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在他之上更是毋庸置疑。
并非落拓书生,而是隐身江湖的高人。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一个脾性古怪的隐世高人,这样的运道「好」得让他亡咬牙切齿。
一记刺痛袭上贪婪汲取左靖臣口中甘泉的舌瓣,痛得他龇牙咧嘴,退开结束令人无法呼吸的狂野。
银光乍现两人之间,停在离鞘半尺处,成为左靖臣保护自己的屏障。
「再碰我,就一剑杀了你!」
裴迪似笑非笑的睨着胸前的剑,指尖轻轻弹上剑身,一声清脆铿锵,跟着左靖臣多年、历经无数打斗的好兄弟
、好朋友,就此身首异处。
不可思议的震愕像面纱般馆罩上左靖臣,称得上俊朗的相貌因此看来有些滑稽。
他就这样一弹指问便断了他多年战友的命?这把曾毁了整座山寨、从强盗手中抢走金银珠宝、在大户人家盗走
钱财、痛宰仗势欺人的恶霸,也被他拿来劈柴、切山珍野味、当竹串用的战友,就这么给人一弹指间便身首异
处、死于非命?
瞪着手上的剑柄,他是听过空手夺白刃这门功夫,可他还没听过徒指断剑这绝学。那么……他抬头,主动迎向
裴迪的目光灼亮异常。
被看的人反而不解。「你看我作啥?」灼亮的目光赕得他对这双眸子的主人有所期待。
左靖臣抓着他施展断剑绝学的手莫名其妙贴上额头。「像断这剑一样,断我的命。」
裴迪闻言,险些没出手陷上他脖子。
「动手啊!」闭眼等死的左靖臣疑惑为何自己还活着,睁开眼粗声挑衅。
重重的叹气与弹指同时,没有想象中的功力深厚,裴迪只在他额头留下红印与微疼,淡哼一句:「你疯了。」
「也疯不过你!」左靖臣跳起身,恶狠狈的瞪着他。「竟然调戏……」用调戏还是轻薄?吻同为男子之身的他
该算是调戏还是轻薄?
「调戏你?」
「你闭嘴!」月下闪动的银光闪过麦芽色的肌肤,若有人能在黑夜视物无碍,只要一留神便能看见麦芽色下浮
现的红晕。
裴迪能,所以他看见了,懊恼而微启喘着大气的唇和外露的洁白尖牙,衬上几不可见的红晕煞是可人,让他想
一把将他搂进怀中疼爱。
身为心念而动,大手一拉一收,诱惑他的人立刻陷入他的怀抱,不得动弹。
「你放手」﹂
「一心赴死的人还在乎这些?」裴迪不知是讥讽还是调侃,抑或是刻意再次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疙瘩。「还怕人
言可畏、世俗伦常?靖臣,你究竟想活还是想死?」
亲昵的称呼夹带尖刺的话峰,像把裹蜜的剑,闻到它的甜味以为无害,实则足以刺穿身躯致命。在他的怀中,
左靖臣觉得呼吸困难。
「若真想死大可自我了结,何必多费心力寻觅致命的方法?难道你不敢,才不停挑衅他人,为自己我死?」
「你闭嘴。」不能亲手了结性命他比谁都痛苦,但允诺的事就必须做到,他答应瑾的,答应不轻生,答应活下
去。
这是他唯一能为瑾做的,在那之后唯一能做的。
可是,一个人独活的滋味如此痛苦!想收回允诺却不能,除了挑衅别人、不断找死之外他还能怎么在不背信的
情况下,到九泉与他们相会?
瑾硬逼他做的承诺,如今就像是种惩罚。
痛苦盈满他的脸,揪心的痛只有自己能体会领受,左靖臣闭上眼抑忍噬人的心痛,浑然不觉自己在他人面前泄
露深埋在心底深处的苦。
「为什么呢?活着不好吗?」拥有无尽生命的他从不觉得活着痛苦,相反的,他以自己无尽的生命为傲。看尽
时代流转,品尝无数乐趣,反倒觉得有限且必须历经生老病死的人类可笑且可悲。
偏偏,已经够可笑可悲的生命他还如此看轻,一意为自己寻找死亡之途。
他不明白,就凡人而言,生命已经有限得让人同情之余怎还会想去结束它?
