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脏为原点,似乎有什么一圈一圈往外扩,震得元蕊脑袋嗡嗡响,元蕊向元明靠近了一步:“哥,元家人被关起来了,你怎么在这?你告发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元明看着元蕊:“对,我告发的,我要阻止爹和叔叔一错再错,我得救他们的命,她是皇上身边的人,神医江天晴,是她带人把你从花轿里抢出来的。”
元蕊一步一步后退着,终于退到门边,转身把门一拉就跑出去了。江天晴连忙要去追人,被元明给叫住了,元明低着头,好一会儿又抬起来看着门外:“算了江姑娘,玩溪公子说得没错,我不能替蕊儿做决定,如果她也想逃我一定带她走,但是她不想,我能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算账算账
太后的寝宫里一片寂静,仿佛热闹了很久的大街,入夜后突然悄无声息。太后半躺在床上,宫门外阳光明媚,有压得极低的嬉闹声透过门缝穿进来。太后突然想到自己也曾经有那样的时光,在遇见先皇之前。可先皇为什么要对自己百般纵容,为什么要对自己有求必应,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人世。如果不是先皇的浇灌,自己这颗爱慕权势的心或许不会长到今天这么大。
呵,先皇啊先皇!
宫外的小花园里,宫女们围着舒心抽签子做游戏,几个胆大的宫女颇有心机的挤在舒心身边,有意无意的触碰舒心的手臂,舒心依旧自顾自的坐着专心抽签,就像完全察觉不到小宫女们的心思。小皇帝领着小胖子进来,舒心站起来行了个礼:“太后睡着呢。”
小皇帝问:“没其他事吗?”
舒心笑了:“能有什么事?太后她是个惜命的人。”
小皇帝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问:“你愿留下来照顾朕的母后吗?”
舒心眼带笑意:“我不就图个有吃有穿吗,皇上说了算。”
小皇帝伸手拨了拨一边石桌上的竹签,抽出一支来看,上面写的是“天高任鸟飞”,可对于许多人来说,哪儿有那么高的天。小皇帝把签字丢回去:“算了。你跟朕走吧。”舒心点了点头,跟在白恒归身后走了,身后的宫女彼此相看着,谁都舍不得,但谁也不敢做声。舒心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郊外的小屋子里,江天晴很早就回去向小皇帝复命了。这是个极有眼色的姑娘,元蕊走后心知玩溪定是要好好陪陪元明,当下就转身离开,还不忘带上屋门。玩溪陪着元明在屋子里坐着,直到元明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才把元明拉起来道:“走吧,总不能饿着肚子。”
元明被拖着慢慢走着,周围一开始很安静,慢慢的人声鼎沸起来。玩溪买了早餐提手里牵着元明往家走,远处有人往这边看了看,嘴角微微上翘,不多时就跟了上来。
安静的小巷子里,元明问玩溪:“玩溪公子,你说我做得对吗?”玩溪回答:“对。”但其实,谁知道呢。很多复杂的决定做完了,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后悔。恒君姑姑曾经说过,当时有些决定自以为是正确的,到现在回头一看,就像一个笑话。站在很多人的角度来看,元明做的都是一件大义灭亲的壮举,只是玩溪不知道多年后元明自己会怎么看今天的决定。
元明低低“嗯”了一声,玩溪叹了口气:“元明,小皇帝行事果断狠厉,全然不像个孩子。你当真以为没有我们小皇帝就料理不了元家和刘家?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起来,我们做了什么呢?不就是定了计划,给了资料线索吗?这个过程中我们连用的人都全是小皇帝身边的人。要认真算去,根本不是我们帮了小皇帝,而是小皇帝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来救元家。”的确是这样,只是小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玩溪还没想明白。
小院子的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张笑脸出现在门缝中,大眼睛,和长长的眼尾。舒心看着玩溪笑得明媚:“早啊玩溪公子。”玩溪一愣,又把门打开:“舒公子,你怎么在这?”舒心自顾跨进小院:“院子收拾得不错。太后那边已经用不着我了。我没地方去了,玩溪公子可否收留在下?”
玩溪:“……”什么情况?
