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才刚碰到,还没好好享受那上头诱人的触感,就被莫非堙挥开。
「四少,请你自重。」
啪嚓!
龙家四少爷似乎可以听见自己那颗纤弱敏感的琉璃心碎裂的声音。
别人都可以摸,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摸?歧视!这一定是阶级歧视!
龙望潮既生气又哀怨。莫非堙用着冷淡至极的口吻道:「四少,你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你上一刻说的话了吧?所以还是别碰的好。」
听听,这……这什么话嘛!他不过是一时口快,用得着说话这么刺人吗?火气一来,龙望潮忿忿转头瞪着坐在椅子上的莫非堙。
「我说的有错吗?明明是男人,却长了张女人脸蛋,难怪他们一看见你就像看见蜜……」
接下来的话,都在慑人的阵阵寒意中冻结在唇畔。
只见莫非堙倏地抬起头,脸上不再平平淡淡,取而代之的也不是他奢想的笑意,而是——怒气,逼人的怒气,逼人的滔天怒气!
漂亮的脸上柔和的线条不再,绷紧的脸庞恁地骇人,那一瞬间,龙望潮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莫非堙真的是个男人,因为根本不会有女人有他这样的气势!
可怜咱们欺善怕恶的龙四少在这样冷冽的目光下,竟孬种地退了一大步,压根儿不用莫非堙出言恫吓。
原先回桌上用饭的龙帮护卫们,似乎感受到两人间的不寻常,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俩,也都被莫非堙脸上明显可见的怒气吓着;领头的陈则正才要出面缓颊,便见莫非堙神色一凛,随即手便迅如闪电地往龙望潮伸去——
那一瞬,在生死交关的短瞬间,若问龙望潮人生得以重来的话,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那绝对是——不要多嘴。
就在大家以为被惹火的莫非堙打算对龙望潮击出重重一掌时,电光石火问,却见对窗黑影一闪,一道金色光芒同时破空飞入,直射龙望潮后脑。
大伙儿压根儿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叫声四少,便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
众人都认为龙望潮这回是凶多吉少,前有莫非堙、后有暗器,非死即伤啊!
然而,武艺平庸的龙四少忽然一个巧妙的移形换影——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是千钧一发之际龙望潮竟让莫非堙给拉开,那暗器只从他鬓间掠过,扫下几根细发,飞钉在后头墙上,没入数寸。
「小心。」
将龙望潮拉开的同时,莫非堙已经站起身,抽出腰间长剑将他护在身后。
龙帮护卫们也纷纷起身,拔出兵刀,摆开阵势迎战。
而大难不死的龙四少早吓出一身冷汗,躲在莫非堙身后,按着怦咚乱跳的心房,急促地吸了几口气。
是谁要杀他?他也没与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啊!沾沾有夫之妇、钓钓孀居寡妇……这算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呢?
然而他越想越害怕,忍不住伸手抓住莫非堙的衣服;莫非堙转过头,见他一脸苍白,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随即将他推到陈则正那里。
「派几个人保护他安全。」
按着被莫非堙抚过的手,龙望潮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莫非堙松开手的同时,几名黑衣人破窗而入,他立即手持长剑,与数名龙帮护卫跃出迎战。
兵刀相交,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
龙望潮回过神,连忙从陈则正身俊探出头,就见打斗的十来名家伙中,莫非堙一袭淡蓝绸衫,身随剑走,每一出手便是一人哀号;没多久便将那群黑衣人逼得频频后退,而他却从容潇洒得仿佛不是以命相搏。
龙望潮这一看,不禁看呆了,那出尘的样貌、灵动的剑招,皆紧紧扣住他的心弦,根本舍不得自眼前美景移开眼,只是傻傻看着,心更没来由的狂跳起来。
陈则正不禁叹息,「帮芒说他拳脚上武艺了得,没想到连剑式也加此出神入化。」
另一人也接口:「爻楼楼主的『破天三十六剑式』和这相比,应该也差不多吧!」
「……我倒觉得莫非堙的剑式比较厉害。」龙望潮压根儿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也跟着开始品评。
陈则正疑惑地回头,「怪了,四少,你不是讨厌莫少侠吗?怎么又替他说起话来?」言行前后不一喔!
