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拂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可是小龙,半途而废,那你这十八年的苦不是白受了?我为了让你记起往事,还经常去你梦里跟你会面呢,可你灵台一直混沌,迫不得已,我才请雷公电母帮忙。」
不说这个我还不火大,白天被功课赶,晚上还被小拂骚扰,他要让我记起往事,直接现身不就好了,白痴宝宝。
不过他的话也有些道理,爸妈养我这么久,就这样拋下他们,我也不忍心。
我想了想,问:「点化一个小星宿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按理说,星君只要掐指一算,就知道心月狐星在哪里了。」
「就因为算不出来,才找你啊,星君卜卦,测出仙佛二界,只有你堪当重任,他说千年一度,乾坤会有异变,只有及时找回心月狐星宿,才可化解危难。」
怎么听这也不像是个简单任务,而且感觉我好像在被利用..
「好好的怎么会乾坤异变?再说,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怎么找人?」
「只要碰到让你心动之人..」
「我不要爱上狐狸!」
尖叫著远远飘开,不小心正撞在坐在一边的冰山身上,正要道歉,才想到他根本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於是我飘回来,转回话题。
先不论仙佛二界有別,更重要的是,我对毛皮过敏,我在佛界可是只骄傲任意的梅花鹿,一想到狐狸那毛茸茸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脑袋被小巴掌拍了一记,小拂用软软的声音说:「所谓心动,是种意念,意隨心动,如果你有心悸的感觉,就是说对方是你要度化之人,不是说让你动心爱对方!好了,话尽於此,你慢慢找吧,切记,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法术。」
「为什么?」
越来越觉得我被踹下凡间似乎是早有预谋的。
「是星尊交代的,跟我来。」
「等等,等等,我要看帅哥..」
「小龙,你不可以这样任性!」
小拂不由分说,把我揪回手术室,显示心搏动频率的电波已成直线,执刀医生摇摇头,摘下口罩,看来是放弃了。
哇,又一个帅哥,看他柔和的面部轮廓,绝对比外面那座冰山要有亲和力。
屁股上被小拂踹了一脚,急切中我大叫:「跟你上司说一声,让他没事去我家串串门,省得老被人说我是过路財神..」
「知道了。」
我的灵体飘飘悠悠落在了躯体上,这身躯在重撞下居然完全没有损坏,不过进入时感到一阵气浊,看来灵台已醒,尘间的混沌躯体会让我不適。
倦意涌上,不由自主沉入梦乡。
这一觉开始睡得很爽,后来就发觉总有人在身边晃,隱约听人道:「古怪,他心臟本来都停止跳动了,怎么会突然恢復正常?而且这小傢伙身上连点儿受伤的痕跡都找不到,简直是奇跡。」
另一个冷冷的声音问:「你確定他的內部组织也没事?」
「从资料显示是这样,可他一直昏迷,所以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由此成为植物人..天行,如果联繫不到他的家人,这个植物人只能由你来照顾了。」
什么?人家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被说成植物人?好过分!
我决定立刻醒来。
动了一下,肩膀立刻就被一只手紧箍住,感到有人探身过来,我忙睁开眼睛。
呵!对上的是一双深邃黑眸,碧潭般黝深的目光立刻將我恍惚的神智挼住,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双瞳,我的心臟瞬间停了半拍,接著便怦怦怦大跳起来。
「觉得怎样?」
极度冷清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是昏迷中听到的那个。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直到对方的脸庞离我稍远些,才看出他就是撞我的冰山帅哥。
有护士叫:「翟医生,你看病人的心电波好快!」
不错,现在我心跳快得用手都压不住,惨了惨了,冰山一定就是下凡的心月狐,所以才会如此巧合的跟我相撞..
帅哥医生將冰山拽到了一边,亲自帮我检查。
移动氧气罩,量脉搏,翻眼瞼,测体温,医生护士一团忙活,最终检测显示──一切正常。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那样的重撞下竟丝毫无伤,天行,你的保时捷都撞凹了一大块,这孩子居然没事..」
听了帅哥医生的话,我本来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猛跳。
保时捷啊,我把人家的保时捷撞了个大凹,而我自己完好无损,这说明什么?