原以为他得自己一个人继续唱独脚戏,想不到左靖臣竟会开口响应,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没有活着的理由。」
「活着需要理由?」什么理由?那个瑾?想起这个名字他就一肚子火,烧出以嫉妒为名的窟窿,让他酸味极重
的嘲讽:「看似狂傲不羁的你,实则是个连活着都需要理由的胆小鬼,不觉得可笑吗?」
胆小鬼!左靖臣再度挣动身子,显然被他一句「胆小鬼」激怒。「放开我!」
「不放。」只要他不松手他绝不可能挣脱,冲着这份笃定,裴迪侧首在他耳畔低喃:「若你真需要理由才会想
活着,我给你理由--我要你,所以你不准死,绝对不准。」
如钩般锐利的命令深深钩扣在左靖臣的胸口,令他运呼吸都觉得痛,不得不以喘气换取更多清醒。
「今后,你活着的理由就是我,记住。」
他摇头,拒绝接受这违反伦常,更令地想不透的理由。
才见不过几次面,他为什么会对他……
冰冷的吻倏地落在他颈侧,一阵哆嗦打断他的思索。
为什么他冷得像寒冰?一点暖意也没有,就像是--
逐渐死去、渐渐冰冷的尸首。
「不要碰我。」坚定的拒绝夹带一丝退让,语气不若先前强硬。
是好是坏,裴迪无心分辨。
他的身子暖得有如白昼朝阳,明明是夜晚秋风凉爽之际,自他身上传来的竟是一贯炽热的暖意,沸腾他体内注
定冰冷的血液。
与他永远的冰冷不同,他体内流动的是炽动、鲜红、甜美的甜酿,是诱人的蜜汁,透过皮肤渗出的腥甜香味,
令人垂涎三尺。
吸吮甘醇与欢愉的极致--他想带他品味,让他在激情中忘却那该死、搅得他一头露水却依旧茫然不解的谜雾:
他口中念念不忘的理是谁?
左靖臣粗鲁地抵开眼看就要缠上自己的热吻,向后闪躲。「别碰我!滚!」
「很难。」裴迪先是腾出两手,左右开弓地抓住他双手,接着反剪在他腰背交叠,再以一手箝制双腕;如此便
让他动弹不得,也让自己可以空出一手抚触眼前炽热且吸引他的躯体。
犹似一团火似的,光是接近便知何谓暖意、何谓炎热;他的身体彷佛吸尽太阳的热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浪
,燎烧周遭。
而且连他数百年来冰冷的身躯也不放过,只消一接近,欲望便如火如荼,焚烧他失温的身体。
无解呵!先是恋上他的血,再来是爱上他的人,现在又眷起他炽热的身子,在意的愈来愈多,是否意味他已日
渐深陷?
「只有我一人深陷未免有失公允。」离开不停挣扎移动的唇,裴迪盛起优雅的肩低喃。「响应我,不准说不。
」
偏偏,若怕死的就不是左靖臣,他抿紧的唇在他落下命令后毫不迟疑地吐出:「不。」
怒气终于被他成功挑起,想亲手撕了他,又思及这样做反倒成全他找死的心念而不得不罢手,裴迪改俯身在他
颈侧烙下强吻。
被强扣在他怀里的左靖臣又是一番挣扎,更添他的恼火。
挣扎中逐渐加温的身子隐约透出更甘美的甜香,利牙在神智涣散间逐渐藏不住,终于突破伪装,刺进最想深埋
的光滑肌肤之下,沉溺于甜美的热流。
「啊……」尖牙穿透的疼痛让左靖臣忍不住呻吟出声,无关情动,而是惊愕,惊愕他竟然像野兽般撕咬他。
流进裴迪喉间的是他闇黑一族视若圣水般甘美、醇厚的香甜,润滑他干涩的咽喉,燃起更深的欲念。
他要的不只是他的血!