「要、要你管,本四少是就事论事!」
「咦?这么说来,四少你有看过『破天三十六剑式』了?」一提起这个,陈则正可兴奋了。「那是怎样的剑式?四少你可不可以说说看?」浑然不觉自己一言戳破龙望潮的谎言。谎话被揭,龙望潮恼羞成怒,气得把陈则正的脸扳回战场那方向。「闭嘴!这种时候,谁让你和本四少聊天的!」
反正自己就是言行不一、就是没看过那啥三十六剑式、就是认为莫非堙比较厉害……就是矛盾至极,怎样?不行喔!
不消多时,黑衣人已死伤大半。见无法取胜,其中一人长啸一声,其余的人往窗外一跃,随即客栈大厅内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去,那些人已不见踪影。
「该死!」有人忿忿骂道。
「看来今晚是不能住这里了。」一名叫阿虎的护卫啐道:「就因为怕麻烦才改走陆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不知道那些家伙是什么来历,身手不错。」
陈则正定上前,「大伙儿的意见是,今晚咱们要连夜赶路?」
啥?连夜赶路?不行,他要睡觉!
龙望潮正要出言反对,莫非堙已开口:「不,住下来。」
是嘛,这才差不多,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用点就通……不对,自己的心怎么又偏向莫非堙了?可恶,谁准你抢本四少的台词,哼!
没人理会龙望潮时而微笑、时而咬牙切齿的诡异表情,陈则正闻言不禁皱起眉,不解地问:「莫少侠,你说要住下来,理由呢?」
「一网打尽。正因为不晓得这些人的来历,更要乘机抓住一人探问,永绝后患。」
「……原来如此,这么说有道理。」
陈则正点点头,转过身问了人家的意见,见众人也不反对,一伙人便向店家道歉赔钱,再把凌乱的客栈收拾干净后,便回二楼部署警戒,准备迎接今晚将有的一场硬仗。
由于龙望潮强烈反对粗壮又黑臭的汉子进自己房间,结果贴身保护的责任自然是落在不粗壮又不黑不臭的莫非堙身上。
对龙望潮面叾,和莫非堙单独在房间里,感觉是很矛盾的。理智告诉他要离对方远一点、要多讨厌对方一点,才不会沦落到好好的女人不抱,反而爱上后庭花的滋味.,可是……呜,他本来就不是个理性的人啊……
怎么办?莫非堙那家伙开始往自己靠近了,他的心跳也开始用跳跃的速度加速,他、他……
「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龙望潮连忙大喝一声。
「……我?」莫非堙狐疑地看看自己现在所站的地方——门边,再看看龙望潮所待的地方——床边。
这样算很近吗?那等会儿该怎么办?索性不理会龙望潮怪异的行为,他踏前几步,迳自走到床前,在龙望潮瞪视下和衣上了床,盘腿坐定。
「这、这床是本四少要睡的,你睡在这里,我睡哪里?」
「一起睡。」冷静吐出让龙望潮差点想入非非的话,不过下一句就顺利让他邪恶的思想转回正途。「你睡里侧,我睡外侧,会比较安全。」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害他以为莫非堙其实对他也有点意思……不不不!什么叫「也」啊,自己对他根本没意思——可怜的龙四少再度陷入矛盾的漩涡中,而这认知更让他对自身管不住的心沮丧至极。
懊丧间,只听莫非堙沉声道:「四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事关你的安危,今晚请你多忍耐。」说着拿起被子就要盖上。
龙望潮见状,赶紧一把抢过。「这条是我的!」
夺过自小便陪伴自己度过无数长夜的亲亲被子,龙望潮脱下鞋,迅速爬到莫非堙身边,翻个身背对他躺好,口中则不住嘟哝着:「反正只有一晚,本四少就勉为其难和你同睡一床。」
眼角余光瞥见被子被抢走的莫非堙表情有些愕然,他赶紧辩解:「我、我认床,所以一定要盖这条被子,不行吗?」
「……不,没什么不行的。」莫非堙敛下眼底的惊愕,唇角几微微一弯。他拿过客栈里的被子,和衣躺下,对着龙望潮有些僵直的背影说:「以前我家隔壁的阿牛长到十二岁,睡时也老抓着从娃儿时期就一直盖
