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难求
月落拜托老鸨的事情不说还好,说了那两口子居然闹上了侯府来,还说月落是他们的儿媳,好不令人恼恨。月落在她们那里吃了那么的苦头,现在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他们就要来攀王府的亲戚,她阮月落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十一月的雪飘得正大,这两人就踏着雪来了,在侯府门口嚷嚷着要进去见他们的四小姐,还说四小姐是他的媳妇,要娶进门,侯府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胡闹,将人一个劲地往石阶下面哄,那两口就说了,如若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坐在这侯府大门口,跟来往的人都说说,侯府四小姐背信弃义,回到了阮府就不认他们这些患难与共的家人了,这跟陈世美有什么区别。
这一番谩骂弄得守门的两个家丁十分难为,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这两个人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平日里这些山野村夫哪敢上门胡闹,现如今是真没了办法,就要进去找大管家来派出几个壮实的院卫来,把人狠打一顿扔街上就行了,恰巧正遇上了王夫人要出门办事情,正在央人抬轿子,就赶忙把这件事情说了。
王夫人眸光一转就说“这些乡野之人闹上门来是他们的不对,但我们把他们打出去这就成了我们的不对,他们再去说上几句话,我们本是宽厚待人的大家,在这里一带名号响亮,恐要他们坏了我们的名声,依我看,这些人先请进来为好,不过是使些银子的事。”
奴才们听了王夫人的话也就照办,把门外的坐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给请了进来,不过是由后门进来的。
那两母子是没见过世面的,一路上看着挂着的灯笼花盘树木都好稀罕,不是要动手动脚地去摸一摸,碰一碰。被带路的小丫头呵斥“这里的东西就是卖了你们也赔不起,还是安生些吧。”
孙家的儿子就骂道“我都是你们府上的姑爷了,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领路的凌飞丫头正是王夫人身边的贴身使唤丫头,林嬷嬷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回家养老了了,她就刚刚升上来。见到这两人这副德行,嗤之以鼻,觉得用二小姐做过的诗来说最合适不过。带了一路的路被后面这两个人没见过的世面的说话声弄得十分烦躁了,才到了一间偏房,里面是王夫人。
王夫人先是请了他们二人一杯茶,便让他们吧事情道来。那两人就添油加醋地说了,当然把如何如何虐待月落省去,换上孙家的儿子和阮月落如何如何恩爱。
王夫人思索多时,又捧了茶喝了许久,才笑道“敢问少爷名性。”
孙家的独子听了“少爷”二字,也觉得不能太过没有理数,就做了一个揖“孙莫若。”
王夫人称了一句“不错。”继而说道“我呢,在这个家里也不算什么能说话的,我是月落的嫡母,想来这件事情还是要和大家一同商讨,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两人听了疑惑不解,齐声问道“月落是谁?”
王夫人听闻他们问这个也不解,他们不是来找月落的,怎么连月落是谁都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月落?你们来找的四小姐不就是月落吗?”
孙家的女人这才说“是四小姐没错,可是不叫月落,叫一个荆灵来着。”
荆灵?王夫人侧目,看他们不像是说谎,恍然大悟,原来阮月落在外面连名字都改了。现在有这两个人在,月落此番必败无疑。王夫人笑到“我是你们口中的精荆灵的母亲,也是这个家里大老爷的夫人。”
孙家的主母陈氏连忙靠上来“原来是亲家母啊。”
王夫人嫌恶地将她附在身上的胳膊撇开,还是带笑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阮月落正烤着火炉,清理着白色大髦,突然有几个丫头来找她,是几个丫头。月落早就已经已经料到定然是有什么大的事情,却没成想到了厅房见到了孙家的人。家中的大人除去她二叔那边的已经全在,这场面只在她刚刚来的时候的出现过,现在才多少时日,嘘寒问暖早已变成了审讯问话。
月落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含了一张笑脸,看着两个人惊喜的样子,早已知道她们此来的目的,又对着王夫人说道“母亲叫我何事?这两人是谁啊?”
王夫人笑哼一声,道“这两个人,月奴不认识吗?”