玩溪回头看元明,元明捧着一个包子看着玩溪。舒心于是又问:“元公子说好不好?”元明脸上一红,小声辩解道:“这是玩溪公子的家。”
玩溪对舒心印象也并不坏,于是告诉舒心:“这个院子只有两间房,我住一间,元明这段时间应该也会和我住,还有一间房是我师父的。我师父最近出门了,你若不介意,在我师父回来之前,你可以暂住在那儿。”
舒心眉眼弯了起来:“不介意。”
元家的事情小皇帝处理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各路人马一下去,一月出头就纷纷从各地回来复命,元家的大小生意一桩桩一件件,把脏的摘除干净,其他都变成户部的生意,元善受了刺激中风了,元威的头发白了许多。元夫人被从大安城接出来,一见到相公儿子就开始哭,元明低着头讷讷的站着,元夫人舍不得责备自己儿子,把气全撒在玩溪身上。舒心看不过眼说了句:“元夫人,你们元家如今有个囫囵还得谢玩溪跟皇上的那点交情呢。这可是皇上的朋友,你且再撒泼看看?”元夫人吃了瘪也不敢再说话,只把元明拉得离玩溪远远的。
刘傲的家底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小罪状一件一件排下来,排了好长好长一张纸。最后判了个枭首示众。看在太后的面上,到底只斩了刘傲和刘家一干管事的,剩下的人一律贬为庶民,永世不得进京城。刘家被贬出京的时候,元蕊从后面追了上来,说是已经嫁了就是刘家的人了,刘家去哪儿她去哪儿。刘夫人和刘然冷眼看着元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元蕊在这样的眼光中给刘夫人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路途辛苦,婆婆身边也该有个伺候的人。”
元明得到消息追出去的时候刘家已经走远了,元明扶着膝盖一阵喘。过后抬头看着玩溪笑了:“也好,刘家落难蕊儿还不离不弃,刘家人总不会待她不好。等元家的事情稳定了,我们就去看他。”
舒心想要说什么,被玩溪用眼神制止了。也就把话咽下不说了。
这都是后话,且说舒心住下的第二天,屋子里三人一早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玩溪起床开门,王招儿带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就往屋子里闯。舒心拢了拢衣襟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这都谁啊?”
玩溪也问:“这都谁啊?”
王招儿把头一扬:“你不救浩瀚公子我自己救,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大师,你让开,不要影响他们摆阵。”
玩溪给气乐了,揉了揉太阳穴,指着大门:“给我出去!”
王招儿只管招呼那群大师摆阵。玩溪近前一步背对着王招儿和舒心等人,脸上突然幻化出一幅青面獠牙的样子,长长的牙齿直抵着胸口,眼睛呼呼冒着绿光,一声“滚”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大师们已经尖叫着跑了,跑出很远依旧可以听到“鬼啊!有鬼啊!”的惨叫。
王招儿气急败坏地冲那些背影吼:“给我回来。”但并没有人听话。玩溪抱着手看王招儿:“冰霄是妖怪,我也是妖怪,我哥也是妖怪,你要不要把我们都一起收了?要收妖你也找些靠谱的人,几个神棍能成什么事?冰霄和浩瀚的事情你管不了,就算你管得了吧,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凭什么插手?”
王招儿愣了愣,才从玩溪的话里面找到重点:“你说,他们,两口子?可是,可是他们都是男的……”
舒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玩溪身后,一双洁白纤长的手从后面搂住玩溪的腰,把脑袋搁在玩溪肩上,嘴唇贴着玩溪的耳垂过去,眼珠子在眼眶里溜了一趟,用眼角瞥了王招儿一眼:“两个男人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还是说看不上你就是错?”