的被子,说什么也不肯丢,最后还是他娘背着他偷偷丢了,才渐渐没这习惯。所以四少你到现在还有这习惯,其实没什么。」
闻言,年已十八的龙四少后背更僵……奇怪,为什么莫非堙说得平淡自然,他却觉得有些刺耳?不过被子上传来的熟悉奶香很快便让龙望潮安下心神,没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嘴巴突然被一样温热的东西覆住,龙望潮吓得瞬间清醒,正要大叫时,却听熟悉的温醇嗓音在耳畔低声响起。
「嘘,噤声。」
龙望潮这才咽下到口的惊呼。
可是清醒后,所有知觉顿时变得敏锐起来,只觉得莫非堙灼烫的鼻息不断吹拂过他敏感的耳廓,一股战栗
感从耳朵传遍全身,再从脚底板窜上一阵酥麻感,让他身子没来由的发软。
因为被捂住而接触到莫非堙手掌的嘴唇也又麻又热,轻轻颤抖着。
啊啊——这感觉甜美得比拥抱任何女人都还好啊……心跳开始加速,龙望潮忍不住往身后的莫非堙贴近,正要闭上眼好好感受,却被突然用力一推——锵的一声配上龙四少撞壁的哎哟声,莫非堙飞跃下床,持剑与两名黑衣人打斗在一块。
呜呜……只不过被吃块小豆腐,干嘛那样推他呢!
龙望潮摸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哀怨地转过身,借着幽微的月光看清房内情形后,他心一惊,赶紧抓着他的被子缩缩缩地缩到角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两名黑衣人的武艺明显比傍晚那群人要好上太多,莫非堙以一敌二,虽然并未落败,但一时间也难以取胜。
蓦地,莫非堙手腕一抖,一记巧妙至极的剑招将其中一人的大腿划开一道伤口。
那人痛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委顿在地;眼角瞥见缩在床角的龙望潮,眼底杀意一闪,在莫非堙一剑刺向同伴的瞬间,他手一抬,两枚银针在月光下闪着磷磷幽光,往龙望潮激射而去——「快躲!」莫非堙连忙出声提醒。
幸好,龙望潮眼睛未曾移开战场,发现敌人暗袭,赶紧抱着被子一滚——如果龙四少武艺中上,他肯定能成功避开分射脑门与胸口的银针,但由于他功夫烂到不能再烂,所以虽然堪堪躲过要害,小腿肚却不幸中镖——
「痛痛痛……」龙望潮抱着小腿,可怜兮兮地凄惨呼痛。
见状,莫非堙立即气凝剑尖,平凡无奇的铁剑随即平射而出,笔直剌向眼前敌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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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声!只见长剑不仅贯穿黑衣人肩膀,更夹着雷厉之势往后疾飞;那人惨叫一声,瞬间,长剑已将他硬生生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接着,莫非堙长腿一扫,将倒在地上、手扣银针的另一人踹起;那人厉叫一声,手中银针掉落,人则高高飞起,撞向房门……
「莫少侠,外头的人都解决了……喝!」
一开门便看见一团物体往自己飞来,陈则正赶紧一记飞腿,把那东西踹飞。
可怜那人腿上已伤,嘴里瞬间又喷一出大口鲜血。
「问出来历。」莫非堙简单丢下一句,便奔到痛得脸色发白的龙望潮面前,蹲下身。「如何?」
「痛死了,还有股麻麻的感觉……」龙望潮气若游丝地呻吟,好像五脏六腑皆受巨创一样。「怎么办?好痛、好痛喔……」
莫非堙闻言,立刻出手点了龙望潮腿上几个大穴,再伸手撕下他裤管,拔起银针后,就见流出的血呈现黑色,还有股恶臭味。他皱起眉,「有毒。」
「什么?有毒?」胆小的龙四少立时惨叫:「哇——我不想死啊,我才十八岁,连那个断送我青春的第一美人都还没见过,居然就要死了,呜……」大眼里瞬间积满恐惧的泪水。
「别怕。」莫非堙柔声安慰。「你越哭,毒上升得越快,一刻钟后便会夺你性命。」
「……」奇怪,这是安慰吗?为什么他听起来觉得像是恐吓?