月落惴惴不安面上却依旧冷静,只轻微摇了摇头,装出一副不熟悉的样子。可孙家母子就急了,皆是问道“月落,怎么你进了侯府的们就说不认识我们了。”
月落眼都不抬,冷冷道“即便是出了侯府大门我也不认识你们,我在外多年,认识的人看见的事情多不胜数,实在是记不清二位了。”
话还要再说,就听陈氏冷哼一声,嘴里骂爹骂娘的话暂且不说,问了月落一句“事情皆已经和你们家里的人讲了明白,你呀,是我这儿子的媳妇,跑不了。”
月落闻言眼睫一颤,媳妇?她原以为他们只是不知轻重地来要一些银子,谁知道是来这里攀亲戚了。现在这婆子能进到侯府大门,还张扬了这么多人来,想来定是有人暗中帮助,月落瞟在王夫人身上,不用细想也就是她了,这府里除了她谁还那么闲的无聊,听一个老婆子的胡言乱语就撺使了这么多人来,看笑话只是其次的,今天若要她们得逞了,难保不会把她给嫁出去。
月落轻笑“这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四小姐回来了,巴得想要沾上我一些便宜,我出门的时候关照过旁人,却是想不起来你了,你既然与我相识,看起来又过得颇为心酸,便去跟我母亲拿上一些银子罢。”
“诶?你这丫头。”陈氏那肯罢休,她原来不知道月落是侯府的四小姐,直到听一个找她的老女人说起荆灵的事情,这才知道原来的瘦弱丫头成了贵人了,本想着沾上一点光来,却被威胁一番,这其中得道理陈氏不是不知道,可富贵险中求,他们过多了苦日子,看见这么一个高枝,哪里有不攀附的道理,以后侯府四小姐成了她儿子的媳妇,这个阮府少不得以后都得帮衬帮衬,日后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说不定还能住在这大宅子里面,跟皇亲国戚沾上边。
“放肆!”高坐上的老太爷一声喝令,陈氏忙把指着月落鼻子的手放下,也知道这是在别人家里,不敢妄动。
老太爷看来气的不轻“月奴,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如若是真的,你这番做法确实不对,既然已经嫁做人妇,回来阮家是无所厚非的,只是为何把你丈夫婆婆给撇下,这可不是忠义之举啊。”
陈氏和孙莫若连忙附和“是啊是啊。”
月落生生吞下一口闷气,说道“我怎么是他家的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母还没做主,我怎么敢下嫁于人。”下嫁二字咬的很重,这两字逼得陈氏又要吐出脏话来,但看着老太爷的脸和那敲在地上好的檀木拐杖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咱先从平常来说,就她儿子的相貌,门第,才情,孙女是万万看不上的,我生母生前也是爱护诗书,具有才情的女人,生出我这女儿怎么能看上种地的?门当户对,可是女儿家的基本观念。”
此番话不无道理,老太爷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陈氏连忙又说“老爷啊,你想想看,她当时在外面饭都吃不饱,是我们家养了她四年,于情于理,她便是嫁给我儿也不算是奇怪,我听说大家的女儿更懂得知恩图报,人也是有情有义,当时她就是说为了报恩才要嫁给我儿子的。”
月落就差没上去像打阮沁茗一样,上去一巴掌照着他那风韵犹存的老脸赏几巴掌了,阮月落看了看在一旁给王夫人捶背的阮沁茗,见她勾着一丝笑,不动声色,坐看大戏的样子,心中更加气郁。自己被孙家人当做奴隶使唤了四年,现在一天好日子还没过,就要沦为她攀附富贵的工具了,她们把她当成什么了?以往都是她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地不去计较,只跟她们把利害关系说明了,他们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倒打一耙,给她脸了,他们还真顺杆爬。
月落没控制住上去就是一脚,将陈氏踹倒在地上,听见了好几声“月奴,不要胡闹。”也不去理,嘴上振振有词“你倒把情义放哪里去了,以往你只说是把我当女儿养的,前些日子我出去跟你禀明身份赠你金银,你就非要我嫁给你儿子,我以往一直把他当哥哥的,况现在刚回到父亲母亲身边,又怎么舍得,你偏说我不过是府里的四小姐,一个庶女,还说我攀不上你们家,说就算到了阮府我这母亲祖父都得巴着你呢。”月落将目光移在老太爷身上,果见他生气的脸,心里冷笑,决定下一个猛剂“我现如今才多大,还未婚配,你就到处去说我是你儿子的人,这不是全城都在看笑话吗?我父亲可是英明神武的淮阳王世子,你见了拜都不拜,是真把你自己当成贵人了,你若诚信求亲,我父亲念在你照顾我的情分上未必不同意,可你却拿着我的名声来威胁我家人,有什么你只管冲着我来,别羞辱我家里人。”
洋洋洒洒一大段话喷的陈氏无所适从,月落流着泪匐到她父亲阮越的椅子前,跪倒在地上说“是女儿让你们丢人了,这些年在外面,虽每夜在佛前为父母亲家里人祈祷,却不能给父母面上争光,只在外面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月落暗想,你不是要跟她比说谎吗?看看谁的谎更巧妙。