王招儿顿时红了一张脸,跺了跺脚夺门而出。玩溪用手掌抵着舒心的额头把舒心推开:“也不用演得这么投入吧。”舒心嘴角含笑,很高兴的样子,一回头元明也在门边站着,脸红红的。玩溪招呼元明:“换身衣服去,我们上宫里走一趟。”
宫里,小皇帝在御花园摆了个宴等着玩溪,远远见玩溪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人,到近前了才看清是元明和舒心。小皇帝斜了玩溪一眼:“朕只说请你进宫吃早餐。”
玩溪搬了个椅子让元明舒心都坐下:“免费的谁不吃,我现在可养着俩人,不容易呢。”
舒心笑弯了眉眼:“是啊,还请皇上海涵。”元明窘迫的低下头,被玩溪硬按在桌子前坐了,又往手里塞了个不知道什么糕点。
早饭过后,小皇帝把宫里能找到最老的宫女仆从都叫了出来,也一并把尘封的资料倒了出来让玩溪一一过目。谈了半天也没谈出个什么来。老一辈谈起圣祖皇帝白知意,除了夸赞还是夸赞,最后一个老宫女突然想起什么,用枯瘦的手扯了扯玩溪:“司徒家最后的皇后老家是稻城,早年听说圣祖皇帝就是在稻城遇见的司徒恒君的,你不妨去那边查查。”
小皇帝摊了摊手:“宫里是真没什么了。要不等刘元两家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就去稻城看看,顺路也把答应朕的其他事给了结了。元家的人朕会一直养在别院里,仆从散去,只留下元威元善以及元夫人,元蕊朕也会继续找。”
玩溪点了点头,带着元明舒心出宫了。小皇帝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从小胖子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慢慢摊开,密信第一行写的是:“玩溪非凡人也。”字体秀丽。舒心其人若生在好人家里,说不定也是一代栋梁之才。白恒归摇头叹息。
第二十三章 百年光阴
刘元两家的事情七七八八都整理清楚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东荒神君就一直没有回来。玩溪在期间去过南海一次,接待他的是南海二太子冰雴,冰雴说:“东荒神君倒是来过,但呆了不到一天就走了。看走的方向不是回逍遥天宫去了,依稀是大安山的方向。”言语神态颇有一点儿冰霄的样子,只不过比冰霄温和得多,也稚嫩得多。玩溪又问:“那冰霄哥回来没有,也很久没见到他了。”冰霄的妹妹,南海三公主冰雯恰好走来,替冰雴回道:“我大哥和浩瀚哥一直没回来过呢。”
玩溪点了点头,告声告辞就离开了。刚在小院门外站稳了脚,下一刻舒心就开了门,门里边舒心眯着眼睛笑着,石桌上是精致的早餐,桌子边还有睡眼惺忪的元明。舒心笑问:“回来啦?”那种笑容总让玩溪觉得舒心应该知道点什么。莫名心虚。
后来玩溪又趁元明睡着回了趟大安山。要说能随意使用自己的灵力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回去的时候恒君正坐在溪边编花环,身边蹲着一只刚化人形的兔子,由于功力不到家,两个硕大的兔牙还留着,看着倒也可爱。玩溪的突然出现把恒君吓了一大跳,惊吓过后一手捏住玩溪的脸颊:“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东荒神君说收了你为徒了,如今看来果然长进了!”小时候留下的习惯,尽管玩溪已经褪去婴儿肥了,恒君依旧改不了。
玩溪换了个姿势枕在恒君大腿上,能看见大安山的星空,总觉得比外面看到的美很多。“姑姑,我师父俩月没回来了,先前说是跟司命星君南海七日游,这都俩月了。我去过一趟南海,冰雴说我师父很早就走了,他老人家有没有来大安山啊?”
恒君皱了皱眉:“你去过南海了?”玩溪点头:“嗯,去过。”见玩溪的表情没什么异样,恒君心下稍安,回道:“没来过,大松说过东荒神君住的地方叫逍遥天宫,你若担心就去看看。”玩溪点头:“天庭是什么样我可还没看过呢。可是我看过人间的宫廷了,姑姑,你是棠朝永宁公主司徒恒君,对不对?”
司徒恒君四个字,得有上百年没听过了吧。心里有个地方似乎被轻轻挠了一把,痒得很,又疼得很。玩溪仔细看了看恒君的表情:“姑姑,你想知道什么你总得先跟我说,你一声不响一竿子给我支京城去了,让我一顿瞎摸,这得摸到什么时候?”
几句话的功夫,恒君似乎陷入了沉思,玩溪就安安静静等着,手上捏着个萝卜喂那只还不会说人话的小兔子。
恒君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玩溪的头发:“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从哪儿说起呢?我父皇叫司徒安,棠朝从□□手里传到我父皇手上,有两百多年了。那个时候的棠朝……”
那个时候的棠朝表面繁华依旧,实际上里子已经败得差不多了。朝廷中各路大臣结党营私,整日勾心斗角,不同的势力闹起来根本不会顾及到百姓的生存。司徒安继位后一心想整顿朝纲,无奈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司徒安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可顾忌太多,行事不敢大刀阔斧,小心翼翼经营多年也没什么成效。心烦之下微服出巡,在稻城遇见一女子在茶馆中和人辩论,司徒安驻足细听,发现这姑娘所思所想多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有些见地尤在自己这个皇帝之上。欣喜之下,司徒安主动找姑娘聊天,这一天从日在中天聊到太阳落山,直到姑娘的家人来找,司徒安才知道她是前镇南大将军的独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