外面打得很激烈,知道出去也帮不了什麼忙,周俊不敢轻举妄动,他和殷飞扬两个倒楣的绑票活动著身子,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了下来。
殷飞扬扭扭被绑得酸麻的手腕骂道:「妈的,居然绑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倒是很镇定啊,居然一点都不怕。」
想想刚才殷飞扬平静如水的脸庞,周俊就忍不住佩服,这傢伙不会是经常被绑票,都习惯成自然了吧?
「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情会来救我,他们惹恼了情,这次要是能站著出去那才叫怪!」
看著殷飞扬颇為自负的一张脸,周俊真没敢将实话说出来刺激他。
「刚才那个就是你的小情人吧,真不够朋友,找到了等待的人也不告诉我。」
被殷飞扬埋怨了一句,周俊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那个是他等待的人,但是他们现在已不再是情人了。
他抬头看看上面的天窗,虽然天窗附近有铁架,但对於他这种毫无运动神经的人来说,别说爬上去了,就是看看也都头晕,难怪郑绍棠会把他的请求一票否决。
「别看了,等他们打完,我们正大光明出去不就行了,那天窗可不是我们能爬上去的。」
「他们不会有事吧?」
「放心,只是几个普通绑匪而已,情一个人就对付得了,而且你的小情人功夫也不赖啊。」
「你怎麼知道?」
殷飞扬对周俊的后知后觉感到无力。
「从天窗上下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单凭这点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了一声枪响。
再好的身手也敌不过一把枪,棠棠可别出什麼事。
周俊心裡猛地一跳,站起来迅速飞奔了出去,这次就连殷飞扬也坐不住了,跟著一起跑了出去。
七、八个大汉全部分散著躺倒在空地各处,一个个抱住手脚蜷倒著身子,叫喊呻吟声不绝,当中只有一人杵在一根木柱子前方,肩肘上插了一柄尖刀,好像是被生生钉了进去动弹不得,那人的脚旁还落了把手枪。
殷飞扬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没一个能站著走出去。
郑绍棠冲立在一边的徐情笑道:「我的飞刀怎麼样?」
后者冷冷道:「如果是我,钉的就是他的喉咙!」
郑绍棠才待说话,就被冲出来的周俊紧紧抱进了怀裡。
「棠棠,你怎麼样?他们居然有枪,你有没有受伤……」
被抱得无法动弹的郑绍棠暗中翻了个白眼。
老大,我是很喜欢你表达自己的热情,不过可不可以不要这麼大力气,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这次倒楣的绑票事件在歷经八小时后终於落下帷幕,周俊和殷飞扬乘坐的车在开往同心医院的途中,呼啸著宾士而来的警车跟他们擦肩而过。
绑匪们被后来赶过来的员警一个个拉上警车,确切地说,是被抬上警车,连员警都对著这帮断手断脚的绑匪咂舌,弄不明白是谁下手如此狠毒,居然把人的腕骨生生扭断。
他们当然没机会跟郑绍棠等人碰面,而且也没人关心究竟是谁下手做的,因為这帮歹徒中不仅有被通缉的重犯,还有两个是越狱在逃犯,如此轻而易举的一锅端,功劳自然就是大家的,哪裡还会有人多事再去查问得以抓获的原因。
这些当然都是郑绍棠事先的安排,因為徐情的关係,他们不想跟警方有直接接触,后面负责联络和指挥的还有郑楚琰,他在报警之后又跑到同心医院待命,因為这是郑绍棠的意思,為了安全起见,殷飞扬和周俊必须做全身精密检查。
检查的结果,殷飞扬被告知胸腔发现有阴影,他因被重创过胸部,所以怀疑内有瘀血,最好留院观察,而且他曾跟绑匪有过搏斗,身上有多处轻伤,也需要在医院裡医治。
殷先生的看护工作当然是非徐情莫数了,后者在听到结果后,脸阴沉得更厉害,闭口一言不发,但随著殷飞扬表示身体不适躺到病床上之后,他就立刻紧张起来,跑前跑后地开始了照顾工作。
周俊看在眼裡,觉得徐情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其实也是很在乎对方的,而且通过这次经歷,徐情如果可以打开自己心扉的话,殷飞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周俊自己只是后脑挨了一闷棍,其它地方倒没什麼外伤,可是郑绍棠却逼著堂兄一遍遍给他做脑部扫描。
「后脑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也是最容易受创的地方,说不定脑裡面会有瘀血,你这些精密仪器到底好不好用,怎麼什麼都扫不出来?」
郑楚琰在被堂弟三番四次的指手画脚后,终於忍不住爆发。
「郑绍棠,你不要外行指挥内行好不好?扫描不出来就对了,因為周俊他根本就没事。」
「可是俊都被打晕了过去,怎麼可能没事?重新换台仪器再检查一遍!」
「姓郑的,你什麼都可以怀疑,但绝不可以怀疑我的医术和我的仪器,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好好好,是我不对,亲爱的堂兄,我不是怀疑你了,但為了安全起见嘛,麻烦你再换一台仪器好不好?大不了我再拨款為你配置最新的医疗设备怎麼样?」
「这还差不多!」
被郑绍棠威胁带利诱,郑楚琰拗不过他,终於又再為周俊进行了一次精密检查。
坐在一旁的周俊默不作声地看著这两个堂兄弟,觉得郑楚琰这个总经理做得还真是辛苦,他自己其实也觉得没事,连血都没出,能有什麼事?不过这件事开始就是自己不对,為免郑绍棠的枪口对向他,所以现在还是闭口為上策。
而且看著郑绍棠為他焦急担心的样子,周俊心裡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欢喜。
「周俊,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想当大侠之前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还好只是普通绑匪,要不连你的命都成问题。」
周俊乖乖听著郑楚琰嘮嘮叨叨的教训,最后他终於忍不住发了句牢骚道:「我也不知道会这个样子嘛,而且现在的绑匪也都不讲道义,我听他们说拿不拿到赎金都一样撕票呢。」
「他们真是这麼说的?」
站在一旁的郑绍棠,俊脸顿时冷了几分,周俊看出他的不快,没敢再多说话,就只是点头。
看到反应迟钝的周俊,郑楚琰心裡暗叹了口气。
周俊啊周俊,因為你这一句话,那帮人出狱的日子可能更遥遥无期了。
第十九章
在做完检查又饱餐了一顿后,周俊终於被告知一切正常,他总算在心裡偷偷松了口气,再这麼被检查下去,正常也变的不正常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次日清晨,走之前周俊又到殷飞扬的病房探望他,谁知还没进屋就从门窗外看到殷飞扬正靠在床头,一脸幸福地看著坐在旁边的徐情,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打扰这对情人為好。
「我们回家吧,你也累了,公司那边我给你请了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郑绍棠走过来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