他的人、他的心,他要一并占有!霸道的独占欲念使裴迪俊美的脸孔染上一层阴邪,注他无视左靖臣的挣扎,
执意蹂躝怀中因血气散失而逐渐虚弱的身子。
左珀臣逐渐感到疲累,忍不住缓缓合上眼,虽然错愕现下所边遇的事,却没有力气多作响应。
就在这时,一阵尝杂吆喝声震回他所剩无多的神智。
第五章
明亮的火炬将黑夜照映得有如白昼,将裴迪一行人所搭乘的船只围在中央,看得见的是前后左右四艘略小于他
们所乘的船只。
「留下值钱的东西,我就放你们走!」
裴迪收回尖锐的利牙,转身面向声音来源处,一手揽住左靖臣,一手垂落身侧,双眼冷然看向丢出命令的为首
者。「你们是谁?」
「哈!你问我们是谁?」为首者朝天哈哈大笑,像看见傻子似的轻蔑地扫了裴迪一眼,转向围在四周的弟兄。
「听听,这小子连我们淮河水寇的名号都没听过!哈哈哈……」
水寇?「不迫是乌合之众。」裴迪不屑的梭巡一圈,哼哼低笑。
乌合之众!他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为首者纵身跳上甲舨走向裴迪。「你说我们是乌合之众?」
「没错。」挺身以对,完全不在乎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魁梧身形,裴迪笑得惬意。
「你!」似乎是看清楚猎物的长相,为首者楞住,沉迷在绝无仅有的阴柔俊美中,久久无法动弹。
粗手伸向俊美的脸孔,不意椒人狠狠一撞,腰间佩剑在同时被出手夺取。猛然回神,剑锋已闪着冷冷的寒光搁
在自己喉间。
左靖臣气喘连连地维持执剑的姿势,黑眸异常晶亮地瞪着水寇头子。「要抢就抢,哪来这么多废话,真是草包
。」
「你!」
惊讶于他还有力气夺剑攻击,裴迪松了扣在他腰上的手。
感觉腰间阻止自己行动的箝制力道大减,左靖臣乘隙纵身抓住水寇头子跳上贼船,不顾颈侧不断流出的血,只
想威胁其它喽啰开船远离裴迪。
要不,就被水寇乱刀活活砍死!
「要你们头子活命就开船!」
「谁敢!」看穿他意图,裴迪厉声喝吼。「回来,不准你离开!」
「你没有资格不准!」左靖臣回吼,力气更耗去不少,制伏贼寇的手劲也减弱几分。
不行,他头好昏。猛力甩开晕眩,左靖臣强迫自己清醒。
头子见有机可乘,一低身以腿扫倒左靖臣,反被制为制人,将他压在自家船上
甲舨。「可恶的小子,竟敢让我丢脸!」
「不准伤他!」
「用不着你管!」他是生是死与他何干,干嘛别人的闲事不管偏来管他的?「我是死是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
该死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裴迪气愤地瞪向对边船上被掳的左靖臣,都什么时候还这么姿意妄为!「你闭嘴!」
「吵死了!」好象在看小俩口吵架似的,到底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是水寇!有没有人知道现在是他当家!
他这个打家劫舍、人人闻风丧胆的贼寇现下就像是陪衬用的!深觉自己不受注意的水寇头子,龇牙咧嘴地加重
箝制的力道,弄痛左靖臣方才被裴迪咬破的伤口。
「痛……」这死贼寇,要杀就杀干嘛捉弄他!气愤激醒左靖臣逐渐涣散的神智,咬牙以受伤的肩顶开压制自己
的贼人,一个俐落的后空翻,勉强站稳。
剑锋挑衅地指过船上水寇喽啰一巡,喘气道:「一个一个来或全部上,我左靖臣奉陪到底。」
语罢,船上水寇被他狂傲的话语激起怒气,纷纷拔刀相向。
一时间,刀光剑影重现,身影纷乱交错,全围着中央的左靖臣猛攻。
刀来剑去间,犹然可见左靖臣诡异的心满意足的微笑,彷佛已找到最想要的宝物一般。
死在这儿也不错,也许会随波逐流飘回有爹娘的故乡。
还有瑾……
他竟然如此看轻自己的命!裴迪被他轻率的举止气得红眼,勃发的怒气让他不顾目前处境,只想捉来轻忽自己
性命的左靖臣好好的、狠狠的惩罚他!
