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叔侄文]——作者:连城雪

作者:连城雪  录入:03-31

易佳画的多是些简单的静态景色,但也有人物,是……
程然修长的指尖停在自己的美丽画像上,心中流淌出了种说不清的温暖。
这个孩子是用什么样的情感在夜里做这种事情呢?
寂寞,委屈,迷恋……还是单纯。
程然蓦的有了陷入恋爱的感觉,那已经被忘记了许多年的感觉就在这个清晨意外回归,让他于小小的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你要坚持下去,就会成功的。”
“不可以被傻瓜打击到就放弃,等你当了大画家就得给我画像,画得比蒙娜丽莎还好看,我还想流芳百世呢。”
…… ……
凉凉的水安静的流进了玻璃池子,易佳放下毛巾,看着镜子里红着眼睛的自己,无奈的弯起了嘴角。
脑海里仍旧萦回着沐菲带着笑写出的那些话,她在音乐中用手语唱歌的姿态已经成为再难以褪色的痕迹。
那个女孩儿的勇敢,那个女孩儿的干脆,都是易佳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
他想变得像沐菲一样,不过自己有多悲惨都能够理直气壮的生活。
但遇到事情,习惯的还是退缩,还是在第一秒都认输对自己说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易佳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忍住总是要流出的泪水,对着镜子无力的想笑。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林亦霖。
他已经不知道打来了多少电话,多半是被果然告之这件事。
易佳没有接,他不愿意再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安慰。
关于沐菲的痛苦,小孩儿开始打算要独自承受。
他明白流泪不是最好的办法,悲伤也不是,悔恨也不是。
就像程然说的,想要到达很遥远的地方,就必须走很远的路,这条路上不会永远都云淡风轻,繁花似锦,正因为多半是风雨是坎坷,才更应该坚持下去。
为了昨日后悔,不过在延续过去的错误。
做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才是让明天没有遗憾的唯一方式。
待到中午程然匆促的处理了工作室回家的时候,易佳正披着他大大的衬衫在沙发上面昏睡。
他轻轻的放下箱子,看小孩儿脸色不正常的发红,便伸手摸了下。
已经是烫手的温度了。
易佳被触碰弄得醒过来,对上程然的关怀眼睛微微的笑了:“恩……没睡好,有点困……”
这个孩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什么都不说。
程然伸手轻巧的把他抱起来气道:“生病要给我打电话,先量体温吃点药,不好就去医院。”
易佳最讨厌那个地方,带着点鼻音拒绝:“不要,去医院就得输液……”
程然无奈的摸乱他的短发,把小孩儿抱回了自己的卧室,盖上两层被子又找出体温计说:“含着。”
易佳不情愿的照做。
五分钟后,三十八度。
也许是心情不好才病倒的,程然见不是很严重便喂他吃了药,换上家居服到厨房里煮粥去了。
“程叔叔,你不做摄影师也可以……去当厨师吧。”
薄光温暖的下午,易佳抱着碗在被子堆里如此评价。
程然躺在他身边看些法文的传真,闻言露出微笑。
易佳又问:“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啊,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程然随口说:“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喜欢吃,做久了便做得好了。”
曾经的初恋,程然从来没说过名字的初恋,就连林亦霖都不知道是谁。
似乎成了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能让人缄口不提,能有多么痛苦……
易佳想象不出,可是却很想知道,他犹豫片刻后咽下温软的白粥,轻声问:“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程然仍旧专注的阅读传真,直到把一页陌生的语言翻过,才说:“纪念。”
易佳愣了愣,拿着勺子感叹:“哦……好好听的名字啊……”
而后便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像程然的工作室就叫DS。Des Souvenirs。回忆。
程然是个好人,可他恨北京就因为那个人在北京,能让程然恨,真恐怖。
段默生三年,林亦霖两年,而纪念整整十年。
似乎明白易佳挺难过的小表情下藏了什么,程然把那叠纸放在枕边反而笑出来:“纪念那个人……有点不愿意说起,他的性格像小霖,总是要求完美总是想更成功,我为他牺牲的东西你可能想象不到,但他最后竟然选择了婚姻,直到现在……我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不甘心反倒超过了感情本身,说也没用,就不再提了。”
易佳沉闷的吃下几口粥,点了点头。
每次面对程然的过去,他就能感觉到深深地无力。
很心疼这个成熟的大男人,很不懂得为何他总得不到坚持和珍惜。
也许是程然太完美了,而大家总是能被各种欲念左右而失去纯洁的爱的力量。
虽然从小被保护被照顾,易佳也明白生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无奈,怪只怪程然的运气太差了些吧。
低烧令小孩儿没什么胃口,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面对每次恋爱都期望是最后一次了,是不是面对分手都觉得没有东西可以相信……你很累吧……”
程然没想到易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比起难受,他更愿意做的反而是微笑。
故意躺到小孩儿的腿上,程然闭着眼睛轻声说:“恩,很累,小佳安慰我一下吧。”
易佳看着他干净的脸,听着他温柔的撒娇的语气,带着羞赧和心疼,用微颤的手去抚摸了程然的面颊。?