看冰山这副千里冰封的模样,你能指望他好说话吗?保时捷的修理费稳落在我身上了,可怜的爸妈能付得起那费用才怪,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此人就是星宿下凡,我得跟著点化他。一秒万年啊..
大脑在数秒钟做出了个很高明的决定──扮失忆。
「小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帅哥医生嗓音真好听,还一脸春风,唉,撞我的人如果是他该多好。
我眨眼。「这是哪里呀,你们是谁?」
帅哥跟冰山对望了一眼,冰山开了口。
「医院!你在一个陡坡岔口跟我的车相撞,是我送你来的医院。」
我继续眨眼,歪歪头扮纯真。「撞车?」
帅哥医生脸色一变。
「你不记得了?」
睁大眼,我茫然摇头。
「名字!」
冰山凑上前,感觉身边气温骤冷,我有些心虚,挠挠头。
「名字啊,龙..好像叫小龙..」
「住在哪里!」
我想了想,然后摇头,瞪著润湿的眼睛看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问下去,帅哥医生让护士照顾我,我听他跟冰山在旁边低声说:「看来这孩子是在重撞下大脑受损,暂时失忆了,我就说嘛,这么重的撞击,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这家医院的档次似乎很高,连饭菜都做的像旅馆的高档套餐,作为受害者兼伤患,我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將护士送来的套餐吃了个乾净,水果沙拉也吃了两盘,可惜美中不足,没有甘蔗。
吃饱喝足,护士把配好的药给我,告诉我服用方法,又把电视遥控拿来,让我无聊时看节目,不舒服按床前呼铃,叮嘱了好半天才离开。
等护士一走,我立刻把药片扔出了窗外,打开电视开始享受。
三十二英寸液晶电视的视觉效果果然不一样,我们家到现在看的还是二十英寸的大后脑勺电视,而且主导权也不在我手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凭什么大家同是下凡的神仙,死狐狸过得如此逍遥,而我却在备受摧残的环境下长大?
我就这样暂时在医院里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做检查,看电视外,就是听护士ABC她们说八卦。
原来这家医院叫圣心医院,按照旅馆等级来说,该算是五星级了。
帅哥医生叫翟冰,是这里的外科医师,唉,又是个钻石王老五,但看每天来跟他套近乎的护士群,就知道他在这里的人气有多高了。
那座冰山叫易天行,是翟医生的高中同学兼好友,XX大学的哲学教授。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额头上立刻渗出满满一层冷汗,那所大学,不正是我即將进入的大学吗?
这该叫心想事成,还是冤家路窄?
关於易天行,严重怀疑他的笑神经功能失调,要不就是患有面部肌肉僵硬症,因为我从没见他笑过。
我认为他应该跟翟冰换一下名字,他该叫易天冰──天然冰块,有他在,病房里根本不需要开空调,他整个就是个移动空调机,简直物尽其用,经济实惠,还给地球节约能源。
不过人不可貌相,听护士ABC说,冰山看似冷漠,其实是个花心大萝卜,身边没有正牌女友,女人却走马灯的换,和他交往最长的也超不过三个月。
果然是狐狸精,天生的水性杨花。
第二章
这几天我跟冰山的交谈超不过十句,內容也总是围绕我的姓名、来歷转悠,我看他是铁了心想找到我的家人,不过我一问三不知,跟他装傻充愣。
我那对糊涂父母应该还不知道我出了事,因为之前我曾说过要去小雨家住几天的,他们不报案,冰山想查也无处下手。
翟冰则把我当活的人体標本来测验,抽血,电疗,扫描,除了解剖外,该做的他一样都没少做,当听说我甘蔗不离手后,甘蔗就成了我的饭后甜点。
我猜他是想搞明白我之所以能撞得过一辆风驰电掣的跑车,是否跟甘蔗有关,而冰山则希望能通过试验,刺激我恢復正常。
有钱人果然都小气,他那辆保时捷想也知道一定有投保了,怎么就紧盯著我家不放?每次见他那么执著,我就很想告诉他,放弃吧,即使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也赔偿不了什么,我老爸只是个小学教员,以他的薪水,能赔得起那辆车的一个前照灯都是好的。
这天,正看电视看得发闷,忽听护士说冰山来找翟冰,我心里一动。
看电视还不如看帅哥,不知他们会不会谈起我?
