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洋名,每天都有人指名要他剪。听说还给某某明星做过造型,那钱挣得就跟流水似的。
沈煦听着挺心动,要不也去试试?
寒假不声不响地来了,对高三学生来说,这不是一个可以放松的理由。
沈煦一趟趟到万辰家,一趟趟扑了空。
他去过一次图书馆,在那里看到了万辰,却也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柯齐伟。
他挨着万辰坐,两个人趴在一起做题。图书馆不准说话,他们有时就咬咬对方耳朵。那画面,亲密得让沈煦头皮都炸了。
一股热血冲向脑门,他什么也没想,大步迈过去,抓着咬耳朵咬得不亦乐乎的柯齐伟衣领就把人拽到地上了,呵斥道,“你他妈干什么呢!”
这番大动作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万辰丢下笔站起来,推了推沈煦肩膀,“你发什么神经!”
沈煦:“我发神经?!他快把你耳朵都咬烂了,你还说我发神经!”
万辰的怒火也在一瞬间被点燃,“沈煦,我警告你,马上给我离开,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沈煦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一张横眉怒目的脸,哪里是他熟悉的万辰?
扶起倒地的柯齐伟,万辰转过脸来,“没听见我说的话吗?给、我、走!”
沈煦双拳攥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吱响,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万、辰!”
柯齐伟瞟了一眼快气炸的沈煦,嘴角勾起笑,“沈煦,你这是闹哪出?你要是也想来学习,我们很欢迎,这里是图书馆,可不是流氓撒泼的地
方。”
沈煦凶狠的眼神射向一旁幸灾乐祸的柯齐脸,下一秒老拳就挥了出去,“滚你妈的!”
柯齐伟右脸挨了一拳倒在地上,周围有学生尖叫起来,本想装作没看见的管理员也不得不出面呵斥。
沈煦大口喘着气,视线刚刚移到万辰脸上,一记硬拳就挥在了他脸上。
他半个身子倒在书桌上,头脑一时发懞,没反应过来时,万辰的身子就压了上来。
抓着他衣领,表情狰狞的万辰一字一句对他说:“沈煦,咱们完了。”
23、谈
临近过年,四宝开始忙碌起来。
饮料、零食、烟酒比平时进的多,人们在这个时候最舍得花钱。
他一个人店里店外地忙活着,隔壁的小老板却悠哉悠哉地串门来了。
“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
四宝头也没抬,指了指旁边一堆没来得及摆上货架的卫生纸,“那有的是,慢慢啃,管饱。”
隔壁小老板眉头皱得老高,“咱不兴拐弯抹角的。”
四宝把新进的零食归类放好,拍拍手,“哟,你能听得出我在拐弯抹角,却看不见我这极缺人手?”
小老板认命地扛起了卫生纸,爬梯子上货架,当起了无偿劳动者。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宝多赏了他的临时员工一个馒头,却惹来声声抗议,“馒头还是我买的!”
四宝问他年三十准备怎么过,还是一个人在家?
沈煦点点头,四宝非常不能理解,“你说你非那么倔干什么,跟我去二姐家不行吗?她们早把你当一家人了,平时吃个饭倒是跑得欢,碰上过年过节你就非要一个人窝在这小店里装死。你到底为什么,找虐啊!”
沈煦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一年不就那么几天,我陪我家人还不行!你管太宽了。”
“你----”四宝恨恨地把张嘴的话咽回肚子里。
寒假来临,沈煦的小上帝们摆脱了牢笼,尽情享乐去了。
被“公然抛弃”的沈煦早早关了门,躲在屋子里打游戏,电脑里的猫咪突然叫了起来。
猫咪:嘘嘘,你订票了吗?抓紧订,这快到年跟前了,难买着呢!
沈煦心思一动:是啊,就是难买,我昨天查了一下,连着几天站票都没有。你看,要不,我这次就不去了,下次二十年聚的时候再叫上我。
猫咪:(怒)不行,你一定要来,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啊?
沈煦翻翻白眼:你没到更年期吧,咱们上星期才视频过。
猫咪:那能一样吗!你那个破摄像头一点也不清楚,我得好好看看你脸上长了几条皱纹。
旭日:看到了又怎么样?你还打算把它们铲下来卖了?
猫咪:(笑)这主意不错,我看可行。肥妞也要来,你到了我们五贱客才能聚齐啊!肥妞早说想见你了,记得穿帅点。好歹也当过我男朋友,不要太给我跌份噢!
旭日:我是真买不到票,你不能让我用两条腿跑去吧!
猫咪:(坏笑)嘿嘿,昨儿我未婚夫说初三会回来,他开车会经过T市,我把你照片发给他,你准备好在火车站等他就行。
旭日:初三!我疯了,去那么早干嘛!再说了,让未婚夫接前男友,这种事也就你干得出来!
最后沈煦向柳宣一再保证会准时赶到,才得以结束对话。
十七八岁时他就不是柳宣的对手,更别说人老心老的现在。
傍晚,沈煦的手机准时响起来。
何磊下班了,买了菜回家,准备做着吃。
沈煦换了棉衣,和四宝打声招呼,去夜市买点卤菜。
那边传来呛锅的声音,紧接着铲子翻炒食材,听着这声音沈煦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好似那香味从手机里飘了出来。
“做的什么?”