程然刚微笑睁眼,却有滴泪猝不及防的溅落,碎在他的眼角。
易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自己的大眼睛,嘟囔道:“对不起……我又哭了……都不像男生……”
从惊愕中回神,程然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只是温柔的握着。
还没人会为了自己的痛苦而哭泣,大摄影师对着这个傻孩子,几乎招架不住了。
眼角易佳的泪凉凉的留下,反而比亲自痛哭还心颤。
这个刹那,莫名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了,就是最后一场爱情了。
有个文章写过:我一直相信,等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在最不愿相信的时候选择相信,是不是犯傻。
可爱情就是有神奇的魔法,让小孩变大人,让大人变小孩。
程然难以否认,就在这样普通的午后,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在张躺了许多年的寂寞的床上。
是单纯的易佳,脆弱的易佳,干净的还像是一张白纸的易佳。
深深地安慰了自己。
我对爱 不是很理解到底是什么
大概就是 在拥挤的大卖场 你推着购物车 我坐在车上
大概就是 希望出租车 开慢一点 好让 广播里的歌曲 一起跟唱
大概就是 拿起手机 写了一百字 然后 又删除 只发了一个冷笑话
大概就是 旅行的时候 忽然走不下去 想回到 你身边
大概就是 一见钟情 持续想念
大概就是 巧巧遇见 缓缓失去
——龚西米
沐菲的葬礼是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易佳收到了不知道是否该叫做邀请函的邀请函,同时还有沐菲所有的美术用具,每样小东西上,都留着那个女孩子活过的痕迹。
冷清的墓园,和几个月前易佳独自前来没有太多不同。
这里天空仿佛也更低沉些,碑前的沐菲的黑白照看起来十分熟悉,却又很陌生。
程然陪着伤心的易佳把手里大捧白色的雏菊放在大家的祭品上,便把小孩拉到了队伍后面。
毕竟有很多沐菲的亲人,他们在这里并不方便。
易佳穿上正式的黑色衬衫,纤细修长的身体,清秀干净的侧脸,看起来也没那么稚气了。
但低下的头,寂寞的眼,还是显露着无言的悲伤。
听完沐妈妈的讲话,程然忽然拉住易佳的手,微微的笑了下,牵着他安静的离开了这里。
两人慢慢的走在墓园的小路上,似乎心里还装着那场死亡,许多轻松地话题都变得无从说起,无言是唯一的选择。
直到快走出去的时候,程然才说:“小佳去过北京吗?”
易佳摇摇头。
程然又问:“想去吗?”
易佳不加思索的说:“不想……”
侧头淡笑片刻,程然弯着眼眸:“是吗,我倒觉得小佳在那里会更开心些。”
不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易佳很困惑的看着程然。
程然依旧握着他的手:“好啦,那些以后再说,今天没事情做,我们去山上看樱花吧。”
易佳很奇怪:“程叔叔,你最近工作越来越少了……遇到什么困难吗?”