裴迪右臂重重一震,诡谲的景象教人看了心騺,原本修剪整齐的五指竟多出长达数寸且尖锐的指甲。迅速纵身
跳上贼船,凡经过处,必是哀叫声不断。
每一具倒下的躯体,都留下如猛兽抓过般的五指爪痕,血肉模糊。
淮河上的百姓闻声莫不惊惧不已,水寇们个个面面相觑,瞪着彷佛猛兽般的裴迪,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烙下
爪痕的尸首,纷纷跳船或是驾船转向逃离,切合裴迪方才送的「乌合之众」四个字。
撕裂船上最后一个不长眼还想击杀左靖臣的水寇,裴迪同时以左手揽过眼看即将跌坐甲舨的左靖臣,重重的怒
气使得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沉重剧烈的起伏令一心寻死的左靖臣都忍不住起了寒意打颤。
然,之后浓浓的倦意却让他无力撑开眼再看更多。
漆黑伸出缠人的五爪,将他拉入没有知觉的梦乡。
***
奈伊自半空松爪投下一句草药在桌上。愈来愈觉得自从变成鸟之后,自己的工作跟飞鸽差不了多少。
飞鸽只用来传书信,他却一会儿被拿来跟踪人,一下又得飞个数里远去找药铺抓些补气血的草药,有哪只鸟会
比他苦命!
好不容易能歇歇脚、伸伸翅膀,才正要落地,裴迪轻轻的一弹指便让他回复人形站在地上。
真累,一夜一昼交替不过几个时辰,他由鸟变回人又变成鸟,现在又回复人形,算不算忙得不可开交?奈伊摇
头叹了口大气,正要开口问有什么事还要他去做,便被裴迪出口打断。
「去煎药。」
果然还不能休息。奈伊双手交互揉捏酸疼的双臂,一整天下来他不知飞了多久、多远?唉,都算不清楚了。
折腾了好半晌,总算煎好一碗药送进舱房,抿抿唇委屈自己去服侍床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奈伊才走没几步
,便被按住肩膀不得动弹。
「公子?」
裴迪拿过冒着热气的乐。「我来。」
「呃……」
奈伊傻傻地看着主子,亲眼看见向来只有被人服侍、没有伺候过人的主子,小心翼冀扶起床上的人靠在胸前,
以口就口哺进药汁。
「唔……」昏睡的左靖臣咕哝地饮进裴迪送入的药汁,可能是太过苦涩,才让他频频皱眉。
最后一口药汁哺入左靖臣的口,灵舌也在同一时刻长驱直入。
制自己。
该死!他险些就失去他。
站在一旁的奈伊看着,热火自心头窜升,尤其是在瞧见主子的发由黑转银,藏不住真实的原貌时更是错愕。
主子只有在忘情时才会现形。这是否意味着他已深陷爱恋之中?懂了什么叫情、什么叫爱?
唇瓣相贴的亲密举动在左靖臣面露潮红的痛苦表情中结束,裴迪退开了唇,转而伸舌舔去溢出唇角的甘泉,而
后松手让他躺在床榻。
无法不去想那纷起杂落的刀光可能会不长眼落在他身上的景象!为了不让他顺遂心意就此丧命,他破了例,为
他击杀数十条人命。
为了他,他让自己染上腥臭低劣的血味,污了一身尊贵。
知道自己动心,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陷得有多深,有多无法自拔。
裴迪俯身,再度吻上略显苍白的唇瓣,伸舌舔过微露的诱人虎牙。
「奈伊。」
「是,公子。」忠心为主的他恭敬应道;虽然,之前他曾经因为拒绝为躺在床上那家伙抓药而被主子骂得满头
狗血,还差点连小命都丢掉,但他还是喜欢主子。
「我爱他。」收回抚在左靖臣额际感触他温热的手,裴迪靠坐在只要华视便能看见左靖臣那一端的床柱,吐出
的叹息隐含一丝浅笑,话语中有着混着疲惫的无力感。
奈伊看向主子的银发,理解地点了头。「我知道。」
裴迪勾动诱人的长指,示意奈伊走近身边,就在只剩几步的距离时,长臂一伸,将他纤细的身躯揽近身侧,银
发靠上单薄的胸口。「我不会爱,却爱上一个人,几百年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爱人的一天,会有想去珍惜呵护谁
的时候。你说,我该怎么做?」他懊恼的说着,像个想不透事情的孩童。
奈伊以手轻柔爬梳主子的银发,很了解主人的心境。
「但长老要我们找的是命定中的新娘,左靖臣不是您该爱的人。」