可怜龙四少一听,眼泪赶紧含住不敢再流,害怕到连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再想歪。但下一瞬间,落入他眼底的景象又让他骇得倒抽一口气。
「你……你做什么?」见莫非堙形状姣美的薄唇竟覆上自己伤口,龙望潮抽着气尖声问。
「拔毒。」简单说明后,莫非埂开始一口口将龙望潮腿上的毒血吸出。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感觉吸出的血不再带有恶臭味,莫非峰才停下动作,掏出怀中伤药替龙望潮敷上并包扎起来。
「毒已吸得差不多,暂时没有危险,待明日到了徽州城,再抓帖祛毒散服下,余毒自会拔净。」
揩去唇畔血渍,莫非堙抬起脸,就见龙望潮涨红脸,眼底含着泪水,欲落未落的。
「你、你不怕中毒吗?」呜……干嘛对他这么好?自己明明说过那么伤人的话,一路上也没给他好脸色看,为什么莫非堙还愿意对他这么好?
「大部分的毒都伤不了我。」莫非堙摇摇头,要站起身。
这时,龙望潮哽咽地说了句:「谢……谢你。」
没想到顽劣的龙四少居然会出言道谢,莫非堙感到惊讶的时候,陈则正一群人已走到两人身边。
「问出来历了吗?」莫非堙问。
「没有,都服毒自尽,来不及问。」陈则正遗憾地回答,随即又问:「莫少侠,你看这该怎么办才好?」俨然已将莫非堙当成头儿。
「这么也罢,看来他们今夜不会再有动作,众人先回房休息,天一亮便出发到徽州城治疗四少腿上的伤与体内的毒。」
听莫非堙这么说,陈则正脸色立刻大变,赶紧趋前弯下身。「四少,你受伤了?」四少可是千金之躯,伤不得啊!
「没事,非……非堙已经替我吸掉毒并且包扎好了。」
亲昵的「非堙」二字一唤出,龙望潮脸都红了;陈则正忙着探看伤势,所以没发现。
「没事就好。」陈则正松口气站直身。「四少,如莫少侠所说,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人袭击,我们先回房,门口会安插人手保护你的安全,你若有事,也可以随时传唤。」
「嗯。」龙望潮点点头。
于是,将房里血渍清干净,再让人把那两具尸体拖出去掩埋后,房内众人便散去。
莫非堙正要离开,却觉得衣袖一紧;他一回头,只见龙望潮扯住他的袖子,微红的眼眨巴着,闪动着一丝可怜哀求的意味。
他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你……你不留下来陪我吗?我会……我会……」
会怎么样倒是没说,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少不经事的龙四少经过今日两场袭击后——怕了。
见状,莫非堙微扬起眉,随即点点头应允。「你安心休息,我会守在床边。」
第三章
翌日清晨,用完早膳后,龙帮众人牵出马匹,正准备上马赶路的时候,恢复精神的龙四少拉着马鬃,哇哇大叫。
「什么?本四少这样怎么骑马!」他是伤员耶!
一旁的陈则正听见,便说:「阿虎,四少腿不方便,你抱他上马。」
阿虎应好,伸手就要抱龙望潮上马。
龙望潮立刻拍开他的手,怒道:「谁在说这个,本四少的意思是,腿部受伤了要怎么骑马,到时候伤口裂开怎么办!」这群蠢蛋!
「这……」陈则正搔了搔头,「那这样好了,四少,属下替你雇辆马车,如何?」
「马车?」龙望潮鄙夷地啐了声,「这个破烂的小镇能有什么马车嘛!」
大清早,龙望潮的大嗓门在宁静的小镇里显得格外高亢,有绿杨镇居民走过,听见他话中明显的歧视,便恨恨瞪他一眼。
龙望潮连忙往莫非堙的方向靠了几步,然后也回瞪对方一眼。
「没有马车,四少你又不能骑马,这该怎么办?」陈则正苦恼地问。
可恶,这笨蛋,本四少的意思难道不够明显吗?龙望潮恼恨地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本四少不能『单独』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