程然笑:“对呀,我要失业了,以后都得小佳来养。”
易佳想起那甜品店一千多块每月的收入,立刻满脸发愁状。
很乐于看他为自己琢磨的小样子,程然带着笑朝停在路边的吉普走去,什么都没再说。
此后,生活似乎渐渐回归到了原来的轨道。
沉重和混乱都过去之后,易佳反而获得了种更为沉静的心情。
每天早晨出去打整天的工,晚上回到程然家里吃饭,然后在卧室里坚持着用左手练画,虽然辛苦,但是很充实。
他不再羡慕林亦霖和陈路美好的恋爱了,也许他们也是经过很漫长的分分合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谁知道呢,世界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但易佳还没有忘记两个人的分歧是从十八岁那天开始的。
越懂得程然,他便越后悔自己当初的任性。
偷偷拿大摄影师的身份证出来看,三月十号是程然的生日,易佳打算好好的赔礼道歉。
他想送份用心的礼物表示歉意,画已经画过了,别的程然又不会缺,去摄影器材店看了看,真正高级的东西都是望尘莫及的价位,琢磨了好多天,易佳终于在店里趴着看糕点师忙碌时时来了灵感,亲手做个生日蛋糕的确是很难得的。
笑嘻嘻的求着师父好多天,还背着程然买了最好的原料。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十号当日,早晨故意装得没有半点表示,上午又偷偷的请假回来在厨房忙碌。
融化奶油和炼乳,打蛋,加入面粉和香草粉。
开烤箱,算时间,切蛋糕。
照着精心设计的图,细心地用鲜奶和巧克力做上花纹。
等到快完工时,小孩子自己都快成蛋糕了,原料弄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
不过看着还错的成品,易佳倒是少有的开怀起来。
他正微笑的把蛋糕放到桌子上面,打算洗草莓插蜡烛,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拿钥匙打开了。
易佳微怔,而后慌张的跑到客厅一看,竟是程然。
大摄影师莫名其妙的心情也不错,见到小孩儿猛地便把他拉进怀里,温柔的吻了下,分开,还是满目笑意。
易佳傻呆呆的:“程叔叔……”
程然这才发现他系着围裙,满身糕点的香甜气息,疑惑:“你在干吗?”
虽然厨房还是一团乱,也没准备好想象中的香槟和烛光,易佳还是在片刻犹豫后推开他跑进餐厅,小心翼翼的端出亲手做的蛋糕,羞涩的笑道:“那个……恩……生日快乐……”
很漂亮的甜点,用手工巧克力片做成的程然最喜欢的玫瑰和银色的糖果装饰而成,放在扑上蕾丝花样餐纸的托盘上,甚至比法餐店里的还要精致,易佳的心灵手巧确实是别人不能比的。
足足愣了五六秒钟,程然才带着诧异的微笑说:“谢谢你,我自己都忘了。”
其实他三十岁以后便不再过生日了,也不乐意见到别人送他生日礼物去提醒年龄,但小孩儿这么用心,程然很莫名的很反常的泛出淡淡的惊喜。
易佳又高兴地端着蛋糕回到餐厅,拿起蜡烛又放下,发愁的嘟囔:“还是白天啊……”
还没来的及回身,便被程然温暖宽大的怀抱环住,他亲昵的咬了下小孩儿的耳朵,低声说:“我也有礼物给小佳。”
被这种暧昧弄得小脸泛红,易佳回头躲着他问:“什么礼物?”
程然还是抱着他,反问道:“小佳最想要什么?”
易佳张着大眼睛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
程然把他放在桌子上,半笑不笑的说:“有。”
而后便非常认真的注视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
易佳看他并不像开玩笑,又不敢说想让你喜欢我,憋了半天怯怯的吐出两个字:“上学……”
程然闻言立刻轻吻他一下,分开不过半厘米,轻声说:“那就去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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