出了病房,来到翟冰的办公室,门半开著,里面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不点儿什么时候能恢復记忆?」是冰山很不耐烦的声音。
小不点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毕竟失忆这种事不常有。
好,死狐狸,居然说我是小不点儿,这个仇我记下了。
「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都记不起,你也知道人的脑部是很微妙的,无法以医学常理来推断。这几天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是暂时放弃吧。」
「那就再撞他一下,刺激他恢復记忆!」
冷冰冰的回答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发誓跟死狐狸势不两立!揪著他尾巴回天庭,再栽赃他一个眷恋凡间的罪名!
「这餿主意亏你能想得出?这次幸亏那孩子命大,否则你就等著惹官誹吧。」
翟冰的告诫换来的是一声哧笑。死冰山比我还跩,敢用鼻子发笑,好,这个人..不,这头狐狸我赖定了!
「其实那孩子除了失忆外,一切正常,他留在医院也是白花钱,我知道这钱用不著你来掏,不过住也是白住,不如你暂时带他回家,找他家人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我从不带外人回家,你该知道!」
「那你就当养条小土狗吧,或者菲佣也好,帮你打理家,又不用算工钱,一举两得。」
这次冰山没搭话,像是在考虑其可行性。
感觉脑门上被砸了一榔头,眼前金星直冒。我堂堂佛界神使,竟被人当成小土狗来看?看错翟冰了,他还不如冰山呢,总对我一脸笑嘻嘻,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可恶!
我气哼哼地回了病房,將两尺长的甘蔗瞬间报销完毕,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果然,第二天我就被翟冰易手给了冰山,出院时,翟冰把一袋削好的甘蔗棒递给我,还拍著我肩膀安慰:「天行会好好照顾你的,別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心肠很好。」
他又对冰山说:「照看好小龙,定期带他来复诊。」
冰山哼了一声,算是做了答覆,挥手让我上车,他那辆保时捷可能还在大修,今天开的是辆黄色法拉利。
我乖乖坐到助手席上,系好安全带,冰山又跟翟冰聊了几句,这才上车,把车开了出去。冰山的家离医院似乎很远,路上他闷头开车,把我当空气看,我听著车里的爵士乐,又看看身旁那张毫无表情的冰脸,怎么也看不出他是心月狐下凡。
老实说,冰山全身都没有阴柔婉转的狐媚气,我更觉得他像是冰雪旷野中,孤寂冷傲的桀狼,有他在,车里根本不需要开冷气,他整个一个天然空调。
死狐狸,天庭多好,偏偏思春下凡,害得我这么辛苦的来找他,还要看他的脸色。
耐不住沉默的气氛,我开口问了句废话。「易大哥,我要暂时住你家吗?」
吱..一个急剎车让我不由自主向前晃去,原来安全带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前面的红灯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根本不需要这么快踩剎车,严重怀疑他是在借机摔我,想刺激我记忆恢復。
冰山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问:「除了住我家,你还有其它住处吗?」
问话声让车里温度又降了三、四度,我立刻摇头。
他又將千里冰封的招牌脸孔对向我,一字一顿道:「还有,你记住,我不喜欢跟人称兄道弟!」
死狐狸,跟他套近乎是看得起他,一个小小星宿也敢在我面前跩得二五八万的。
我指指前方。「那个,变绿灯了。」