这番话处处都是假的,可阮月落想,既然他们来说话,定然是把欺负她的那些事情都瞒过去了,索性也不去提及做童养媳的事情,只当没这档子事。她聪明就在于不去反对陈氏的话,反而添油加醋地加上一些东西来。
陈氏不说话,月落就越发逼人“我说我给你金银就算还清你的债了,想来我在你们家吃了些饭,做的活计却也不少。”说罢昂起头来,将一双手摊出去“祖父,孙女的手都烂成这样了,并非欠他们家的啊。”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这些话,倒是把老太爷也感动了“孙女,你在外受苦了。”
王夫人和老太太有眼力的,也符合到“是啊,月奴,你受苦了。”
就连一向不待见月落的父亲也确实心中有些心疼,他原是最喜欢月落的母亲的,但月落的母亲就是因为生她坏了身子,最后才年轻就死了,而月落却又是一个女孩子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现如今看着自己多时未见得女儿生了一手的冻疮,就是铁石心肠此刻也得化成水了。摸着月落的头发,眼眶有些湿了,叫了两个丫鬟,去请太医来,说用最上的药,女儿家的手可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阮沁茗手头上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眼中是滋滋恨意,转而又装作心疼到“妹妹啊,你这些事情怎么从来不喝我说起啊,我那屋里就有上好的芙蓉膏,给你擦手吧。”这一番说辞只是为了做样子,后面才是重点。
“只是,姐姐不明白,为什么妹妹开始说不认识他们。”
月落抽泣了两声“我料想他们就是来想办法把我绑他们家里去的,我害怕,只能这样说,后来是忍不下去了。”
阮越喊道“快,给四小姐拿一块帕子来,还不把手炉拿过来。”说罢又抚着月落手上的冻疮,见她发疼的皱着眉头,心中一阵酸楚,已经顾不及孙家的事情。
孙家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能跪倒在地上说“大老爷,可不是这样的啊,她和我儿子成过亲了,乡亲们都知道,一问便知。”
王夫人突然想起了月落再次进府时说的话“月奴,你不是说你原来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吗?”
“我。”月落是说过这话,只是当时只想着随意蒙骗过去,没想到孙氏会再来找她,现在孙氏又说有乡人作证。
“哼。”月落冷哼一声“原来我出去的时候,因为怕给家里人丢脸。”月落看了阮越一眼,触到了是许久未见得慈爱目光,继续说道“用的名字是叫荆灵,那里的乡亲们只知道你们家有一个丫头叫荆灵吧。哪里知道我是府上的四小姐呢。”月落设想,她这个以往的恶婆婆人精明的很,肯定不会向乡人泄露月落的身份,因为她怕乡人们都来找她占便宜。
王夫人装作忧心道“月奴啊,就算如此,你们已经成亲了,那你们两个。”
“我没有和他成亲。”月落大声道“原来他们家就有意让我和他儿子成亲,我是阮府的小姐,礼义什么都知道,父母没有决定我怎么敢妄自决定自己的婚事,所以才出来了,因为,就是因为怕今天的事情发生才说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几两银子我们家里又不缺,我还怕认一个穷老乡吗?只是这些人平日穷惯了,得了一个机会就来作践我。”
陈氏和她的儿子一时语塞“你!月落,你就是我们家的媳妇。”
“有谁看到了?”月落还是这一句话,说话要讲证据。
月落对着阮越可怜兮兮道“她平日里就精明的很,说不定会弄一场假婚礼,我看把看到我们两个拜堂成过亲的乡人叫过来。”转而对着陈氏说“怎么,可有人看见我们拜过堂了?”
自然没人看到,她就是在婚礼前天溜出来的,所以乡人们只知婚事,不见其人。陈氏说不出话来,如月落所想,她因为怕粘连上穷乡亲,并没有告诉他们月落的身份。现下无言反驳,只能咬牙说一句“荆灵,你现在好不聪明。”
月落笑的得意“多谢夸奖。”又阴森地对厅堂里的人说道“这等人可都是嘴贱的,最怕去民间说闲话误入我们的侯门名声。现在这些人啊,最习惯于把这些东西写成民谣啊,唱词啊,我可听说了,陈世美就是他们这些人污蔑出来的,现在大家都只知道荆灵,不知道阮月落,还不趁早把这妇人和她儿子的舌头割了,免得他们去乱说。”
此话一出,厅堂里的妇人皆是一震,割人舌头,太过阴险。但男人们就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侯门大家的,活了这么大,怎么还没几条人命,尤其是丫头们奴才们,说打死就打死了。
陈氏和她儿子提着心,看着阮越淡淡“恩”了一句。
“荆,不。阮月落,你真是蛇蝎心肠,你。”陈氏发声辱骂起来,而她的儿子则是跪在地下求饶,边哭边说“饶命啊饶命,我就说了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