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说也就说了,叶谦可绝对是说了就做的人。
易佳张大眼睛,很困难的发出声音:“你,你正常点,我根本不想和你在一起。”
刚才还满脸笑意的叶谦顷刻便生气了,他瞪着易佳反问:“你说什么?!”
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人的喜怒无常,小孩儿哆哆嗦嗦的半坐起来退到床边,倔强的重复:“我讨厌你,我要回家!”
叶谦英俊的脸瞬时扭曲,不管不顾的就拿手机照着他的脑袋砸去。
本来手劲就大,电话还是金属精制的,砸的易佳立刻捂住头缩在了那里。
他从小就听爸爸妈妈的话,程然更不会对他用暴力。
没挨过打的小孩儿立刻深感委屈,抖着肩膀抽噎了两声。
叶谦稍微冷静,于心不忍的打算安抚一下易佳,可易佳就是不知死活,猛地抬起头就嚷嚷:“你疯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你是我见过最坏的人,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谦重重的耳光打没了声。
完全被挑起怒气的小少爷根本不考虑别人,按着易佳就狠命照着头抽了几下,气喘嘘嘘的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不比那个程然好吗?”
小孩儿弱的和小宠物似的,哪禁得起他这么殴打,脸顷刻就肿了起来,嘴角渗血的哭道:“……程然最好……”
叶谦气的站起来就照着他的肚子重重的踹了脚,骂道:“说,说你喜欢我!”
五脏六腑都坏了似的,易佳缩在那里很久都没上来呼吸,痛的眼前一片模糊。
大约缓了五六分钟,他才啜泣道:“我死都不会喜欢你……”
叶谦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脚就把他踹下床,骂道:“那你就去死吧!”
骂完就穿上运动鞋跑出了屋子。
易佳差点被脖子上的东西勒的吐了,他趴在那不受自己控制的想咳,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是温暖把易佳从噩梦中唤醒的。
他全身痛的厉害,很吃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叶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蹲在地板上给他用热水擦脸。
发现小孩儿有知觉了,叶谦惨惨的笑了下:“对不起。”
易佳哪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弱弱的又把眼睛闭上,头晕目眩。
叶谦放下毛巾,很心疼的抱起易佳,在他的脖颈上吻了吻,说道:“我再也不打你了,对不起……”
易佳的心在黑暗里很绝望,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人的精神是不正常的。
说高兴就高兴,说不高兴就要全世界都倒霉。
根本不是任性和骄纵可以解释。
这次是如此,下次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谁都不敢保证。
易佳很害怕,却又丝毫没有办法。
正难过的走着神,脖颈间却流过了微凉的液体。
如果没猜错,那是眼泪。
易佳很惊愕的发现叶谦全身都在抖。
叶谦的确是哭了。
他低着声音说:“小佳,我爱你,我爱你你懂吗……”
我爱你,我爱你。
叶谦说了一遍一遍。
易佳听了一遍一遍。
其实这个世界上,比起没有爱,更恐怖的,是不懂得如何去爱。
十几岁时初恋,最纯洁,也最伤人。
也许时过境迁之后,就连当事人自己也很难理解,当年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程然的电话在几十个小时之后还是打来了。
那时易佳已经发了烧,全身是伤的的缩在墙角吃什么吐什么。
当叶谦把闪着程然字样的电话面无表情的递来时,小孩儿简直濒临崩溃了。
可就在五步远的桌子上的笔记本里,存着他不能去示人的东西。
叶谦冷笑了下,蹲在那把电话接通放在他耳边。
程然温柔磁性的声音立刻传来:”小佳,这个礼拜很忙都没顾的上你,明天我就到北京了。”
易佳愣在那,眼眶中的泪水顷刻就落了下来。
叶谦背后的电脑桌面上,耻辱的照片刺目极了。
他痛苦的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我现在要去上课。”
程然有点疑惑:“你声音怎么了?”
易佳擦了下眼泪,强颜欢笑着说:“感冒了……每天去画画都好累……”
真的是没有什么精神,程然心疼道:“那你就要休息。”
人都是有极限的,易佳这一刻真的不想再管什么了,他忍不住喊道:“程叔叔我……”
叶谦很不满的看向他。
易佳又胆怯的缩了脖子:“……我上课来不及了,再见。”
说完叶谦立刻合上手机把它扔到一边,冷哼道:“算你有脑子,否则等他来救你之前我就杀了你。”
说完便气不顺的走到柜子前,把衣服之类的东西都胡乱往箱子里塞。
易佳呆呆的问:“你做什么?”
叶谦回首说:“你当我没听见他说什么啊,明天他就来北京了,我要带你走。”
也许阅历不同看事情就是不一样。
此刻,程然在宾馆里很疑惑的放下手机,心里浮现了点不好的预感。
易佳不是会挂他电话的急脾气,而且那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哭的时候才会如此。
助理正在旁边给他准备西服,见程然怪怪的,从沙发那走过来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程然摆摆手,又把电话拨到易佳的辅导员那里。
其实要易佳进央美的一个条件就是要程然去当摄影系的客座教授。
资历不深的辅导员自然会很热情,电话接通了便打招呼说:“喂,程老师?”
程然微笑:“你好,我想问问易佳最近的学习情况。”
辅导员客气的说:“他挺聪明挺听话的,教授们都说易佳基本功不错,又有想象力……”
夸了一通又转回来补充:“就是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体育没一项及格的,上礼拜到现在都请着病假,应该多加强锻炼啊。”
程然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他今天也没上课吗?”