等车开起来,我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甘蔗棒开始啃,甘蔗渣吐在塑胶袋里,也不会弄脏冰山的车,估计他不会说什么。一路上,冰山开车,我啃甘蔗,相安无事,也避免了再次急剎车的危险,不过总觉得他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瞟我。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可爱,但也没必要老是这样看人家嘛,会不好意思的啦。
冰山的家座落在一片洋房別墅群里,他把车倒进车库,带我进去。
这栋三层小楼里面佈置得乾净清洁,看来他有洁癖,而且他身上也没有狐骚味,每次靠近他,都可以闻到一丝淡淡清香,原来位列仙班的狐狸就是不一样。
客厅里高档堂皇的傢俱摆设把我晃得眼晕,这傢伙只是个大学教授吧,他怎么有钱开名牌车、住別墅?看来这头狐狸不可小覷。
「你坐下,我有话说!」
冰山在一套组合沙发正中坐下,很有些君临天下的味道,我则乖乖坐在他对面──一个似乎是打扫时用来垫脚的小方凳上,瞪大无辜的眼睛望著他。
对视中,他眼里又发出魅人光亮,冷封的表情稍稍柔和下来。
糟糕,心又开始剧烈跳动个不停,太不正常了,这一定是狐狸的魅惑之术,我是神使,要保持定力..
「是我撞伤你,导致你暂时失忆,不过你自己要负大半责任,没人会白痴的把脚踏车骑的比车速还快,因为你,我的车正在大修,这是帐单。」
一张纸扔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瞟了一眼,倒吸口冷气,当初的决断果然是明智的,爸妈要是看到这帐单,绝对跟我断绝血缘关係。
冰山身子向前一倾,將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黝黝的眼瞳直视我,一派绅士作风。我本来想去拿甘蔗的手缩了回来,强权之下还是规矩一点儿较好,继续瞪著无辜湿润的眼睛看他,装可怜。
「我没钱,等我恢復记忆后,找到我的家人,让他们还钱好不好?」
他哼了一声,面露讥讽。「看你的衣服档次,你家里也不像是出得起钱的!」
死狐狸!死狐狸!死狐狸!
怨念没有发挥其作用,冰山又道:「我没指望你还钱,你的趴趴车也成废铜烂铁了,算是两下抵过吧。」
这还像句人话。这念头刚刚冒出来,眼前又摔来一迭纸,我探头看看,是这几天的住院费用。
「住院费我都交了,不过你得还债!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可你失忆总的来说跟我也有些关係,所以本著人道精神,我暂留你住在这里,你帮我打扫庭院居室,负责我饮食,算是抵消住院费和居住费,有意见吗?」
有意见!
终於深切体会到不平等条约是如何產生的了。这傢伙不愧是大学教授,白的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成黑的,是我被撞伤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沦落成了菲佣?
不甘心啊,可是..我要揪这狐狸回天庭,只能深入狐穴,太白星君、罗汉尊者,看看我为了大家都把自己牺牲到了这分上..
见我万般不甘的做了个点头动作,冰山展出一个笑顏,头一次见他笑,我有些毛骨悚然。
「很好,我的臥室在三楼,你就睡我隔壁,现在是暑假,大学没课,不过我还有其它事要做,週末我会带你出去走走,对你的病也许有帮助..你会做饭吗?」
我小心翼翼问:「如果我说不会,是不是就可以不做?」
「不可以。」他从书柜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我。
「好好理家,我没兴趣养个废物!」
忍不下去了,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死狐狸,扒了他的皮给老妈做皮裘!
我气愤填膺地接过钥匙,算是正式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还有,甘蔗可以吃,不过如果我在地上看到一点儿甘蔗渣,那麻烦你也一起吃下去!」
我愤愤瞪冰山,认下了自己在今后会被死狐狸踩在脚下的命运。
看到我点头,冰山眼里闪过一丝笑謔,我把这归於自己眼花,那绝对是撞车后遗症。
我就这样把自己卖给了死狐狸,乖乖地把翟冰买给我的一些日用品拿进指定房间,算是入住易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