“笋片炒肉丝,吃过吗?”
“吃过,以前我妈……也做过。”
沈煦站在路边,等着红灯亮起,他捏了捏眉心,阻止那不该有的伤感涌上头脑。
在市场买好了卤菜往回走时,何磊的一菜一汤已经上桌,一个人,总是简单。
“那,我就先吃了。”
沈煦笑,“行啊,吃吧,那我先挂了。”
何磊:“没事,边吃边聊,你不是还没到家吗?”
沈煦的脚步停顿,望着马路对面四宝的小超市亮起的灯光,他干脆坐在了路边花坛的石凳上。
冬天,天黑得早,不到七点,绚丽耀眼的霓虹已经照亮了这座城市。
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和何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何磊问他年怎么过,他深吸一口烟,从鼻腔缓缓呼出。
“守着爸妈,一年也难得陪他们几回。你呢,回家吗?”
何磊的声音淡淡的,“不回了,我大二就出柜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也不能接受,大过年的,还是不给他们添堵了。”
沈煦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声音低低的,只说给一个人听,“为什么要出柜?他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出柜,值得吗?”
一声惆怅的叹息由远及近,“虽然,没有得到过回应,可我还是抱着尊重的心来对待那份感情。也曾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接受了我,至少,他不用和我一起面对这个难题。”
沈煦的烟抽到了底,烟头掉在地上,他轻轻碾灭,“你一定很爱他。只有最强烈的爱,才能让人产生这份勇气。我……可能做不到。”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过马路,远远见四宝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大声嚷嚷,“你买到女儿国去了!”
沈煦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何磊说:“晚上再给你打,我先吃饭了。”
挂了电话,他朝对面的饿死鬼扬了扬手里的卤菜。
还好,他还有四宝,一个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家人。
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破了皮,沈煦朝地上啐一口,全是血沫子。
他被万辰揪着衣领扔出图书馆时,还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
万辰说他们完了。
完了?就因为他打了柯齐伟?
沈煦不服,特不服,跳起脚来要跟他争论。
可万辰一个狠厉的眼神让他彻底噤了声,走回家的一路上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难过。
他和万辰是一栋楼的邻居,从小打到大。
小时候是他扭他耳朵,他拍他脑袋。
大一点是他给他一拳,他还他一脚。
再大一点,他们不打了,反而会为对方脸上身上多出来的伤而感到心疼。
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他挡下他爸巴掌时有多帅气。
可,今天,万辰对他动了手。
沈煦,咱们完了。
坐在家门前的梨树旁,沈煦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先是激动地不行,想着等万辰回来他非要冲上去先打一架再说;后来,他渐渐冷静下来,想着等万辰回来他要跟人把事情说清楚。
再后来,万辰回来了,他缓缓站起身,在黑暗里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声,万辰。
万辰转过头来看他,月光下那端正的一张脸显得格外冷漠。
沈煦慢慢走过去,冻得太久,他的手脚都有些僵有些麻,他跺了跺脚搓搓手,用有些走调的声音对他说:“你,你回来了。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万辰垂下眼略微思索后转过身,“沈煦,咱们谈谈。”
话落,他抬脚朝小公园的方向走去。
冬日夜晚,小公园里冷冷清清,昏暗的路灯照不清相隔几步的两人。
沈煦乖乖随他走到公园一角,那里有两架老式秋千,上面的木板缺了一块,一晃悠铁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万辰站在秋千旁边,回过头,望着黑暗里的沈煦,“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对于将来,你是怎么计划的?”
沈煦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我说过,我不想上学了,打几年工挣点钱,到时候能帮到你就帮,帮不到,这钱就留着咱们买房子。”
万辰:“咱们?”
沈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认真解释道,“是啊,咱们将来,不得买房子吗?你大学毕业以后不能还住家里吧!咱们的事,爸妈那边,也不太好说,唉,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也许等以后咱们处久了,他们兴许就----”
万辰打断他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管你爸妈还是我爸妈,他们永远----到死,他们都不会接受这件事。”
沈煦心里不太痛快,虽然明白他说的也许对,可----
“你非要说这种话吗?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跟他们一刀两断,断绝往来吧!”
万辰沉默了一会,说道,“沈煦,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沈煦稍做迟疑后“嗯”了一声。
万辰:“好,那你听着。我要你去读大专,考不上就再复习一年,直到你考上为止。钱和房子,不是你该考虑的事。等你毕业了,再去找一份稍微像样的工作。不管是对你爸妈还是对你那些朋友,或者是以后的同学、同事,我都不想再听到你提起同性恋三个字。沈煦,如果你再说一次,我会和你断得干干净净,这辈子,你不再认识一个叫万辰的人。”
小公园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沈煦看着从万辰嘴里飘出的白雾,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曾经对他说过无数情话的人如今能把话说得那么狠决。
沈煦用力攥紧了拳头,紧到指甲把掌心掐得生疼。
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你把我的未来都安排好了,那你呢?你的未来,能说给我听听吗?”
万辰的声音依旧那么冷静,在寒冷的深夜,那一字一句重重敲响在沈煦心头。
“我会上S大,将来毕业进入理想的地方。我会努力往上爬,也许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我会踩在大多数人的肩膀上,走向成功。这才是我要的人生,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