辅导员说:“对啊,同学都给他递假条了,您不知道啊。”
程然僵了片刻微笑道:“易佳没对我说,麻烦你多费心了,明天我带他去看医生。”
而后挂了电话满地转了几圈,想破头也没想出易佳还有什么朋友,只好给林亦霖发短信说:“这个礼拜有和小佳联系过吗”
小林子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复过来:“有发过短信,他说他上课很忙,没说什么,怎么了?”
程然皱着眉坐在床边,沉思了片刻才告诉他说:“好像出事了……”
回复完便起身,对助理道:“我现在开车回北京,律师你去替我见吧。”
助理傻了:“啊?这么大事您得亲自……”
程然拿起车钥匙急匆匆的说:“我有重要的事。”
说完就开门跑了出去。
不坐火车的话,从天津到北京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的功夫。
所幸程然住的酒店处于郊区,否则途径闹市赶路的速度只能更慢。
他有些紧张的插进钥匙踩了油门,迅速飙离了这几日住的地方。
直到聚精会神的把车开上高速,才微微的缓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被渗出的汗水弄湿。
程然这辈子经历过的太多了,想要让他动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只要一想到易佳单纯的大眼睛,他便会从心底生出种恐惧。
害怕小孩儿受委屈受伤害,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傻傻的易佳。
都说女人才有第六感,可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程然偏偏就能感觉出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发生。
都怪这些日子对易佳关心的太少,总在用他已经成年了,该去独自面对社会了之类的理由麻痹自己。
其实程然比谁都清楚,易佳就是傻的没有边。
别人一对他好他就高兴,别人一欺负他他就会哭。
没心机没脾气,可怜的要命。
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有了不可挽回的意外……
又该如何弥补。
因为易佳还能与自己通电话,就说明有人不想败露小孩儿现在的处境。
程然不愿意打草惊蛇,便没有立刻报警,而是找了自己在北京做警官的朋友夏实去暗自调查。
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消息便来了。
由于车开得快,他已经进入了北京地界。
听到铃声程然赶快带上耳机接通说道:“找到小佳了吗?”
夏实态度倒是很沉稳,大概也是成天破案习惯了,他回答:“我跟你说你先别急啊,易佳有一个礼拜没上课了,宿舍里也没有人,看他留在那里的面包的生产日期……可能这个礼拜也没有回宿舍。”
易佳在北京是没有亲戚的,程然听完心里顿时就沉了,又问:“那你……”
夏实道:“你听我讲,我去问了他隔壁的同学,据说易佳生活挺规律的,并没有和来路不明的人交往,我已经让人把那两个孩子带去做笔录了,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不会给谁通风报信的。”
程然皱眉说:“可是易佳呢?”
夏实顿了顿才分析道:“ 同事查了易佳本月的手机通话记录,他这个礼拜还与不同的人发过短信通过电话,我想大概是这个孩子遇到不顺心的事自己躲起来了。”
程然哭笑不得的说:“不可能。”
夏实反问:“可是如果说是绑架的话,他又怎么会和你打电话呢,不要赎金根本没这个必要……除非是熟人所为,不想让你发现端倪,这样也解释不通……易佳在北京真没有认识的人了吗,你好好想想。”
程然叹息:“真的没有。”
夏实劝道:“先冷静点,我仔细查查他都与什么人联系过,有情况再告诉你,我就在朝阳呢,你到了来找我吧。”
程然答应着挂了电话,脸色已经沉得可怕。
好端端的孩子上个学也能丢,易佳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对他好点。
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
是已经乱了阵脚的林亦霖。
程然接通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林子便劈头盖脸的问:“叶谦,你知不知道叶谦这个人?”
愣了半秒,程然想起厦门那个狂妄而神经质的男生,不由说道:“我见过,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叫李乔,他在央美读研,我曾经拜托他多照顾易佳,所以他们彼此认识。刚才我给李乔打电话打听情况,他说学校里有个叫叶谦的男生总喜欢缠着小佳,然后我便让李乔去叶谦的系找他,可是叶谦很久没上过课,进来了无音讯,”林亦霖利落的说道:“据说这个人性格有点问题,也许是他把小佳带走了。”
程然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如果是那位暴躁少爷的话,什么事都有可能。
林亦霖接着道:“我现在在机场,到北京就得晚上了,如果小佳还能接电话的话,你可以找个和他关系并不是太熟的人给他打电话,那样他还是有可能接起来的,只要时间够长,仪器就能定位手机方向,就让陈路去打吧,我让陈路去找你。”
程然终于反应过来,答应了声把手机放到一边。
说实话,他这辈子也没现在这样爱过林亦霖的聪明和冷静。
是自己关心则乱,还是那个敏感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呢?
外面的世界已经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混乱的不像样子,可是易佳被囚的小屋还是阴霾而绝望。
他高烧不退,已经让叶谦吓得濒临崩溃了,软绵绵的缩在床脚连吃口粥的力气都没有。
迷迷糊糊中胳膊一阵刺痛。
小孩儿张开眼睛,发现叶谦又在往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皮肤上扎针。
很粗鲁的把营养液推进去,小少爷拔出注射器冷声道:“晚上的飞机,你这样会晕在半路上的,等我们到了深圳,我就带你去医院看病……”
小孩儿听到了陌生城市的名字,无力的叽叽:“我不要去深圳……我要回家……”
已经没了血色的小脸又淌下泪来。
叶谦很烦躁的凶道:“就知道哭,笑一下能死吗?”
易佳委屈的用被单裹住自己,闷不吭声啜泣,他现在是真的怕自己要死了。
屋子里正沉闷着尴尬,小孩儿的手机再度破天荒的响起来。
叶谦不耐烦的走过去骂道:“这个程然还真是烦,妈的。”
结果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陈路两个字跳的很欢实。
皱着眉头犹豫片刻,他扭头对易佳说:“陈路给你打电话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